张氏听了一半,脸色就白了。
    “你说,她买了啥?有多少银子?”张氏一下就跳了起来,也不管自己认不认识字,从沈青梅手里拿过那封信,瞧了几眼,脸色越来越沉。
    这是人家书生读过的信,还能有假不成。
    “珠宝铺子,绣品铺子,良田......还有如今的面档,我是个粗人,没文化,这钱,我怕是数不清了。”沈青梅眼红心跳。
    顾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有那些钱,哪怕是拿出一丁点来救济家里,他们哪里还能吃这些苦。
    听说她自己的院子里,光是三个人就请了四五个丫鬟婆子,成天有人伺候,要吃什么有人做,要穿什么有人洗,端茶倒水都有专人伺候。
    再想想自己,连吃口肉都是前几个月知县府提亲送过来的肉,张氏每回煮还舍不得多放,明明一口就能咬进嘴里的,为了尝那味道,还得分几次咬,慢慢的咬,缓缓的吃,就怕肉味儿一去就忘了。
    这日子,能比吗?都是顾家的人,凭什么啊?凭什么她顾蜜顾瞻就能享福,自己也是顾家的儿媳妇,也生了男娃,怎的公公就这么偏心,不疼家里的这个孙子了?
    这回,她说什么也要去县城。
    她一刻都不想再呆在滚水村,不想再拿锄头,不想再过这种永无天日的日子。
    “叫顾长生回来!”张氏一声吼,声音都是颤抖的,数不清?那得有多少......
    顾见云到底是什么时候将钱运出去的?得多少钱,才能多到数不清.......
    之前他饭都吃不上,说他饿的头昏眼花,硬是舍不得拿出来一分钱,他居然能装的那么真切,半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那些年,他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家一分,就什么都有了?
    沈青梅巴不得张氏这么说,立马去田里硬拽着将顾长生叫了回来,一家人坐在屋里半天都没有说话。
    张氏和沈青梅等着顾长生表态,顾长生起初震惊,后来心里是高兴,再后来就平静了。
    就如她们所说,是爹藏了钱,那也是用在了自己孩子身上,顾蜜是个懂事的,前段时间也听说了她面档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这辈子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赚不了钱,自己的女儿能有这本事,也是他顾长生的福分,他只愿蜜丫头跟着爷和瞻子能够好好的县城里生活。
    有朝一日瞻子能考个功名,为他顾家争口气。
    但他从没有想过要举家搬进县城里去投奔蜜丫头,自己的娘和沈青梅是个什么德行,他怎么不知道。
    如今说的倒是好,说要顾蜜给她们一口吃的,一个好的住所,可之后呢?她们就能保证不眼红,就觉得公平了,就觉得满足了吗?
    怕是永远都不会满足,就算蜜丫头给她们几座大院子,给她们请个丫鬟婆子伺候着,她们也不会觉得满足,只会认为蜜丫头的钱是用不完花不尽的,应该对她们更好才对。
    上次知县府拿来的订亲聘礼就应该看出来了她们的嘴脸,他难不成还将她们送去蜜丫头眼皮子底下,让她们再和着上演一回?
    蜜丫头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个家,一进县城全都是白折腾了。
    他莫不是疯了才会答应搬去县城。
    “不去,有什么好去的,县城里钱真要那么好赚,个个都去了,哪里还有人种田?蜜丫头真的赚到了钱,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你们跟过去能做什么?”顾长生一口否决了两人。
    张氏脸色当场就黑如木炭:“她有本事?她能有什么本事,不就是吹着她爷,让她爷拿钱给她花!”
    “娘!你就不能好好的想想吗?爹能有什么钱?当年他赚的工钱,你是一清二楚的,能藏多少?他一个月的工钱摆在那里的,就算一份不用,也攒不了这么多。”顾长生头都被张氏念叨爆了,只要她一生气,心情一不好,就说是爹藏了钱,是蜜丫头骗了爹的钱。
    爹有什么钱可以骗的!蜜丫头能有今日,多半是拖了魏公子的福,那些钱,怕也是魏公子的。
    他不说,以为她们能自个儿想明白,谁知道越来越离谱了。
    将来魏公子和顾蜜横竖是要成亲的,早日拿钱出来做生意,做买卖,赚的那也是魏家的钱,与他沈家有什么关系,公子爷能带着爹和瞻子就已经不错了,举家过去投奔顾蜜,还说这钱是爹藏的,她们有那个脸,他没有!
    “那你说顾蜜的钱是哪里来的?谁知道你爹早年有没有发过什么横财,当年你奶给富家人当过丫鬟,听说那家人甚是有钱,你奶当丫鬟那么多年,谁能说的准,她藏了些什么......”
    张氏一想起钱,就口无遮拦,一门心思的往顾见云身上想,咬定了就是顾见云藏的,也没有注意言辞,更没想过这话该不该说。
    “娘!您莫是疯了!这话您也能乱说,那可是偷盗,我顾家人堂堂正正的做人,没遭外人说闲话,如今竟然自己污自己的名声,您是想我今后抬不起头做人?还是要将我奶的尸骨从坟墓里挖出来,再去受审,让她永世不得安宁?”
    顾长生头一回这么大声的吼了自己的娘。
    也不怪他发火,谁能相信张氏竟说出这样混账的话。
    张氏说完其实就后悔了,被顾长生猛的吼了一顿,脸色青一阵的白一阵,心里生气顾长生竟然敢吼自己,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犹如吞了苍蝇一般难受。
    她说的这话是不好听,可也就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不然顾蜜那钱是怎么来的?知县府?知县府就有那么多钱给顾蜜折腾?就算是公子爷同意,知县大人知县夫人就同意了?
    她能有什么本事赚钱?
    从小在泥巴堆里长大的人,有什么见识?
    没见识赚什么钱。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沈青梅去县城的打算, 经这么一闹,又是无疾而终。
    沈青梅心里抓狂,想了一个晚上, 硬是没有合眼,看着身旁的顾长生, 又看了看躺在自己怀里的娃, 盖的是破旧的棉絮, 睡的是破旧的床,再一看纸糊的窗户破了几个大洞, 沈青梅再也不想看下去了,这日子仿佛看不到天日一般,早年她对顾家的一丝不满又开始从心底滋生。
    如果不是因为顾家,嫁进县城里享福的就是她。如今嫁过来了, 凭什么她就应该窝在这里, 她是续弦过来的, 没成亲就已经有两个娃了,好不容易熬了这些年, 她怎么就不能去享受。
    顾长生不让她去,她非得要去。
    第二日顾长生一早就去了田里,沈青梅等他走后, 立马就去找了婆婆,如今婆婆和她是一条心,顾长生不让自己去,只要婆婆同意, 她一样的能去。
    自打张氏知道顾见云带着两孩子在县城里发了大财之后,便耿耿于怀,茶不思饭不想的过了一日,恨不得立马去县城看个究竟,可也知道自己是个农家老婆子,走不动,去了说不定连门路都找不到,沈青梅一找上她,张氏巴不得。
    两人难得的一拍即合,商量了一阵,便决定了奶娃放在屋里,由沈青梅一个人先去县城里探虚实,张氏几番交代,让沈青梅无论如何也要将顾见云独吞的钱分一半出来,即便是分家,也得分的公平。
    沈青梅嘴上答应了,但心里觉得好笑,当初分家的时候,自己怕顾长生回来,落了个苛薄后娘的坏名,还给了顾蜜一点儿米,但自己这个婆婆嘴巴贱,饶不得人,一点东西都不愿意给,硬是让顾蜜将米还了回来。
    这会儿知道谈公平了,她真是有脸说的出来。
    不过,也正好合了她的意,有这么一位刻薄尖酸的婆婆在前面给自己当刀使,她何乐而不为?
    两个合计好了,衬着顾长生还没有回来,当日沈青梅就去了县城。
    等到顾长生回来听到屋里的娃娃哭的厉害,一番询问,张氏才告诉他:“嫁到县城朱家的沈家妹子生病了,刚来了信,让沈青梅过去照顾几日。”
    张氏没有去看顾长生,多半有些心虚,抱着怀里的奶娃一边抖一边哄的去了外面,不给顾长生发火的机会。
    顾长生愣了好一阵子才冷静下来。
    朱家的沈青莲病了,自然有朱家的人照顾,有必要让她沈青梅过去?她才生了娃,这才两个月她走了娃吃什么?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沈青梅伙同了自己的娘,两人商量好了要背着自己去县城。
    顾长生恨的牙痒痒,丢了手里的锄头就想跟去县城里将沈青梅拽回来,屋外的张氏看形势不对,立马叫住了他。
    “这娃一直哭,我这把老骨头哄不好,如今沈青梅走了,你又要上哪去?是存心累死我这个老太婆啊?我累死了倒也干脆,可这奶娃总不能饿死了吧?”
    顾长生的脚步又硬生生的顿住了,见奶娃确实哭的厉害,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走回去一把接过了张氏手里的娃,只能让人捎信给蜜丫头,要是看到她后娘了,就甭搭理她,让她早些回来。
    **
    沈青梅走了大半日才到了县城,首先去找的是朱家沈青莲,她怕突然去找顾蜜,以她们目前闹僵了的关系,顾蜜定会让她吃个闭门关,面子上不好看。
    沈青莲见她终于来了,拉起她的手就说个不停,一时将早日那些不快忘了个干净。
    起初沈青梅只是在信上听沈青莲说顾蜜发了财,等到沈青莲亲口将顾蜜如今过的日子细说了一遍之后,沈青梅恨不得立马去顾蜜的院子里看看。
    “你是后娘也是娘,还是她亲姨呢,她那些东西不该你得该谁得?自古都是孝字当先,她顾蜜如今这行为就是忤逆不孝,她一个人过着好日子,可你看看你,你这双手,这张脸,你才多少岁?三十出头啊,就跟个四五十岁的半老婆子似的,你再看看你身上穿的,这都是些什么不料,恐怕顾蜜府上的丫鬟都比你穿的好。”
    沈青莲的煽风点火,无疑又是刮起了一阵风,火势更旺了,竟然让沈青梅有种顾蜜如今所拥有的东西全都是她的错觉。
    “那我什么时候过去?”沈青梅一刻也坐不住了。
    “今日天色晚了,你先在我屋里住一夜,明儿一早再过去吧。”沈青莲想着也不急于这一会儿,等到明日早上,自己送她过去,沈青梅一个人去她不放心,顾蜜那鬼头鬼脑的,上一回自己就吃了亏,保不准这次她又挖了什么坑给沈青梅跳呢。
    沈青梅听了妹妹沈青莲的话,也只好按耐住心头的焦灼,等着明日了。
    夜里沈青莲的男人朱俊峰也回来了,事先不知道沈青梅的娘家来了人,回来的时候便邀了一位铺子里交好的朋友王荆,来家里喝酒。
    顾家大姑娘在县城里翻起来的一阵风,不少人都听说了,朱俊峰今日带回来的那位朋友也知道,白日里还与朱俊峰开玩笑,说他夫人和大姑娘的亲娘是亲姐妹,这回多半也能沾光了。
    “这姓氏都不一样,哪里能沾到光。”朱俊峰听了也没有多想,就当是句玩笑话。
    夜里一桌人吃饭,王荆听说大姑娘的娘也在府上,顿时来劲儿了,不知道是真疯还是假疯,趁着酒劲儿和朱俊峰又聊到了顾家:“今儿还真的想拜见一下大姑娘的母亲,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这么大的家世竟然还能呆在村里过日子。”
    王荆狠狠的夸了一番,眼里漏出了光亮,油灯下一照,坐在他正对面的沈耀便从他的眼里,看出来了贼光。
    “听说如今大姑娘不仅能识字,算账都是亲自算的,要不是与你们走的近,我都不敢相信她是农夫出身的,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那面档的生意硬是红红火火,我可是亲眼瞧着那小面档接连吞了隔壁几个档口,变成了如今的大面馆儿。”
    “正好我家里也有一女,若是能有机会请教其一二,虽不敢想能成为大姑娘那样的人物,但也希望她能近朱者赤,与聪明的人在一起,也能沾点智慧。”
    王荆说完,沈耀的眉头就皱的更深,心里生了戒备,想要找个机会给姑父提个醒儿,却见朱俊峰半点都没有意识到他这朋友的歪心思,乐呵呵的应承了下来,“以后王兄真想来请教,改天我就让内人去替你讨讨法子,这做生意还是内行人更懂。”
    “这么一说,我家里的婷姐儿也该送去给她表妹跟前多走动才行。”朱俊峰干呵呵的笑了几声,酒是彻底的喝高了。
    沈耀没有心情再听下去,找了个借口一人走了出来,打算去找二姑姑说说,既然来了县城,就不要给表妹添麻烦。
    表妹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属不易。
    那些钱,怕也不是她自己的,沈耀与顾长生的想法一样,也认为顾蜜如今买铺子买良田的钱,都是魏铭给的。
    知县府表面上拿出来的钱不多,可暗地里谁又能保证没有私吞,说不定就是想趁着蜜儿表妹的手,将暗处的银子洗白。
    是以,这些钱动不得,顾家不能动,二姑姑姓沈,更是不能想。
    朱家就压根儿不该想。
    沈耀刚出来,还没有来得及走出去,就听得门前有几声哭泣声,沈耀吓了一跳,走过去一瞧,隐隐灯火中就看到了朱婷一张泪脸。
    “表妹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了?”沈耀震惊的问道,问完看了一眼身后,又看了看跟前的朱婷,大致明白了什么。
    估计是刚才偷听了屋里的谈话。
    “我就是个没用的,娘这么说我,爹爹也这么嫌弃我,横竖都是怪我不如表妹有本事。”朱婷见沈耀关心自己,哭的更是凶了,鼻子一抽一抽的,眼巴巴的望着沈耀,还想多听他安慰几声。
    可朱婷哭诉完,沈耀并没有说什么。
    朱婷心口顿时狠狠的堵上了一口气,气的眼泪花儿扑簌簌的流。
    “表哥定也是觉得我不如表妹吧?你们个个都是这么想的,就她是个香饽饽,我就什么都不是,什么狗屁银子,那都是粗俗的阿堵物,普通人稀罕,赶着往上凑也就罢了,可表哥你是个读书人,志向清高才对,又怎么能跟其他人一样。”
    朱婷一说,沈耀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想说没有了那阿堵物,又怎么可能成为读书人,读书费钱,他比谁都清楚,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呆在朱家赖着不走,上回三姑姑给母亲的信,他怎么不知道?
    就是嫌弃自己呆太久了吧,他自己倒是巴不得出去住,可奈何娘丢了脸皮的又求了三姑姑,他就是想单独出去过,被娘这么一求,也不能让娘丢了的脸皮拿出来再臊一回,只得继续呆在朱家,能忍一日就是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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