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酒行遭洗劫,隔壁听到有东西摔碎的声音不断响起报的案。等官府的人赶到,作案人早已离去,只留下几具尸体在酒行里。死者身上无一例外胸口均有一个细小的孔,死法和延喜酒庄一案中一模一样。
    因为睡梦中被惊扰,卓珩一张脸黑得让人不敢呼吸,阮知县战战兢兢站在卓珩面前,双腿直打颤,到底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大半夜犯案惹得端烨王爷睡不了觉。
    “死了什么人?”卓珩也不多废话,简明扼要。
    “都是蔡氏酒庄的伙计,死了有七个。”阮知县也不说多余的话,他知道眼前的大人没那个精力听别人说些浪费时间的东西。
    阿谀奉承什么的说不得。
    卓珩紧接着抛出了第二个问题:“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刚刚让蔡罗辨认清点过了,没有少东西,但是酒坛子全部被砸碎了。之前延喜酒庄也是这样,酒坛子全部被砸碎了,下官认为是有什么人企图在酒坛里找什么东西。”酒香都蔓延到屋外了,他看着那些陈年好酒,心就揪得慌。
    砸酒坛的人可真是一点都不心疼,如果只是找东西,有必要砸酒坛吗?把绑在瓶盖上的绳子解开一个一个找不行?还不会惊动其他人。
    “酒坛的数量对得上吗?”卓珩又问。
    “啊?”阮知县根本没想着要去查酒坛的数量,砸到地上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清点起来可是件麻烦事。
    “有没有找到什么案犯遗留下的痕迹?”卓珩没等阮知县回答,继续问。
    阮知县一脸为难,摇了摇头,“没有。”
    卓珩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他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蹲了下来解开了他的衣襟。胸口的左侧在心脏的位置上有一个极小的孔,前后再无其他伤处,可见胸口的伤便是致命伤。从延喜酒庄一案中就能看出案犯不是初犯,没有大量的练习是不可能做到这么准确无误地扎进别人的胸膛上的。
    案犯懂武的可能性上升了。
    卓珩把其他尸体也大体看了一眼,没有其他发现便让人把现场清理了。
    第二起案子了。
    相同的作案手法,目的可能也是相同的,这人想在酒坛里找什么东西。
    酒坛里——还能藏什么?
    酒坛里都是酒,通过摇晃就能听到里面是否还含有其他东西,为什么还需要一个一个砸呢?
    带着一堆疑问,卓珩走出了蔡氏酒行。
    月色朦胧,凉风袭来,伴着夏日特有的气息,卓珩的思绪不禁飘到了过去。
    他的性格从小就不太好,只不过小时候比现在还要稍微好一些。性子冷、话不多、还别扭,身边除了聒噪的邢可郁一个好友,再没有值得深交的好友。他的兄长是太子,作为他的胞弟,太多人带着目的接近他,让他厌烦不已。邢可郁这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却重情得很,虽然有时候智商不够用,但是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
    他有这么一个朋友足以。
    不对,还有一个。一点都不怕他,软软糯糯的,看到他就会露出甜甜的笑容,软软的声音带着些许撒娇的感觉,唤他一声“阿珩哥哥”。
    他的童年,只有这两个好友。
    有一天,其中一个不见了,永远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小女娃有一双大大的澄澈清亮的双眸,笑起来眼尾微微翘起,比星辰大海更加闪亮耀眼。
    母后说,那是他的新娘,是他要花一生去保护的人。
    他对母亲发誓,他会好好守护她的。尽管他还不懂夫妻相处之道,更不懂男女间的喜爱之情,但他喜欢这个小小、软软的女娃,无关乎爱情,但他更珍惜这种在他生命中极其稀缺的友情。
    直到那晚,薛府起火。
    心中似乎有一处空了下来,他的性格,也渐渐扭曲了。
    若是薛大人通敌叛国,那全世界再无好人。
    “阿珩哥哥!”他仿佛看到眼前有个矮矮的小女娃,抬头仰望着他,对着他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这情景太过真实,真实到仿佛就在眼前。
    “端烨王!”
    卓珩被唤回了神智,眼前没有那个小女孩,只有一个最近让他颇感兴趣的听风阁副阁主——陆小小。
    他竟然将两个人重合了。
    一瞬间有股淡淡的失落。
    薛安不清楚卓珩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但她觉得她再不开口这人就要把手放在她的脑袋上了。
    半夜接到消息赶在衙门的人来之前先把所有先搜了一遍,依旧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卓珩语调平淡,带着些漠然:“副阁主怎么也来了?”
    这态度变得可真快啊。
    薛安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时候那个别扭傲娇的卓珩到哪里去了,现在这个腹黑端烨王爷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难不成只准端烨王出现在这,不允许我出现在这?”
    “不敢,副阁主去哪是副阁主的自由。副阁主不睡觉我也没有权力干涉。”卓珩没了耐心,被回忆填充了整个脑海,他现在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最好躺在床上睡上一觉。
    薛安见卓珩确实心情不好,也不跟他多说:“麻烦端烨王早上安排一辆马车前来听风阁,我要带的人不适合抛头露面。”
    卓珩点头,敷衍地应了一声。
    这时曹弦走了出来,对着薛安点头行礼,护送着卓珩离开了。
    薛安看着卓珩的背影,方才——他是想摸她的头吧?
    虽然没有摸着她的头,但是她清楚听到了卓珩情不自禁脱口而出的话——
    “安安。”
    他还记得自己。
    小时候,他就喜欢揉她的脑袋,明明很不自在,却装作一个小大人一样,像是想要安抚她:“安安,别闹。”
    薛安心中五味杂陈,苦苦的、涩涩的,明明就在眼前,却不能坦白自己的身份。
    收回了视线,薛安隐没在了夜里,像是不曾出现。
    第十章
    卓珩看到薛安带来的人,淡淡瞥了一眼,“厉害了,现在卖猪肉的还懂催眠了?”
    彭诗媛笑嘻嘻:“业余爱好。”
    曹弦刚整理完资料准备安排大家一起走,在看到来客的时候双眼蓦地一亮,全然忘了身为王爷贴身随侍应该随时保持冷静。
    “师兄!你怎么来啦!”曹弦一个箭步冲到张京面前,开心得像个三岁小孩。
    卓珩:“……”
    薛安:“……”
    彭诗媛:“……”
    卓珩心想,他们俩相处了十几年了,他怎么没发现曹弦活了二十年竟是这么天真的性格吗?
    张京看着一脸乖巧求抱抱的曹弦,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非常简短地吐出了一个音节:“嗯。”
    薛安觉得整个画面莫名有些萌。
    “曹弦。”卓珩开口。
    曹弦瞬间转身,脸上依然挂着欣喜的神情:“爷!”
    “……带他们上车吧,我们要出发了。”有些不能适应这个状态下的曹弦,卓珩简短交代了一下。
    “好的嘞!”曹弦愉快地应下了。积极地给张京带路。
    卓珩:“……”
    这可能是被附身了吧?
    薛安走到卓珩身边,低声道:“端烨王。”
    “嗯?”卓珩挑眉看着身侧的人。
    “我认为你性格还是要可爱点比较好。”
    ***
    进了监狱,穿过长廊,彭诗媛隔着栅栏看着里面缩成一团的王霖森,问道:“他?”
    薛安点了点头。
    卓珩示意别人打开了牢笼,好心地提醒了一句:“都往后站,门一开他会扑过来的。”
    话音未落,锁链“喀”的一下被打开了。
    站在最靠近门边的彭诗媛动也没动,眼看王霖森挥手快要扼住她的喉咙,只听一声沉闷的响声,张京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彭诗媛面前,抬手往王霖森肚子挥出一掌,王霖森受力撞到了身后的墙壁上,痛苦地呻.吟出声。
    卓珩看着一脸崇拜模样的曹弦,小声指责:“你为什么不去制住他?”
    曹弦一脸奇怪地看着卓珩:“有师兄啊。”师兄在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啦,天塌下来还有师兄顶着,伤不到他的。
    还一副“你很大惊小怪”的模样看着卓珩。
    在师兄的光环下,曹弦俨然忘了自己有个人人畏惧的主子。
    卓珩瞬间有些无语。这人是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吧?
    王霖森嘴角淌着血,身体从墙上滑了下去,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彭诗媛走上前去,摸了摸他的脉象,张京在一旁自觉地把王霖森的衣服脱了下来,顺便把他翻了个身。
    彭诗媛把王霖森杂乱的头发拨了开来,只见后颈中间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再仔细点看能看出是一个极细小的洞。
    她伸出右手,张京立刻从随身携带的木匣子中取出针和小刀递了过去。
    “哟,还是个大夫。”卓珩看着这些工具,眯了眯眼。
    “师姐确实是比较全能。”薛安在一旁附和。
    卓珩睨了她一眼,“卖猪肉的老板娘居然是你师姐,你们藏得可真够深啊。”
    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赞扬。
    不过不管是嘲讽还是赞扬,薛安都不为所动,“藏得再深不也被端烨王发现了吗?”
    卓珩轻哼一声,继续专注于彭诗媛,他倒要看看她能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针尖小心地挑着红点附近的肉,肉因为某种药性一直没有完全愈合,但因为时间太过长久,药效渐渐消失,有愈合的迹象。
    彭诗媛伸出拿针的手,张京立刻把针收了回去,把一只镊子递到了她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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