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尧夙回答,沈初寒冷笑一声,“如此说来,凉帝之所以想要议和,该不会是想以此为筹码,逼朕迎娶宁乐长帝姬吧?若真是这样,凉帝的算盘可就打错了。凉帝若没有议和的诚意,此事便就此作罢。”
    听得沈初寒咄咄逼人的语气,尧夙额上汗如雨下,赶忙否认,“寒帝误会了。吾皇自然是诚心想同贵国议和的,不为其他,只是为了两国的百姓着想。至于宁乐长帝姬,只是吾皇一点小小私心而已,若寒帝不愿,这件事可以再好生商量。”
    看这架势,如若他再执意要让沈初寒娶宁乐长帝姬,他们怕是连这临都都待不了了。他身上还肩负着重要任务,逼沈初寒娶宁乐长帝姬,不过是其中无足轻重的一项而已,自然不可能因小失大了去。
    听尧夙软了口气,沈初寒眼底一抹讥讽闪过,“这和谈书上的其他条款,朕没有意见。只这一条,要么,朕让皇后替宁乐长帝姬寻一门好的亲事,要么,尧将军便依旧将宁乐长帝姬带回凉国去。尧将军再回去好好想想吧,或者,也同宁乐长帝姬好好商量商量。”
    见沈初寒说得斩钉截铁,殿内大臣也无一人敢说话,尧夙汗如雨下,只得连连应了,不敢再多说,只道自己做不了主,这件事需快马加鞭传回凉国告知凉帝。
    沈初寒冷冷注视他一瞬,唇角微勾,“当然,在凉帝回信之前,尧将军和宁乐长帝姬尽管在会同馆中安心住下。”
    尧夙忙行礼谢过,也不敢再在此多待,躬身告辞,带着身后两名亲信退了出去。
    凉国使团一走,殿内的窃窃私语声立即大了起来。
    沈初寒目光凉淡,在众人面上一扫,面无表情开口道,“怎么?诸位爱卿有何异议?”
    大家的窃窃私语声停了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犹疑。
    片刻,终于有人脱列而出,朝沈初寒躬身一礼,斟酌而小心地开口道,“皇上,微臣以为,凉国使团的提议,或许可以考虑。”
    说话之人,乃工部侍郎胡瑞安。
    这话一出,窃窃私语声立止,所有人都停止了讨论,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首沈初寒的神情。
    选秀之事,礼部上过好几次折子,但都被驳了回来。明面上是说历经前朝动乱,如今国内正是百废待兴之际,实在不宜大张旗鼓选秀,一来浪费国库,二来也会伤了百姓感情。
    但群臣私底下纷纷议论,寒帝之所以不愿意纳妃的原因,是因为皇后。
    然而寒帝理由充分合理,再加上皇后如今儿女双全,无论从哪一方面都挑不出错处,他们提了几次,见寒帝丝毫不松口,只得作罢。
    只是,眼下有这么个好机会,难保不会有人蠢蠢欲动。
    “胡爱卿是何意?”沈初寒凉凉目光一扫,语气未明开口,眼底神情明明咩灭灭,全然看不出心中所想。
    胡瑞安心底有几分惴惴,但既然话都已经出口了,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说。
    “回皇上,尧夙将军用兵诡谲,就算如今慕容将军已经醒了过来,若两国再次交战,仍不一定能占到上风。更何况,这段时间战火纷飞,边境百姓都民不聊生,实在不宜再起战火。”
    说到这里,他小心翼翼觑沈初寒一眼,见他神情未变,眼底是一片空洞的幽黑,心底更加不安,勉强才压下“噗噗”乱跳的心,结结巴巴开口道,“宁乐长帝姬深受凉帝宠爱,若凉帝得知此事生怒,中止与我国议和事项,到时,遭难的还是边境百姓。”
    沈初寒冷笑一声,语气越发裹了寒霜,“胡爱卿的意思,是说朕枉顾百姓性命?”
    胡瑞安吓得双腿一软,忙扑倒在地,连声道,“皇上误会了,微臣……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沈初寒盯了他一瞬,突然开口,“既然胡爱卿对议和之事如此热衷,我记得,胡爱卿的女儿如今正值适龄,不如……朕就封她为宗姬,代表昭国前往凉国和亲如何?相信如此一来,凉帝就挑不出什么错处了。”
    胡瑞安脸色一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时竟想不出什么说辞来。
    宋清欢看着底下抖抖索索的胡瑞安,嘴角一抹讥诮的弧度。
    照理说,他才登基半年,宋清欢最近又生了个皇子,选秀之事本不该这么着急才是。但他知道,这些老狐狸是心虚了。
    沈初寒继位后,很快就用雷霆手段铲除了从前君彻那一派的逆党,但为了朝堂稳定,还留下了一部分“墙头草”,准备等政局稳定后再一一清算。
    这些人都是人精,大抵听到了什么风声,因此想法设法想要保下自己,而最简单也最立竿见影的方法,就是将家中适龄的女儿姐妹送入后宫。
    只要自己的女儿姐妹得了宠,相信寒帝看在后宫妃嫔的份上,到时就算要秋后算账,也会对他们从轻发落。更何况,有自己的亲人夜夜在寒帝耳边吹枕头风,他们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因此,对于选秀一事,这一部分人显得尤为热切。
    只可惜,他们如意算盘虽打得好,寒帝却是我行我素的性子,任礼部上了好几次奏折也无动于衷。
    如今胡瑞安之流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当然不想错过。
    “胡爱卿不说话,是答应了?”胡瑞安肠子都悔青了之际,沈初寒催命般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胡瑞安身子一抖,堆起苦笑抬了头,“皇……皇上,微臣就这么个嫡女,臣……臣……”
    “胡爱卿不舍得?”
    胡瑞安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他这个女儿,长得千娇百媚,又自小培养至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是盼着以后能给她找个好夫婿,给自己助力。若是嫁到凉国千里之外,还怎么对家族作出贡献?
    所谓的封为宗姬,不过只是好听的名头而已,对胡家,对自己,没有任何实质上的利益。
    沈初寒眉头一扬,话语间已带上怒气,“胡爱卿方才说得义正言辞,一副全心全意为百姓考虑的模样,怎么?一落到自己身上就不愿意了?!”
    胡瑞安吓得又是一抖,慌慌张张伏地行礼,“微臣……微臣知错了,请皇上息怒!请皇上息怒!”
    他知道,皇上此时的态度,不过是借题发挥杀鸡儆猴而已,暂且还不会对自己下手。为了能保住女儿,他也只能这般了。早知道,方才就不第一个站出来了。那些老狐狸,分明都在等在看自己的好戏。
    心中恨恨,面上却只能装出一副战战兢兢悔恨不已的模样。
    这时,又有一人出列,“皇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初寒目光一扫,见说话之人是萧望,眸光闪了一闪,收敛了些许怒气,“萧太傅请说。”
    ☆、第541章 选秀
    萧太傅走到胡瑞安身边站定,朝沈初寒躬身一礼,沉声开口,“微臣以为,尧将军此举有威胁之嫌,如若皇上真的迎娶了宁乐长帝姬,只会让凉国觉得我们怕了他们。况且,微臣一直以为,两国邦交与和平,本就不该寄托在和亲女子身上。”
    沈初寒“嗯”一声,赞同地点了点头。很快转了目光,落在胡瑞安肩上,冷冷开口,“胡爱卿觉得呢?”
    胡瑞安现在哪里还敢跟沈初寒作对?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将自己的女儿“发配”到凉国,听到萧望后一句话,忙不迭点头应是,“萧太傅所言甚是有理,是微臣想岔了,还请皇上大人有大量,原谅微臣方才的口不择言。”
    沈初寒冷冷嗤笑一声,不再看他,凉淡的目光在其他大臣面上一一扫过,“其他爱卿呢,可还有什么意见?”
    “萧太傅所言有理!”
    “尧夙态度太咄咄逼人……”
    “皇上说得是,自然不能让凉国得逞……”
    ……
    一时间,殿内回话声议论声此起彼伏,但无一例外的,没有人敢再对沈初寒的举动和决定提出质疑。
    沈初寒见状,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角,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胡瑞安,“胡爱卿起吧。今日之事,朕就不追究了,还望胡爱卿日后谨言慎行,不要再说出这等让朕失望的话了。”
    “微臣明白,微臣明白,多谢皇上开恩,微臣日后一定谨言慎行!”胡瑞安紧绷的好神经一松,长舒一口气,忙不迭站起来行礼道谢。
    沈初寒这招杀鸡儆猴果然有效。
    原本还有些人蠢蠢欲动的,但见胡瑞安如今这灰头土脸的模样,也只得暂时收起了心内的小九九,再不敢多说什么。
    沈初寒收回目光,看一眼李福。
    李福会意,上前一步,高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众人面面相觑,再无人出声。
    沈初寒便不再多说,起身下了高阶,大踏步走出了大殿,只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给众人。
    待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外,殿内议论声又大了起来,众臣纷纷讨论着方才之事。
    胡瑞安吃了瘪,哪里还敢再多说,灰头土脸地朝门口走去。
    这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胡瑞安转身一瞧,脸色冷了下来,“怎么?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来人是工部尚书孟贤,胡瑞安觊觎尚书的位置已久,两人关系算不得好,但两人有一点很相似,那就是——
    孟贤家里,也有个如花似玉正值妙龄的女儿。
    孟贤凑近了些,摇摇头道,“诶,胡侍郎,我虽然不怎么喜欢你,但在劝皇上选秀这件事上,我们可是站在同一边的啊。”
    胡瑞安冷着脸,“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贤拉着他朝人少的地方走了走,“胡侍郎,看来……皇上在选秀一事上是铁了心不同意了。”
    胡瑞安刚刚被沈初寒拉出来杀鸡儆猴了一顿,这会子心情差着呢,也不搭腔,只冷冷地看着孟贤。
    孟贤倒也不恼,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道,“胡侍郎,我看,要让皇上同意选秀,从皇上那里下手是不可能的了。”
    胡瑞安心神动了动,终于拿正眼看向孟贤,“孟尚书,你什么意思?”
    孟贤凑过来,压低声音道,“我的意思是,现在看来,要想让皇上松口,我们得从皇后娘娘那边下手。”
    胡瑞安皱了眉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怎么会同意?”
    “皇上不同意,大家只会说他和皇后娘娘伉俪情深。可若皇后娘娘不同意,那可就是善妒了。按理,礼部提议选秀之事,皇后娘娘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因此,必须要有人把这事捅到皇后娘娘面前,到时,她就不能再继续置身事外,必须得表个态。你觉得饿,为了自己的名声着想,皇后娘娘可能公然反对吗?”
    胡瑞安警惕地打量几眼孟贤,“你要让我去同皇后娘娘说?”
    他又不蠢,这种被人当枪的事,难道还会做第二次吗?
    “怎么会呢,这件事,我们都不适合出面。”孟贤满脸堆笑,“但有一个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谁?”胡瑞安追问。
    孟贤压低了声音,朝某处一看,“周祯周侍郎。”
    胡瑞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见周祯正被人拉住,也在说些什么,脸上有几分无奈。
    他收回目光,看向孟贤,“怎么说?”
    “选秀之事,本就应该礼部安排。更何况,周侍郎如今负责凉国使团一事,听说皇后娘娘对此事颇为上心,先前就宣了周侍郎入宫问情况。我看,经过今儿这事,皇后娘娘很快又得宣周侍郎了,到时……正是提这事的好时机。”
    胡瑞安沉默不语,似在思考着什么。
    孟贤瞥一眼他的神色,趁热打铁道,“胡侍郎,我知道你与周侍郎交好,今儿这事,原本你也受了委屈,同周侍郎抱怨几句也是应该的。”
    胡瑞安仍旧没有说话。
    孟贤知道说到这里便差不多了,若再劝,反倒会过犹不及,伸手拍了拍胡瑞安的肩膀,“胡侍郎再好好想想吧。”一顿,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皇上下一个要动手的……便是工部。”
    说着,朝胡瑞安拱拱手,一甩大袖,离开了大殿。
    胡瑞安紧了紧五指,低下头,也匆匆出了殿。
    *
    前朝的事,很快就传到了宋清欢耳朵。
    彼时沈初寒尚未回来,宋清欢正同忧忧在院子里玩,便见流月气呼呼地走了过来。
    见忧忧也在,她行了个礼,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些心绪不宁地退到一旁。
    宋清欢瞧出她的不对劲,让沉星带着忧忧去殿内看看阿临,自己则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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