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传说中英年早逝的赛华佗。
    这位赛华佗在原书中只出现过一回,还是从陆生谦嘴里说出来的。
    那时候陆生谦在为陆重行治病,百无头绪之际随口便道:“若是当年的赛华佗尚在世,或许能一试。”
    这可能只是作者为了衬托陆重行病情的严重,增加其变态程度而无意间的一句话,但却被苏娇怜记在了心里。
    若她能找到赛华佗,替陆重行治病,他日后便不会再受头痛之苦。
    只是那赛华佗在哪里呢?
    苏娇怜抱着小被子,坐在榻上一阵冥思苦想,嘟嘟囔囔着赛华佗的名字。
    正巧小牙端着苏娇怜的晚膳进来,听到她的话,便道:“姐儿怎么突然念叨起那赛华佗的名号来了?”
    苏娇怜眼前一亮,“你认识赛华佗?”
    小牙笑了,“咱们姑苏谁人不识得那赛华佗呀。那等脾气古怪的医者,怕是整个□□都再寻不出一个了。”
    “那赛华佗在哪里?”苏娇怜一个“咕噜”从榻上滚出来,急急的去抓小牙的宽袖。
    小牙一扭头看到苏娇怜踩在光滑地面上的那双白生生的小脚掌,赶紧替人穿好罗袜绣鞋,然后才继续道:“听说是正隐居在城外穹窿山下的一间茅草屋里呢。”
    城外穹窿山下的茅草屋?
    苏娇怜用力点头,赶紧着急忙慌的要出去,被小牙一把抱住了小腰。“姐儿,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啊?”
    “去寻赛华佗。”苏娇怜被小牙箍住了腰,还在使劲蹬着一双小短腿要走。谁都不能阻拦她!
    “姐儿,天色都这么晚了,那赛华佗估摸着都歇了。再说了,那赛华佗脾气古怪的很,旁人都传言说他喜欢拿小娃娃来下酒,就泡在那酒坛子里头,关上一年,待到来年开春,小娃娃就化成了酒水……”
    “小牙。”苏娇怜终于停止挣扎。
    小牙低头看向苏娇怜,她比苏娇怜大不了多少,圆圆脸映衬在氤氲灯色下,透出一股可怖的苍白。
    苏娇怜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的胆子难不成也跟着身子缩小了?这么漏洞百出的谎话她会信吗?
    她信了。
    乖乖的坐回到榻上,苏娇怜拽着小牙的宽袖,奶声奶气的颤着小嗓子,“那赛华佗,会吃人?”
    “自然是会的。听说他吃的人连穹窿山都装不下了。”
    “那他喜欢什么?”
    “特别喜欢吃像姐儿一样鲜嫩的奶娃娃。”
    苏娇怜从来都不知道,小牙还有讲恐怖的潜质。
    苏娇怜的本意是想问一下这赛华佗的软肋,好用此威胁,叫他给陆重行施诊,但小牙却是尽给她说了些赛华佗的丰功伟绩。比如说这赛华佗喜吃人,长相又丑陋似恶鬼,虽然一身医术出神入化,但每救一个人,却一定要再杀一个人。
    说是不能有违天道,他既然将这个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便一定要再送一个人替进去。
    听得苏娇怜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按照这沙雕作者的沙雕想法,说不定这赛华佗还真是这么个变态人种。顿时就让她觉得生无可恋,这么个硬茬,她要怎么让他给陆重行看病呢?
    里这些有本事的人一贯脾气不大好,性格古怪,除非男女主带着光环上门,不然根本就连鸟都不鸟你。
    苏娇怜想了一下其它里女主一般是用什么招数征服那些性格古怪之人的。美食?可是她不会做呀。真诚?难道要她这个三岁的小萝卜头去那穹窿山跪上个三天三夜?
    这实在是没什么可能性。
    苏娇怜绞尽脑汁想了一夜,还是没半点头绪。终于挨到第二日,她早早的便去寻陆重行了。
    陆重行正在院子里头练剑。
    少年身着素衣,身姿纤瘦,明明是一副不堪一折的清瘦羸弱模样,但那一招一式却带着凌厉的煞气,运起剑来时飞沙走石,毫不手软。
    苏娇怜差点就要拍手叫好,当那柄剑带着剑气,将她身后的石墩子削掉一半前。
    小萝卜头白着一张脸站在那里,穿着胭脂色的小袄裙,头上戴着白绒绒的毡帽,身后是细碎的小石子,还有一个被剑气破坏了一半的石墩子,正摇摇欲坠的靠在石桌旁。
    小东西睁着一双眼,湿润润、水雾雾的带着干净的澄澈。看向陆重行的眼中满是控诉。似乎只要陆重行再说一句重话,这小东西就要来一场淋漓尽致的嚎啕大哭。
    陆重行收剑,走到苏娇怜面前。
    他视线下移,在那只到自己腰腹处的奶娃娃身上逡巡一圈,见她毫发无损,才偷偷的吐出一口气。
    苏娇怜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只一想到刚才那贴着自己过去的剑气,就忍不住的瘪了瘪嘴。
    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大猪蹄子!
    见苏娇怜无事,陆重行也未说一句话,转身便要走,却被苏娇怜一把抱住了大腿。
    “大表哥,我来还你的荷包。”苏娇怜将那个装满了薄荷丸子的荷包系到陆重行的腰上。
    苏娇怜还小,手指不灵活,那荷包被系的歪歪斜斜的似乎只要少年再往前走一步,就会“啪”的一声掉下来。
    装满了薄荷丸子的荷包有些沉,陆重行动了动身子,那荷包就打到了苏娇怜的额头。
    苏娇怜捂着自己被撞疼的白嫩小额头控诉的看了陆重行一眼,然后企图去牵少年的手。
    少年的手暖融融的带着一层细薄热汗,那是刚才练剑时透出来的。
    奶娃娃的手软绵绵的就跟一块凝脂似得细滑,陆重行呼吸之际能闻到清晰的奶香味,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奶香有些熟悉,令他感觉十分舒服。
    “无事便走。”陆重行回神,拨开苏娇怜的小手。
    苏娇怜又抓回来,“大表哥,脑壳疼。”
    陆重行没理她,径直便进了屋子去换衣,准备今日早课。那小团子跟在他身后,跟了一路,嘴里就只念叨着一句,“脑壳疼,脑壳疼,脑壳疼,脑壳疼……”
    陆重行……竟真的觉得自己的脑壳有点疼。
    他放下手里的书,定定看向趴在书案上小嘴碎碎念的小东西,道:“你到底要做什么。”那语气,严厉的似不是在跟一个三岁的奶娃娃说话。
    苏娇怜见少年终于理自己了,一阵欣喜的踮起小脚,努力的在高高的书案前露出自己的小脑袋道:“大表哥,穹窿山,赛华佗,看病。”
    陆重行看一眼苏娇怜,觉得这小东西是要去看一看了,小小年纪脑子就有问题了。
    苏娇怜见陆重行又不搭腔了,急的跳脚,“脑壳疼。”说到激动处,还喷了口水。
    “我不疼。”陆重行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书,不欲理会胡搅蛮缠的苏娇怜。
    苏娇怜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她明明才是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却已经跟养了三个孩子的老母亲一样憔悴。
    “大表哥,你脑壳疼,要去看病。”苏娇怜绕过书桌,摇摇晃晃的走到陆重行身边,习惯性的想要坐到他腿上,却发现自己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不适合进行女友式的撒娇,只适合撒泼式的卖萌。
    听到苏娇怜的话,原本一副淡漠表情的陆重行陡然一震。他霍然转头,看向苏娇怜,目光深沉,透着一股难掩的戾气。
    他确是偶尔会觉得头疼,但这件事,除了他自己,根本就没有旁的人知道,这苏娇怜又是怎么知道的?
    苏娇怜十分了解陆重行,自然明白他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她不能解释,只能去牵陆重行的手,执拗道:“大表哥,看病。”
    陆重行坐在那里,任由苏娇怜对他又拉又扯,也不动半分。
    苏娇怜累的一阵气喘吁吁,两只小脚都打颤了,却还是不肯放弃。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看病。”少年低头,看到腰间系着的那个荷包,突然便吐出这么一句话。
    苏娇怜顿住使劲拉扯陆重行的动作,良久后才小心翼翼的道:“喜欢大表哥,要嫁给大表哥。”
    三岁奶娃娃说的话,陆重行自然不会当真。但当那句软绵绵的带着奶香气的“喜欢”钻入他耳内时,陆重行却是忍不住的红了耳尖。
    苏娇怜惊奇的看到陆重行的变化,觉得这少年时代的男人也实在是太单纯,太害羞,太可爱了!
    少年自然不会对才三岁的奶娃娃产生什么爱情的萌芽,他只是听到那句“喜欢”,莫名的觉得欢喜。
    “不去。”欢喜过后,少年冷酷无情的抽开自己被苏娇怜攥住的宽袖,继续温书。
    苏娇怜觉得自己的人生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既然你不吃敬酒,那只能吃罚酒了。
    苏娇怜深吸一口气,猛地提着兜尿裤往地上一坐,然后就开始嚎。奶娃娃的声音平日里又软又绵,今日铆足了劲的喊,意外透出股尖锐来,震的陆重行开始脑壳疼。
    “哇啊啊啊啊啊啊……”
    陆重行攥着手里的书卷,起身往窗棂处看了一眼,只见偌大院内,清清冷冷的连个奴仆都没瞧见,更别说那群平日里围着苏娇怜团团转的嬷嬷和丫鬟了。
    “别哭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
    三岁奶娃娃的声音,无异于魔音穿耳。
    陆重行忍了半刻,看到苏娇怜那张涨红的小脸和滚在脸上的豆大泪珠,略一沉思,终于是弯腰将人从地上给抱了起来。
    陆重行虽看着纤瘦,但却是个身体底子好的,抱着沉甸甸的胖墩子苏娇怜,也没觉得累,只板着一张脸,不甚熟练的哄了一句,“别哭了。”
    苏娇怜当时就不哭了。
    没想到哭也是个力气活啊,好累。
    苏娇怜感叹完,扭头看向陆重行,那纤细的眼睫上沾着豆大泪珠,随着她眨动的动作要掉不掉的。
    陆重行伸手,接住那滴泪珠,然后擦在了苏娇怜的小裙裙上。
    苏娇怜:……
    “大表哥,去看病。”嚎的有些久,苏娇怜说话时嗓子都有些疼,配上她如今红着眼睛的小模样,更显出几分可怜相。
    陆重行觉得今日如果自己不满足小东西这个愿望,她怕是会黏自己一日。
    赛华佗的名号陆重行是听过的,那人脾气甚是古怪,从来不轻易给人看病,若他带着这小东西去一趟,吃了闭门羹,这小东西怕是就不会再跟着他闹腾了。
    想到这里,少年终于点头。
    苏娇怜兴奋的一把搂住了陆重行的脖子,对着他的小脸蛋就亲了一口。
    少年止不住的又红了耳尖,然后默不作声的擦了擦面颊上的口水。真是个黏人的小东西。
    此时的少年还没察觉到自己对苏娇怜的心态变化。他只是觉得,每次看到这小东西就觉几分熟悉,让人不忍苛责。大抵是这小东西实在是长得太粉雕玉啄的可爱,令人觉得不忍心。
    当陆重行带着苏娇怜去到穹窿山后,他们果然被拒之门外了。
    苏娇怜被陆重行抱在怀里,小小的身子被用雪白的大氅裹得结结实实的一点不露。
    “不见我们,回去。”陆重行根本就没想过要治什么病,他甚至都不将自己的头疼病放在眼里。
    但苏娇怜却知道,这头疼病会成为日后男人终身甩脱不得的恶疾。
    “不行。”苏娇怜拽着陆重行的领子,不让他走。
    小胖墩子扭着身子,从陆重行的怀里下来,踩着细薄的雪花颠颠奔到那茅草屋前,就开始嚎哭。
    陆重行:……这小东西还真的是只有这一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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