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天禄眼神张狂的看了一圈众人,嗤笑道:“有人有意见吗?”见众人纷纷别开目光,默不作声,他便更嚣张了几分:“乘着大兄还在位,赶紧提,不然我可不像大兄那样……好说话。”
    他用手抵着下巴,目光在几个部落首领上飘来飘去。
    但是众人只是连连摇头,加大力度的拍马屁,便是沉默的那些人,也低头不语,没有人敢出来挑战都天禄的威严——在他嚣张到把袁三军调进大都后,他们可都是被袁三军恭谨的请过来的,光凭这一点,只要还有理智的人便不会脑抽到提什么意见。
    都天禄见着他们这副模样,意兴阑珊的扭头对大兄道:“那此事便如此定下了?”
    牧夺多倒是不意外现场的情况,闻言也只是问道:“还是先举行个立储仪式,再西征辞国,这样好安抚百姓。”
    都天禄思索了一番,有些不耐烦这些繁文缛节,念头一转,便在安嘉瑞耳边轻声问道:“嘉瑞,你想参加立储仪式吗?”
    安嘉瑞猝不及防的被他cue了下,有些迷茫的抬起头看他:“啊?”
    都天禄便又靠近了几分,低声道:“应该能搞得挺隆重的。”
    众人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耳边还是能清楚的听见都天禄好似献宝的声音,完了,他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怕不是个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
    安嘉瑞摇了摇头。
    都天禄便转头提高了音量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便今日宣布了就是,何必兴师动众呢?”
    你这样说难道以为我们就不知道你是因为不能讨好那个辞国人才不想举办立储仪式的吗?
    沉默了片刻,众人还是配合得夸赞了都天禄一波。
    牧夺多眼含嘲讽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没反驳,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们还能省点钱下来呢,更何况谁还能强迫他不成?
    都天禄侧头对身后人说了几声,对方便躬身走出了门外。
    一时间室内又安静了下来。
    都天禄把玩着安嘉瑞纤长的手指,毫无不耐。牧夺多轻轻拍着络清的背,亦是颇有耐心。
    下首的众人只好大眼望小眼,等着士卒召集百姓。
    大都对于袁三军来说不小,但是对于召集百姓这等事来说,又太大。
    都天禄与安嘉瑞眼神相对,亲昵的按按手上凹陷处,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有情人饮水饱,压根不觉得时间走的多慢。
    等士卒进来在都天禄身后汇报的时候,都天禄还有几分恋恋不舍,牧夺多没他那么矫情,伸手拿着帕子仔细的擦干络清脸上的泪痕,帮她扶正发髻,方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走在最前方。
    都天禄随意的拍打了下灰尘,牵着安嘉瑞的手走在后头。
    吉尔黑部落的几个叔叔们首先跟上,牧地烈部落来的都是年轻的小伙子,也不迟疑,跟在了他们身后,袁三军的几个大将倒是不急,慢悠悠的起身,也没人敢越过他们,只好等着他们先走。剩下的便是几个大汗看重的几个汉人文臣,之后才是几个大部落,至于没名没姓的小部落则缀在队伍的尾巴上,无人关注。
    宫殿外头不知何时立了个简易的高台,下面不远处围着密密麻麻的百姓,百姓脸上有些疑惑,亦有些担忧,但见着牧夺多与都天禄都毫发无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还是显起了一阵小小的欢呼声。
    天色蒙蒙亮,太阳还未跳出云层,只是露出了些光芒,洒在人身上,倒有几分暖意。
    牧夺多走上高台,掏出了那张纸,看了眼都天禄已经跟在了他身后,便也不迟疑,大声的念完了那段话。
    欢呼声,掌声,雀跃声瞬间响起,显然百姓对都天禄被立为储君早已是迫不及待。
    大汗见着此景,方露出个笑来,看了眼都天禄。
    都天禄会意,上前一步大声道:“诸位,大兄看重与我,我亦不欲辜负大兄,我将择日西征辞国!为诸位取回一场大捷!”
    “西征!”“西征!”“西征!”
    闻听此言,百姓们更是激动,高呼着西征之言,看着都天禄的目光炙热无比,显然是对西征之事无比支持。
    都天禄扬起手道:“辞国已经苟延残喘太久了,是时候!将它并入大金了!”喧嚣声更是嘈杂,连一旁的士卒们都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刃,谁不想打败辞国一统中原呢?
    这个期望从他们小时,便在长辈的话语中听到,但一直到大汗老去,大金仍偏居一隅,垂涎着辞国。
    人口,土地,财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他们却一次次的克制着自己,撤军回大都。
    如今,终于能完成祖辈的愿望,这让他们如何不激动?
    都天禄好似没有察觉一般继续道:“我将征服我目之所及之处,让大金的旗帜飘扬在大地各处!”
    他野心蓬勃道:“我将带着我的子民们征服一切,大金必将在我手中兴盛!”
    在百姓的高呼声中,他举目四望,只觉得胸中豪情满满,恨不得立刻西征打下辞国继承汗位,扩张大金的领土。
    安嘉瑞有些为大金百姓对征服和掠夺的盲目追逐所惊,他们是如此的欣喜和狂欢,好似这便是他们追求的一般。
    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士卒们,无一不是激动不已的模样,眼神坚定,显然也是为此事激动不已。
    安嘉瑞无端有些心惊肉跳,喜欢胜利是人之常情,但是喜欢掠夺和进攻……
    历史总是在不断的轮回,这让他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带着些血腥和不祥,让他情绪低落了几分。
    都天禄正是兴奋的时候,但便是此刻他亦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安嘉瑞,安抚的握紧了他的手,有些话想对他说,但此刻百姓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让他按捺了下来。
    直到简短的仪式结束,他领着安嘉瑞回了府。
    方问出此事:“嘉瑞,你是在担心辞国吗?”
    安嘉瑞有些迟疑的摇了摇头,看着都天禄真挚的目光咽下了话语,只是道:“我希望你能结束乱世,让百姓能过上安稳的生活。”
    都天禄便露出小酒窝,似是被自己所爱的人鼓励了一般道:“这亦是我的希望,大金与辞国合为一体,百姓们不必流离失所,让大金的荣光照耀着这片大地。”
    安嘉瑞听着他话中的意思,便垂下了眼,问道:“打下辞国之后,你欲何为?”
    都天禄没想那么多,欢喜的描述着自己的想法:“先稳定辞国百姓的情绪,再收拾了辞国的世界和贵族,然后登上汗位,做名正言顺的大汗!”
    他眼中亮晶晶的,似有无边的光芒,好似未来在他眼中慢慢浮现:“然后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再派人去探索新世界!”
    他抽出地图给安嘉瑞看:“你看,世界不可能只有这么大,我相信海洋的那端一定有陆地,死亡之路的终端也一定连接着新世界!”
    他的手在那些没有被描绘出来的地方细细摩挲:“世界很大,有太多地方还没有被发现。”
    他看向安嘉瑞,声音慢慢低沉了几分:“大金的旗帜会随着探索者的脚步插遍所能看到的每一处地方!”他握住安嘉瑞的手道:“嘉瑞,我们将成为整个世界的主人!”
    他眼睛亮到不可思议:“这才能配得上你。”这才是我该给你的。
    安嘉瑞几乎被他这夹杂着炙热情感的征服欲给震惊了,他清楚,都天禄想成为大汗,但他没想过,他不仅仅想成为一个国家的主人,他还想成为整个世界的主人。
    他想将大金变成帝国,征服所能征服的一切。
    安嘉瑞本该劝他,阻止他,但是他看着那张地图,慢慢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这不是他的世界,这也不是他的历史,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历史和未来,谁知道他们又会走向何方呢?
    谁又知道探索的终端是什么呢?是新世界?还是孤岛?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一
    最终章见~
    (* ̄︶ ̄)
    90.晋江首发~
    西征之事有序的推进着, 一切都好似准备了许久一般, 齿轮接连转动着,大金所有人都在积极的准备。
    是年,六月中旬,都天禄率领着袁三军与袁二军, 倾巢而出,直奔辞国, 来势汹汹。
    令人诟病的是, 他此行带上了安嘉瑞,显然之前的几次突发事件让他无法信任他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索性便带上了安嘉瑞。
    那倒确实还蛮引人瞩目的,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幸能看到风尘仆仆的军队中混着一辆豪华马车的景象的。
    确实很豪华,全面防震,一路颠簸,都没让安嘉瑞有过多的酸痛感。
    将士们很识趣,尽管军中满是流言蜚语,但没人敢刺探一番,便是连目光都不往那边瞥一眼,毕竟与流言蜚语一起传播的还有都天禄对安嘉瑞的深情。
    听说这次逼宫就是因为大汗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呢。
    尤其是见过安嘉瑞寥寥数面的几个亲兵, 都把安嘉瑞的容颜吹的天上有地下无, 更是让众人不敢多想,这要是殿下误会了可咋办?
    真的会死人的。
    *
    安嘉瑞本不想来的,他对战争和杀戮没有兴趣,也不想看到死亡与白骨。
    但是架不住都天禄委屈巴巴的小眼神和不要钱的情话大放送, 还是妥协了。
    显然他低估了都天禄的妥帖和细心,战争或许与他想的没什么区别,但是打仗却非他想的那般简单,随着前线的不断推进,整个战线也跟着往前推进。
    而安嘉瑞在最安全的大后方,他根本看不到战场,所见的皆是行色匆匆的大将和战士,前线才是真正的战场。
    都天禄虽然好战,但并不鲁莽,他甚至可以说的耐心的吞噬着辞国的边境线,大军全面压境,多线作战,他作为大军的主将和指挥者,显然并不是一个能率军出征的角色。
    他的体贴与细心在于,即便在他完全无法从繁琐的战事中脱身,他也仍记得派人将大金与辞国的消息整理在册时时分享给安嘉瑞,让这本该是枯燥等待的时光,变得有趣了起来。
    比如安嘉瑞很快就得知留守在大都的士卒在清理凹陷的大坑时,找到的一些东西。
    除去他都早已看过的珍宝之类的东西,那个他曾好奇但最终败于自己的弱鸡体质而无法打开的门内的东西,也一并记录在册,安嘉瑞先看了眼记录,眉梢一挑,有些诧异,干脆抽出了随记录附在后面的纸张。
    上面画了个少年的模样,眼神黑而亮,粗粗一看与都天禄有几分相像,眉眼间有几分大汗的影子,是个极其俊俏的少年。
    安嘉瑞抿紧唇,快速的翻了几页,全是几张被粗略还原的画像,从幼年一直画到了他成年的模样,画师不知是谁,但画中的那种反复描摹的手法,让安嘉瑞心中慢慢泛起了一阵涩意。
    几缕灯光,无穷思念。
    那张锁着的大门不止把这些画像锁在了里面,还把对方的思念和回忆锁在了里面,那是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痛楚,溃烂成伤疤,被反复的挖开,蘸着从中流出的痛,描绘成思念的画像。
    谁的过错呢?这又该怪谁呢?
    安嘉瑞合拢了奏对,不幸总是相似的,因着欲望而起,最终只余下悔恨。
    他心情低落了下来,翻开了另一本奏对,方看了一行,眉梢便是一挑,辞国朝堂近日动荡不休,辞国太后亦多遭进谏,文人间多有让太后还政的呼声。
    还别说,看着还挺有意思的,安嘉瑞懒洋洋的一目十行看下去,直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安经义只身远赴辞国边境,欲劝退大金的军队。
    安嘉瑞估算了下时间,他差不多是该到前线了。
    他知道安经义好名,但是这种行为已经不是好名能解释的了吧?他这是找死啊。
    固然有名士曾一言喝退百万雄师,但那时与此时又有何相似处?
    如今大金来势汹汹,吞并之意昭然若是,他身后无后顾之忧,身前是已被连年战争拖垮了的辞国,便是说出一尊真佛来,也得被当场拿下,更何况他区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
    安嘉瑞有些疑惑,又有些不解,但这不妨碍他为之一笑。
    历史潮流滚滚红尘,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大势已定矣。
    *
    都天禄很忙,大军出征,琐事不断,扰得他日夜连轴转,压根没有风花雪月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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