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到哪去了?”

    深夜,门外有人走动,惊醒了昝万寿。开门看,是豁阿。

    “睡不着,到外面走了走,顺道上城墙,看看城外的情况。”豁阿回答。

    “有什么发现么?”昝万寿顺口问。

    “没有。”豁阿说着,微低下头。

    昝万寿看出她有心事,“真的没事?”

    豁阿抬起眼,看向他,“其实……我有话对你说。”

    “进来说吧。”昝万寿大开房门。

    豁阿走进屋,解下身上斗篷。坐下后,又低了头。

    昝万寿纳闷,“看来是很为难的事,从未见过你如此伤心。”

    “天庆。”豁阿开口,“我们接着上次的话说吧!我说,我不是蒙古人……”

    “这个我知道,你母亲并不是蒙古人,她与杨姑娘,现在的安抚使夫人的母亲是姐妹。”

    “这只是其一。其实,我和母亲都不是人。”

    昝万寿意外,“这从何说起?”

    豁阿没解释,握住桌上的一只茶杯。在两手挤压下,茶杯发出碎裂声,最后白色粉末从指间流出。

    昝万寿看得惊住。

    “我母亲的祖先来自天外之天,我们这族人都继承了非人的神秘力量。”豁阿拍去手上的灰,“到了我这代,我们这一族只剩下三个人,我、表姐,还有按竺迩。”

    昝万寿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我与按竺迩的关系非同寻常。他写那封信,就是为破坏我们的关系。表姐已经嫁给张珏,如果我再与外族人在一起,我们这族就要灭绝了……”

    对面的昝万寿突然站起身,豁阿停住了说话,仰望他。

    “既然你表姐已经嫁了外族人,你何苦勉强自己?不如嫁给我。”昝万寿抓住豁阿的手,“我不在乎你是不是人,不在乎你叫什么名字,我只认你。”

    “天庆……”豁阿眼中泪光闪闪,她凝视昝万寿,“我举行过四次婚礼,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说这些,他们或看中我的地位,或害怕我。那时候我也不懂事,从来没去考虑过他们。到现在我才觉得开始,这才重头开始。”

    她与昝万寿相拥紧抱,不言不语。

    油灯之火颤抖,忽然灭了。有谁倒了地上,黑暗中看不真切。

    门“吱呀”声响,豁阿披着斗篷出了门。临行回头,她望了眼房内,眼露不舍,把门关上。

    豁阿直去安抚司内昝万寿的房。

    “不是阿荷姑娘吗?这么晚……”安抚司的巡夜人正巧与她撞见,话还未完,就被打晕倒地。

    豁阿进门,点亮灯,在房内写起信。搁笔,她拿起安抚使官印,盖了纸上。

    “天庆,不要怪我。此城按竺迩志在必得,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会杀你。我送他一城,保你一命。”豁阿装信入封。

    她叫醒司内差役,传安抚使命令,召集紧急会议。

    深夜的安抚司灯火通明,闻讯而来的嘉定将领们坐立难安,议论纷纷。他们到了司内,只见豁阿,不见昝万寿,感到了不安。

    “不是安抚邀我们来的吗?他怎还不出现?”有人问。

    豁阿坐在空出的主席之位旁边,观察到场的人。在此问提出后,她说道:“我看人都到齐了,我就说了吧。昝安抚有事,不会到场,但他托我宣布件大事。如今蒙元大军压境,我嘉定已成孤城,不可久守,为保一城性命,不得已决定投降。”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尤其重。此言一出,诸将坐立不住了,有人立刻反对,也有人沉默不语。

    “这是降,安抚已经写好了。”豁阿亮出信件。

    “安抚在哪里?安抚为什么不出面,而假借你这个女人之口宣布如此大事?”

    “安抚是怕我们发怒,躲起来了吗?”

    豁阿皱眉,众将惊呼中,两颗人头已经滚到地上。豁阿手里的刀滴着血,众人面色苍白。

    “安抚有令,不服者斩。”豁阿收起刀。

    谁都没想到,那个俏皮的姑娘居然杀人如此果决。堂内寂静无声,豁阿觉得应该无人公开反对了。“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城吧!”

    “现在?”议论声又起,“可是元军那边……”

    “已经说通了。”豁阿道,“只要我们开城,就可免死,城内秋毫无犯。按竺迩做得了这个主,他若反悔,我跟他一起死。”

    “可是什么时候联系的城外?”

    “这个不用你们管。”豁阿严厉回道,“所以说,昝安抚早有安排。你们服从就是了。”

    她抬头看向星夜,离天亮还早。豁阿强硬的态度下,心乱如麻,等到天明,她如何面对昝万寿?

    火把照耀下,嘉定城门缓缓开启。

    “看那边,城门开了!”

    “怎么开门了?”

    “会不会有伏兵?”

    城外的元军反而慌乱。有人立刻禀报按竺迩,按竺迩并未入睡,穿戴整齐,坐帐内,好似早就知道有事发生。得了禀报,他立即出帐,“慌什么。昝万寿来投降了。”

    如果不是由统帅之口说出,定然不会有人信。按竺迩这么说了,周围的人还半信半疑。

    城门完全打开,元军上下首先看到的是个女人。豁阿手捧降,身边跟着嘉定城诸将。按竺迩看到她,面露微笑。

    清晨的阳光洒向嘉定城,小鸟鸣唱,祥和得仿若不曾有战争降临。

    昝万寿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坐起身,头还晕晕乎乎。

    回忆昨晚,豁阿对自己说了很离奇的事,然而自己就睡着了。不过任他怎么回忆,就是忆不起怎么睡着的。

    直觉得告诉他,事情不对劲。他下床出门,呼喊豁阿,没人理会。院里很安静,好似无人。

    正纳闷中,一个老仆人赶了过来,“安抚找谁?”

    “这里的人呢?”昝万寿问。

    老仆人叹气,“都到安抚司那边去了。”

    “为什么到那边去?安抚司有集会,我怎么不知道?怎么连下人都去了?出了什么大事?”昝万寿连问。

    老仆人欲言又止,就是说不出话。

    昝万寿看他这样子就更急,不等他回答了,自己出门寻答案。

    “安抚?姑娘有交待,你不能乱走啊!”老仆人急追上去。

    街上可没院里那么安静,行人匆匆,有过路的人看了昝万寿两眼,显然认识她,可他们继续赶路或做自己的事。这更让昝万寿奇怪,以前出门,遇上认识他的百姓,他们无不向他热情招呼。

    大街尽头突起马鸣嘶声,街上的行人惊叫避上,昝万寿回头,见是队军士横冲而来。他定睛认出,带头的是自己手下都统侯兴。昝万寿想叫住他们问原由,可这些人没有停步之意,他只好躲闪路边。

    可马却在他身旁急停。侯兴骑马俯视,轻蔑道:“昝万寿,你为了那个蒙古女人,把嘉定城送给了蒙古人,做得干净利落啊!以前怎就没看出你是这种人呢!以后别说你认识我!”侯兴说罢,策马再度飞驰。

    “你说什么?”昝万寿惊得没反应过来,再问时,人已经跑远。

    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我把嘉定送给了蒙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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