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的太没脑子了,齐桓几乎是立马想通了里面的门道,恶狠狠的盯着胡安文:“你这个混账,你敢算计本王!”
    胡安文喘着气笑道:“王爷在说什么?吾等此次前往蜀州,不仅因为要送县主前往蜀州疗养,更因殿下想要微服出巡,游览蜀州风光。否则殿下为何以为,吾等要亲自随行?”
    齐桓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这分明是给他设下的一个圈套!
    这是陷害!
    由秦泽领来的人很快将所有的黑衣人制服,他们甚至连大夫都已经准备好,在秦泽亲自将发疯喊冤的齐桓擒住之后,周世昭和容烁也被抬到车上包扎伤口。
    “胡安文!”万芙终于开口喊他,她还是将他抱着:“你不可以出事!听到没有!”
    胡安文身上的箭是齐桓亲自射出来的,力道很大,几乎将他的身体穿透,为了将齐桓的戒心彻底放下,再将这些话套出来,他流了不少血。
    齐桓还在大叫着喊冤,说自己被算计了,秦泽直接堵了他的嘴。
    在场的伤员太多,齐佑宗让人先给受伤的人医治,然后大队伍重新整顿出发,不是向前,而是折返回去,在之前的驿站落脚。
    雨中的火光影影绰绰,齐佑宗站在雨中,一旁的侍从垫着脚为他打伞。他的眼中时而有明亮的火光,时而阴沉不见底。
    与此同时,已经被清理过的官道上,马车还在继续往前。
    丁婕照顾着昏迷中的丁凝,将窗户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有细密的雨被吹进来,粘在丁婕的脸上,她看着外面暗沉的夜色,低声道:“都过去了……”
    ……
    当俞王齐桓刺杀太子之时传回皇城的时候,整个城中都沸腾了。
    朝野上下更是震惊不已。
    东宫传来消息,太子殿下的确不在宫中,而是得了齐北斋之命,护送县主前往蜀州的同时,微服巡查蜀地。太子出行,事关重大,众臣这才慢慢回过味来,为何之前国公府的公子,侯府伯府这些公子一定要亲自随行护送,原来是暗中得了命令,护送县主是假,保护储君是真!
    原来如此!
    得知真相,不少在当初参了容烁等人的大臣纷纷感到后怕。因为他们都看得出来,当时在里面搅和的最厉害的就是俞王,他们跟风霍霍,既不用出头,也暗中给容烁他们几个使了绊子,搓一搓他们的锐气。
    可现在不一样了,原以为之前参他们是离间之计,能让太子倍感压力对他们不满,可现在事实证明,他们非但不是在离间殿下与这些人,反倒是帮着殿下看清了朝中人都怀着什么鬼胎,又岂能安稳?
    之前依附俞王之流此刻纷纷开始撇清关系,饶是他们还不能确定所谓刺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也都不敢拿此事开玩笑了,若说齐桓之前还想着将消息传回都城,另寻机会翻身的话,那么他此刻算是彻底的看清了什么叫做树倒猢狲散。
    三日之后,齐桓被押送回京。
    信国公府少国公与敬武侯府世子都身受重伤,然少国公担心妻子,已经与嘉荫郡主和丁家人继续前往蜀州,秦泽和周世昭护送太子回都城,一并回来的,还有重伤昏迷的胡安文。
    这一次,没有人再指责容烁为了自家私事撇下殿下不顾。也没有人趁机挑出来责备秦泽等人护驾不力。因为在他们开口之前,已经有消息传出来——经清点,齐桓这次是倾巢触动,几乎用了手底下最厉害的精兵悍将,其人数与手段叫人胆寒。
    虽说权贵手底下养一些能用的人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做皇帝的也是睁一只眼闭只眼,但是不能没有分寸与尺度。齐桓手底下养的,已经大大超过皇帝能容忍的范围。且他这次动用这样可怕的阵仗,是要至太子于死地,更是其罪难逃。
    这时候,有人开始放出风声,是关于之前俞王呛声太子,针对容烁等人的事情,说法慢慢的就变成,齐桓在太子回朝监国之后,几次想要亲近讨好,可是太子心中更看重的是容烁等人,这就让齐桓心生不满,然后动了歪心思——他一早就知道太子此次要前往蜀州,故作不知,只是希望太子此行能尽可能少带那么多人。
    容烁和秦泽都不是好糊弄的人,让他们同行很难趁其不备下手。可惜他暗中挑衅失败,有人说,他此次带这么多人去埋伏,与有容烁等人同行有很大的关系。
    齐桓回皇城之后的第二日,被提到勤政殿问审。
    齐北斋带着齐佑宗亲自审问齐桓,他并未召齐百官,而是找了几位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一同听审。
    齐桓一上殿便大呼冤枉。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便是给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刺杀殿下啊。这是误会!”他紧盯着齐北斋,仿佛是看着自己最后的希望。
    “皇上,外头那些都是谗言,旁人不信臣,您也不信臣吗?”
    殿内一片死寂,齐北斋静静地看着齐桓,并不表态。
    但其实,心知肚明之人,又岂会听不出齐桓话外之音?
    当年,齐北斋明知老俞王才是有异心之人。可是战场之上,誉王浴血奋战,大军受重创,再难承受更多的战事,最重要的是,当时的齐北斋,连登上皇位都是靠着太后筹谋相助,少年帝王,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所以当俞王假意带军营救,暗中设计誉王府,将其诛灭,还要将勾结外贼的罪名扣在俞王的头上,齐北斋仍是只能抱着安抚老俞王,不在这时候将其逼急了,再掀战乱,胡乱断了这桩案子。
    多年来,太后没少为此耿耿于怀。
    可是齐北斋知道,即便再选一次,他未必会坚定的查下去。因为那时的他真的怕了战乱,他只想尽快平息战事,如果俞王能从此次事件中真的痛改前非,再也不生异心,他可以原谅。毕竟继续追究下去,誉王一门也不会活过来,而他还要担上再掀战乱的风险。
    只是不想,这一包庇,便是多年,包庇的如今的齐桓仍然觉得,齐北斋会容忍他对自己的儿子下手。
    齐北斋沉默许久,才说:“太子,众人都在,你将当日的事情仔细的说一说。”
    齐佑宗面色沉稳的对着齐北斋一拜,往前迈了一步:“正如诸位大人所知,孤此次出巡并未声张,俞王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孤的行踪,于途中刺杀,万幸有信国公府与武安侯府权利相护,又有秦泽秦大人与蜀州丁氏及时援救,这才脱了险境。俞王手下暗卫死侍,皆已擒获,其亲信经审问,也道出了俞王之谋划,今日孤与父皇请诸位大人来,是希望能尽快解决此事,不要再多添无谓的枝节。”
    齐佑宗一字一顿,说的清清楚楚,在场之人也将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得清清楚楚。
    齐桓此次刺杀储君的罪名没跑了。与此同时,太子希望尽快结案,而不是再节外生枝。
    旁人都听明白了,齐桓又如何听不明白?他猛地瞪向齐北斋:“皇上要治臣的罪?”
    齐北斋没说话。
    齐桓仿佛窥见了什么机会,厉声道:“皇上,您该信任臣的?当年父亲擒拿逆贼受重伤,也曾起过一些风言风语,可是皇上不是说过,会一直相信俞王府吗?臣一向敬重太子,岂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皇上明鉴,臣冤枉啊!”
    齐佑宗心头发冷。
    他很清楚齐桓并不是为了刺杀他去的,而是因为当年那宗往事。刺杀储君,是他们给他设的圈套,他决口不认刺杀之事,只提当年,不过是因为将父皇当做了他的保命符。
    齐佑宗暗中观察着父亲的神色,齐北斋从开始到现在,几乎没有正面去应对过齐桓话中深意。齐佑宗早已预料过今日的情形,就在他正欲开口之时,忽听齐北斋道:“你冤枉?”
    齐桓愣了一下。
    一旁的大臣们也纷纷怔愣。
    齐北斋神色淡然的看着下方的齐桓,冷冷道:“多年来,朕一直觉得自己错了,可到了今日,你们还觉得自己冤枉?”
    齐北斋扫了一眼殿中神色各异的大臣,心中最后的那一点犹豫都变得淡了。
    他苦笑了一下,好像终于明白这么多年来太后是何等的自责与后悔。
    身为帝王,却为了一时的利益犯下大错,不分是非黑白。若无当年的包庇与私心,又何来今日的纷乱与算计?
    齐北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你要提当年,朕便与你提一提当年。”
    “父皇!”齐佑宗出声制止,一旁的大臣也变了颜色,心中暗自猜测——皇上莫非是要作罪己论?
    齐北斋并未在朝堂上公审,而是挑了他们这些老臣来听审,自然是因为他们都对当年的事情有所耳闻,眼下齐北斋的态度,似乎要给当年的事情一个新的说法。
    若他承认错了,就等同于给了齐桓一个咬着他不放的机会,如今太子临朝,齐北斋为太子生父,若齐桓有意折辱齐北斋的帝王形象,多多少少都会影响到太子。
    所以齐北斋绝不可在这时候重提当年旧事,更别说认罪!
    就在齐北斋开口之前,内官通报,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来了。
    齐北斋愣了一下,她们怎么来了?
    当年齐北斋刚刚登基时,帝位不稳,朝中内外纷乱不断,太后曾临朝主持大局,齐北斋主动提及当年,太后此刻出现一同听审,并无不可,至少其他几位大臣不会拒绝太后来此。
    齐佑宗在齐北斋回应之前率先做出决定:“快请。”
    皇后扶着太后入内,众臣行礼,齐北斋也起身相迎。
    太后在路过齐桓身边时,冷笑了一下。被齐北斋迎着上座后,皇后走到齐北斋身边,对他微微一笑。
    这笑里,多少有几分安抚。
    太后睥睨着座下的齐桓,冷笑道:“俞王刺杀太子一事,哀家听闻后震惊非常。今日提审俞王,哀家少不得要来听一听这乱臣贼子的恶行。诸位不必理会哀家,继续审便是。”
    齐北斋眼眸微垂,“太后,俞王……”
    “俞王刺杀太子,哀家听闻动用了不少人手,所幸有秦大人带军一一捉拿,连同俞王亲信一并审问,哀家来时派人问过,说是已经招了。此外,太子万分危急时,容烁与周世昭舍命相救,就连俞王的亲眷胡大人也身受重伤,哀家倒是没听说他们伤的不能说话,证词还是可取的。人证诸多,俞王刺杀太子时所用兵器,及他们谋划此事时,俞王与手下暗中联络的书信都是物证,这些可都陈列了?诸位大人可看过?”
    殿内一片寂静。
    齐北斋面色发白,眼眶泛红:“母后……”
    太后淡定自若,冷道:“哀家只知道,查案子讲究的是人证物证具在,今诸位在此审的是齐桓刺杀太子一案,人证物证具在,都还在犹豫什么?”
    齐桓仿佛明白了什么,当即就要起身反驳,结果他还没动静,太子身边的护卫已经将他重新押下:“跪下!不可放肆!”
    齐桓眼神狠厉:“齐北斋!你撇不清的!”若他想撇清自己,他便要将当年的事情都说出来,齐北斋身为帝王包庇俞王府,他撇不清!
    “直呼皇上之名,张嘴!”太后冷声下令,下一刻便有内官出来,抓着俞王的下巴,狠狠地打了下去。
    这些宫廷内官都是跟在太后身边的,见惯了宫中那些死刑,受伤的力道极狠,这几下打下去,俞王疼的嗷嗷叫,几乎没办法说话。
    太后扫了众人一眼:“怎么,诸位不说话,是对眼下的证据有什么疑惑?那不妨说出来,由太子去一一核实,否则,一桩再简单不过的案子迟迟不判,元凶谋杀储君之罪久不落定,此事传出去,外人要如何想,诸位担待的起吗?”
    殿中诸臣眼神交汇,纷纷了然。
    齐佑宗看着殿中陡然变化的气氛,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然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俞王府这一次,逃不掉了。
    第253章
    丁凝醒来的这一日,是她回到蜀州老家的十日之后。
    也是这一日,都城中传来了俞王府被抄,俞王斩首,多人株连的消息。
    彼时,万氏因丁凝醒来喜极而泣,又因她虚弱不堪慌慌张张的去为她准备参汤,当容烁说出此事时,万氏的步子一滞,手中参汤撒了些,下一刻又恢复如常,快步走向丁凝的房间。
    容烁在原地静了静,淡淡一笑,也跟着过去了。
    万芙一看到趟在床上的丁凝,眼泪就下来了,这份激动与听到俞王府下场的态度相比,激烈了不止一倍。
    “母亲……”丁凝昏迷期间,他们只能给她灌汤水续命,万氏更是每日都给她捏手捏脚,即便如此,她仍是十分虚弱。
    “别说话,好好歇着。醒了就好。”万氏将参汤放在一边,低头抹眼泪。
    丁凝无力一笑:“我醒了不是好事吗?母亲为什么哭啊。”
    万氏身边多了一个人,是容烁。
    丁凝眼神一移,与容烁对上。
    容烁冲她笑了笑,丁凝眼神一闪,竟移开了。
    容烁心知肚明,并不戳破。
    因为丁凝醒来,万氏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说话做事都格外有劲儿,可是高兴着高兴着,她又有些怅然若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容烁看出万氏的异样,扶着她去歇息,自告奋勇的要照顾丁凝。万氏知他这些日子也担心,但还是嘱咐了一句:“你身上的伤也才刚刚养好一些,得顾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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