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珍珠喊道:“你冤枉他了,他若是心中没有你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巴巴的不远千里跑来京城,还屈身去林大人门下当一名琴师,你仔细想想看啊,他若是贸贸然就说是你的亲哥哥,你会信吗?凡事都要讲个机缘,这我都能想明白的事,你怎么就不明白?”
    珍珠站起身来,推了推他,耐着性子劝他:“爷!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心胸宽大之人,云大哥都到这里来了,你费事走几步去看看他,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
    她说着有些气性上来了,怒道:“当初曲文钧我怎么想都觉得他肯定不是你的亲哥哥,为什么?他是个小人,不论从哪方面看都不像是会为你着想。可云大哥不是!现在想来他为何不同你直说,却先告诉我,只怕是他已经想到你会是这个反应。”
    裴昶然被她吼了句,却没有生气,眼巴巴地瞧她,竟露出几分可怜兮兮的表情。
    他说:“我这个反应难道不对?若换了是你,突然就跑来一人说是你哥哥,会做何反应?“
    珍珠叹气又叹气,无奈地拉着他站起来道:“别磨叽了,陈国赫赫有名的战神,上阵杀敌都不怕,这会子怎么就胆小了起来,快去!有什么疑惑都当面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你哥哥,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明白!”
    裴昶然被她硬拽起来,又推着往外走。
    走到门口又转头喊了一声:“珍珠…”
    珍珠只得上前紧紧抱了他一把,给他打气:“爷,你能行的,快去!”
    珍珠看着裴昶然走出宝珠苑,走向春在堂…
    他的身影走远后,她亲自去了一趟大厨房,交代陈金海做了几样拿手菜。
    菜式无需精巧,只管紧着大鱼大肉的来,裴昶然爱吃肉食,这天气牛肉羊肉,红焖清炒都好吃。
    云骏玮却爱吃素食,她交代陈金海熬一锅鸡汤,鸡肉捞出来,上头的荤油都捞撇干净,再把鲜菇木耳豆腐白菜放在一起炖,热乎乎的又香又鲜甜。
    田庄里带回来的米酒还有,里头打了鸡蛋进去,放了些许的糖,又能当酒喝还不伤胃。
    准备得差不多了,她走到春在堂的花厅里去张望着,王大福陪在她的身旁絮絮叨叨:“娘娘,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奴才好久没见你这么紧张,还特特跑去大厨房交代陈金海做些吃食,今儿是王爷的生辰?不对啊,奴才记得明明是过了!”
    珍珠忽然想逗逗王大福,她笑着说:“今儿啊,指不定是王爷的重生之日,你知道什么是重生吗?”
    王大福愣愣地道:“娘娘您是不是喝醉了,奴才刚才瞧见您偷偷喝了一盏米酒。”
    珍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无奈道:“就你这个榆木脑袋,我能指望你什么,你若是哪天突然开窍了,我也让陈金海给你置一桌酒席,不过,只怕是没这一天…”
    王大福愤愤道:“娘娘,您又在拐着弯骂我笨!”
    第82章 喜忧参半
    珍珠等了好久, 等得天都快黑了, 才看见兄弟俩一前一后地走出来。
    让她深觉诧异的是:云骏玮走在前头, 裴昶然走在后头。
    走在后头的裴昶然低着头, 瞧着有些无精打采。
    珍珠迎上去问道:“你们俩聊得如何啊,我让陈金海做了你们爱吃的, 不如就在这里用膳?”
    云骏玮转头看了一眼裴昶然, 替他做主道:“如此有劳娘娘。”
    花厅里摆上了晚膳,桑椹给各人摆上一碗米酒, 裴昶然看着里头漂浮着蛋花,迟疑了片刻仰头喝了一大口,砸吧了一下嘴.巴,接着把一大碗米酒都灌下去了。
    珍珠瞧着便有些呆。
    这人一贯酒量欠佳, 这米酒虽不算烈,照这么个喝法也是能醉人的。
    云骏玮慢悠悠浅尝了一口道:“娘娘这是想让我们酒后吐真言吗?
    珍珠憋气道:“白白替你们俩担心了半日,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倒是给我说句实在话。”
    裴昶然指着云骏玮,看向珍珠道:“他说他是我大哥,叫我.日后无需太过操劳,他会替我挡着,还说这都是你的主意。你真是这么说的?“
    珍珠觉得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别扭, 反倒是云骏玮瞧着一脸的云淡风轻。
    看样子这两人是相认了!
    珍珠决定少掺和, 埋头吃饭为妙。
    ***
    冬去春来,时光簌簌的过去,王府的丫鬟们都脱下了棉袍, 改穿浅绿色的春衫。
    珍珠和董雨清忙活了半日,给王府里头大大小小发了月银,两人这才有闲情坐下来喝口茶。
    珍珠喝了一口今年的新茶,又拿了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眯眼舒服的叹了口气,又招呼董雨清道:“董姐姐,你来尝尝,这陈金海新收的徒弟绿豆糕做得很不错的。”
    董雨清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尝了尝,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半响问道:“娘娘,你就没觉得这太过甜腻了?”
    “不会啊!”珍珠道:“我倒是觉得先头陈金海做得太清淡了些,这味道刚刚好。”
    董雨清沉默了半响,问道:“娘娘,您的月事有多久没来了?”
    珍珠托腮抬头,看着窗外的新绿,想了一会儿道:“忘了哎!过完年节,两位爷就忙得脚不沾地,刘管家很多事情只好来问我,我这又忙着前头的事,又操心后宅的穿衣吃饭换春装,上回是什么时候来的月事,还真是记不起来了。”
    董雨清瞧着一脸茫然的珍珠,偷笑着道:“娘娘指不定是有喜了,奴家听说有些有福之人,有了喜脉不爱酸辣,独独钟情甜食,也不会呕吐什么的,您不如叫医师来把个脉。”
    “不能吧?”
    珍珠傻眼道:“最近爷忙的很啊,我同他…”
    她刚想说,她和裴王爷酱酱酿酿的事情最近做得不多,一转头又发觉再少也不是没有做啊…不会是真的吧?
    王府最近从外头请了一位老医师在府中常驻。
    珍珠给董雨清一说,心下就有些忐忑不安,思来想去叫连翘把人叫了过来。
    珍珠十八岁的春天,医师给她把了脉,她有喜了,怀胎二月有余。
    裴昶然回府听说了此事,他的脸上先是浮现出了狂喜的表情,瞬间又沉下脸陷入了沉默。
    珍珠被他一惊一乍的表情,弄得一脸懵,半响迟疑着问道:“爷,你这是何意,不喜欢有孩子吗?”
    和他一同回来的云骏玮叹息一声,道:“他高兴,他高兴的很!只是,最近有些事情也迫在眉睫不得不动手了,他大概算是有喜又有忧吧。”
    他这么一说,珍珠秒懂了。
    她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可她喜欢孩子,尤其这还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
    珍珠的表情都被裴昶然看在眼里,他走近她当着众人的面,就探手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打她的后背道:“莫急,莫忧心,这孩子爷是一定要的,你放心无论如何爷一定会护你周全。”
    当夜,夜深人静之时,裴昶然和珍珠并肩躺在床榻之上。
    裴昶然搂着她道:“珍珠,爷不当皇帝可好?”
    珍珠睁得黑白分明的眼睛,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他真实的心意。
    裴昶然朝她微笑,摸摸她的头顶道:“其实爷并不想当什么皇帝,当初张大人他们和我说底下的百姓过得苦,大部分地域都是民不聊生,我就想这男子汉大丈夫生而为人,须得顶天立地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和责任。”
    “可如今…”裴昶然笑笑:“可如今我有亲人了,除了你和我们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哥哥。”
    “你知道吗,珍珠。这么多天过去了,爷都不曾当面叫过他哥哥,有心他喊他一声也张不开嘴,这真是太别扭了!”
    裴昶然说着,尴尬地笑。
    珍珠乐了,她笑嘻嘻地道:“爷最近每日都与云大哥同进同出,我瞧着你们俩挺和气自在的,云大哥性子温雅极好相处,为何会叫不出口?“
    裴昶然听见温雅二字,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道:“他的手段极高,就连张禹行也比不上,根本不是你所看见的温文尔雅这般简单。“
    珍珠道:“所以爷想让云大哥去当皇帝?”
    “嗯。”裴昶然道:“先头爷还没下定决心,今夜就问问你的意思,这事过后,你和爷一起去云南就藩可好?你我二人今后就远离京城,去了云南一切自然是爷说了算,你再给爷多生上几个娃娃,岂不美哉。”
    珍珠羞红了脸,脑中顿时就浮现出满院子打滚的娃娃们…
    又听得裴昶然道:“近日来,我等几人数次打破裴浩然的预想,在各部陆续都安插.进了自己人,几乎把他逼上绝路,因而他狗急跳墙动起了歪脑筋,恐怕不出几日就要下旨命我去贵阳府就藩。”
    “啊!”珍珠惊道:“听说那里甚是荒芜。”
    “嗯。”裴昶然道:“这都不打紧,要紧的是如此一来我这个指挥使便当不成了,这官职虽不大却统领了京城的治安,我等想把他从帝王的宝座上拉下来,我就不能走。”
    “所以爷这几天就准备办大事。”
    裴昶然看向珍珠道:“爷原本就打算把你送到郊外田庄小住,裴三他们几个就跟着你,等爷大事落定再去接你,你切莫忧心,好好养着身子…“
    珍珠:“……”
    她一直都知道裴昶然在密谋策划此事,却万万没想到事情来得这样快,且如今她还有了他的孩子。
    她紧紧地抱住了裴昶然,低声道:“爷,你一定要好好的,记得来田庄接我。”
    第二日,裴昶然下了朝,交代刘管家收拾二大箱的金银珠宝出来,亲自送珍珠去田庄,裴三他们几个,董雨清夫妇,陈金海,王大福,珍珠日常使唤惯的桑葚连翘都一起去了田庄。
    裴昶然在田庄过了一晚,次日凌晨骑马赶去上朝。
    他只留下裴七等四名影卫,其他几名亲兵都留给了珍珠。
    他带人直接去了张禹行的府上。
    他抵达的时候天还未亮,裴昶然带人直接翻墙进了张府,直接摸进了张禹行的卧房。
    张禹行披头散发睡得正香,猛然间就被人从梦中摇醒,直想骂娘。
    他睁开眼就瞧见屋中站满了黑衣人,当中那位身形高大威猛,瞧着甚是眼熟。
    “唉!”张禹行郁结地挥挥手,道:“堂堂王爷不走正门,半夜三更私闯民宅,本官一穷二白,您想要什么东西拿来赶紧走人!”
    裴昶然直接在他床沿坐了下来,开口问道:“御林军林大人,你搞定了没有?”
    张禹行怨气冲天,他叨叨:“您可是有家室的人,半夜三更不陪着王妃娘娘好好睡觉,摸到我府上来作甚?有什么话明儿再说也不迟啊!”
    裴昶然闷闷不乐道:“珍珠有喜了,昨儿晚上我将她送去了田庄,我一路快马疾驰回京城,心中有事不明,思来想去还是直接找你先问清楚的好。”
    “您这是扰人清净!”
    张禹行坐起身来,无奈道:“御林军林大人原本就心怀不满,前年他的老母病重,他再三恳求圣上放他回去侍疾,奈何那人就是不肯松口,结果就连送终都未到场。”
    “我原本并不知此事,乃是无意中听同僚说起。”
    他接着道:“近日他的孩儿得了风寒,他到处求人焦虑万分,本官就找了林夫人,将她药铺中数名医师一并带去给他孩儿看病,如今已然痊愈。林夫人与他有恩,他得知林大人下狱的来龙去脉后,十分愤慨,拍着胸.脯保证,就算是死也必然要把林大人救出来!”
    “我已与他约好时日,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他看向裴昶然,道:“王爷无需忧心,此事必然能成!本官从前觉得人定胜天,如今反倒觉得此事到了今天,种种迹象都表明此乃天意!他裴浩然既无德行,亦无甚本事,皇帝这个位置不适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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