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艾伯赫特看了一眼被他挂在了床头栏杆上的那块外壳破损严重的怀表,并在拿起它的时候说道:“你接着睡吧,我一会儿也接着睡了。”
    当原本还想再稍稍关心一下自己室友的约纳斯听到这句话语,他便又换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窝进了被子里,并说道:“那晚安吧,我们明早见。”
    随着整间屋子又恢复了完全的寂静,坐在了那张单人床上的蓝眼睛男孩便打开了这块已经有块已经有九十多岁的怀表。
    在窗外的月光下,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因为一场可怕的爆炸而裂开了的表面玻璃。
    但透过那些玻璃的裂痕,他还是能看见怀表上的时间。
    它永远停在了属于这个时空的绿眼睛贵族去世的那一刻。
    在看了一眼怀表上的时间后,蓝眼睛的男孩又看向了表盖内侧的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温柔极了。
    时隔那么多年,她也依旧还是让怀表的主人感到魂牵梦萦的模样。
    艾伯赫特就这样坐在那里着迷地看着这张照片,直到月亮的位置都改变了,他才把自己的视线从照片中心爱女孩的眉眼与笑容上挪开。
    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也在这个黎明都还未到来的时刻收拾起了简单的行李,并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给室友留下告知自己去向的纸条,而后便背上包出发去往机场。
    他打算乘坐那班在早上六点半出发去往柏林的飞机。
    当他登上飞机时,天也就渐渐地亮了起来。
    直到他在早晨的七点半抵达首都柏林,他会看到渐渐明媚起来的暖阳。
    可那些阳光却没法也让他的心也温暖起来。
    这可能是因为,他此刻正要前往的,并不是一个能让人想起快乐的地方。
    那是柏林郊区的一座军人公墓。
    这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这的确是属于这个时空的艾伯赫特·海因里希·格罗伊茨最后栖身的地方。
    他花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找到了那座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墓碑。
    这是因为他当然没法也记得自己的遗体被下葬时的情形。
    并且,他们的朋友曼弗雷德还曾在68年之后,为了保护好友的墓地而对其进行了一定的掩饰。
    当他终于找到那块如此简单的墓碑时,他会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失落。
    那种失落也使得蓝眼睛的男孩在带着那么多的话语来到这里后却沉默了许久许久。
    而后,等到那寒冷的风以及鸟儿的叫声开始不断地提醒他时间的流逝,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说:“我知道,在去世很多年之后又来到自己的墓前——这样的事不是很多人都能遇到的。”
    但在想要自言自语的时候,回来找到过去的自己,这或许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知道我必须送她去狼穴。我必须带她去送出那封能改变一切的电报,也把有关v2的改进方案交给她。我也知道,如果没有她的提醒和帮助,那项计划是不会成功的。”
    在亲手把自己心爱的女孩送回到风雨飘摇的1943之后,这个男孩又想起了很多很多。
    并且,他想起的事越多,就越会觉得……那并不是全然陌生的记忆突然出现在了另一个人的脑中。
    这种感觉更像是当他在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后,那些原本就属于他的记忆便开始慢慢回来了。
    “在我的心里也有一种感觉,即便我这样做了,她最后也还是会回到我的身边。她甚至……还能把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带给我。但我依旧觉得我可能做错了。”
    是的,在把林雪涅送回到了1943年的华沙城郊后,这种感觉就开始慢慢在他的心头浮现,并也越来越强烈。
    他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
    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让他有了这种想法的那些记忆。
    当寒冷的风再次猛烈地刮起来的时候,那份模糊的记忆就再次猝不及防地到来了。
    它看起来像是一场规模盛大的新闻记者会。
    “德意志与苏联,我们在过去的23个月时间里结下了血汗深仇。我们彼此仇恨着,却也彼此了解。在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个国家知道我们在这场战争中失去了多少了。为了不在这场战争中失去更多,我们最终决定一同走向和平。”
    他想起来了,穿着那身制服的他身旁坐着的,正是苏联的外交部长莫洛托夫。
    当他以德语说出了这份震惊世界的“和平宣言”后,一旁的莫洛托夫也用俄语说出了相似的发言。
    他不再接着提起苏德之间的仇恨,也不再去提起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幸存者们。
    这位列宁的战友中最能审时度势的苏联政治家说起了他们不愿再接着失去的东西。
    那些记者们的照相机从未有一刻是停止按下快门的,并且闪光灯也在礼堂中不断地亮起。
    可那个女人的脚步声却又从他的身后响起了。
    那让蓝眼睛的男孩从这场新闻记者会上抽身出来,并跟着1943年5月的德意志帝国新任领袖一起转过身去。
    但他却只能看到那双白色的高跟鞋。
    “雪涅……?”
    深陷于那份记忆中的蓝眼睛男孩不确定地叫出了他如此渴望在下一秒见到的那人的名字。
    然而记忆的闪现却又在此时突兀地停止了。
    于是蓝眼睛的男孩便又去触摸那块对于他而言如此珍贵的怀表。
    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再次打开那块怀表,并凝望起表盖内侧的那张黑白照片。
    他闭上了眼睛,并在脑海中回忆起与之相关的每一幕美好记忆。
    那么身在1943年的林雪涅,她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
    她正坐在一辆由绿眼睛贵族的副官驾驶的座车里,而被艾伯赫特派来保护她的卫队则正骑着摩托车,或在前面为他们开路,或在座车的两旁与后面进行着护卫。
    第395章 chapter 396
    缪勒:“格罗伊茨副总指挥已经宣布接管整个帝国的指挥权了,在施泰因亲王准将的柏林防空师宣布跟进“女武神”计划之后,陆军总部也在施陶芬贝格伯爵的说服下宣布了跟进。”
    林雪涅:“克劳斯在陆军总部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缪勒:“对于这一点,我也感到很惊奇。但这样的事的确是发生了。但现在还有一些留守在柏林和柏林附近的高级将领对这件事抱着观望态度,他们不愿意真的响应副总指挥的命令,把自己负责的部队即刻开进柏林。”
    能够决定这场战争是否能够即刻终止的关键时刻已经开始。
    作为艾伯赫特身边最为信任的得力部下,不久之前才离开了指挥部的缪勒难掩他的紧张。
    事实上,他都不知道自己的上司究竟是怎么做到在发出那样的命令时都如此冷静。
    他更不知道,在让八颗v2火箭一起飞向鹰巢之后,自己的上司为何还能拥有如此令人信任的声音,并让这些彷徨无助的人与他“同仇敌忾”。
    林雪涅:“那艾伯赫特现在就只能坐在指挥部里等着了吗?”
    缪勒:“他还派了人去了塞默灵的医院,向正在那里休病假的隆美尔元帅下达了命令。他让隆美尔元帅即刻飞往北非,把北非军从突尼斯撤至西西里岛。”
    林雪涅:“什么……?”
    缪勒:“塞默灵,那是奥地利的一个小镇,在维也纳的西南边,隆美尔元帅现在正在那里进行疗养。”
    林雪涅:“不,我是问他为什么现在就把隆美尔元帅派去北非。”
    缪勒:“因为隆美尔元帅在秘密回国之前就已经多次建议元首把北非军撤回来。他认为北非已经完蛋了,继续留在那里只是自取灭亡。但他却因为过于悲观的看法而遭到了元首的厌弃,也被秘密解除了他在北非的一切职务。但是对外,元首则一直宣称隆美尔元帅依旧还在北非。”
    通过林雪涅所带来的消息,艾伯赫特已经知晓北非军团最多也只能再坚持二十天的时间了。
    如果放任他们继续留在那里,并全然接受着阿尼姆和凯塞林两人的指挥,那么整个北非军团最后全都会走进盟军的战俘营。
    到了那时,他们便会在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的不到三个月后再经受一次无比沉重的打击。
    因而艾伯赫特决定在他宣布接管帝国的在所有战场上的指挥权后即刻就让隆美尔元帅再次返回北非。
    如此一来,即便隆美尔在北非的继任者阿尼姆不愿意服从艾伯赫特的命令,拥有绝对威望的隆美尔也能够有办法带着北非军走出困境。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隆美尔就肯定已经上了“贼船”了。
    缪勒:“副总指挥说,以他对隆美尔元帅的了解,就算这项命令可能对隆美尔元帅的前途造成难以想象的严重影响,但为了北非军能够幸存下来,隆美尔元帅也一定会尽其所能。
    “这样的话,一旦副总指挥没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和总指挥分出胜负,隆美尔元帅的支持就会成为他的很大一个助力。”
    林雪涅:“但那样的支持……等它真正能到的时候,就太晚了。”
    在说出这句话语之后,由缪勒所驾驶的这辆座车就陷入了全然的沉默。
    坐在后排座椅上的林雪涅把握起了拳头的手抵住了嘴唇。
    当她陷入到了不安的焦虑中时,她就用牙齿轻轻咬起了手指的指背。
    随着座车在近乎漆黑的道路上向着很快就要进入到戒严状态下的柏林缓缓前行,她也慢慢做出了决定。
    但即便是在做出了这个决定后,她也还是想了好一会儿才真正地把它说了出来。
    林雪涅:“我不能现在就回柏林。我得去电台。”
    缪勒:“您在……说什么?”
    猛一下听到了这句话的缪勒险些踩下了刹车,并在那之后转过头去看向坐在了他斜后方的林雪涅,企图在黑夜中稍稍看清一些对方此时的表情。
    林雪涅:“艾伯赫特现在需要支持。而我的节目作为空袭发生前的预警信号,收听率在有些时候甚至能和国防军点歌音乐会持平。所以,在所有电台都还保持着静音状态的时候,如果我的节目突然出现了,你认为全帝国会有多少人选择过来听这档节目?”
    缪勒:“很多……很多很多。”
    林雪涅:“所以我得去电台。在希姆莱带着人回到柏林之前就让人知道——鹰巢遇袭,元首危在旦夕。而原本应该也在鹰巢的希姆莱却在元首生日的前一天去了别处,并且他的人还在那之前就和美国的外交官进行过了私下的联系。”
    缪勒原本已经被这幕由林雪涅所描绘的情景所打动了。但是很快,他就找回了理智,也强迫自己再次想起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交给他的任务。
    “不……”当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缪勒还带着些许的不肯定,但很快,他就立刻坚定了立场,并说道:“这太危险了!”
    林雪涅:“所以你认为让民众突然之间就去接受转折这么大的消息,这真的是个很好的做法吗?在前一晚他们突然发现所有电台都静音了,等到第二天的早上,或者更晚些的时候,他们就突然被告知了一系列令人震惊到仿佛是在做梦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缪勒的反应让林雪涅觉得,她这样的表述还是太笼统了一些。于是她便用极为夸张的用词帮对方梳理了一遍思路。
    林雪涅:“他们会先听到这样的消息——即将迎来生日的元首死了。让大家既不喜欢也不讨厌的帝国元帅戈林死了。就连最高统帅部也一下子全都没了!”
    这些本来只是已经是存在于他们的计划中的,必须实行的内容。
    并且这种可能也已经在缪勒的脑海里牢牢地扎根了。
    但在林雪涅以这种方式把这些已经发生了的事再次诉说一遍的时候,缪勒还是会想起他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计划时的惊骇。
    可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因为民众会在听到那些的同时又得知,下手杀害这些人的正是元首身边最为忠诚能干的党卫军全国总指挥希姆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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