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盈打得人的脸是真痛,至少没人再敢哭了。一直没哭的两个人,王陵和陈平叹息一声,“陛下意已决,但不知殿下何意?”
    “我还没想好。”刘元开口,却让一群本来面如死灰的人好似看到了希望,刘元,刘元不想要皇位?
    刘盈不在意地道:“诏书放在阿姐手中,要不要当皇帝在阿姐,我,不会强阿姐所难。”
    诏书已经送回刘盈的手里,刘盈同样亲自交到刘元的手里,而刘元伸手接过,没想到她会是最后一个看到这份诏书的人。
    上面的内容,张良细数刘元的功劳,再夸刘元的人品,说得可好了,刘元抬眼看了张良,张良回以刘元一笑。
    刘元收回目光,大庭广众之下,留侯竟然勾引她,委实太坏了。
    拿着这份诏书在手,刘元的底气足了。
    “这份诏书,诸位可以传出去。”底气足的人,立刻想要搞事,听听人家说话来着的,一群人抬起眼看向刘元,不确定有没有听错。
    “诏书虽未下发,还在我手里,但是,你们可以传出去。”刘元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不曾避讳地与他们说白了,他们想说什么只管说,闹得天下人都知道都没关系。
    刘盈就知道刘元需要这份诏书,可是需要的刘元依然不能说出来,而刘盈自己给了刘元,算是让刘元有了解决眼下局面的筹码。
    “殿下方才说了,还未想好要不要……”真说出继位的话,得亏了刘邦死了,要是刘邦活着知道江山竟然给了刘元,额,或许刘邦会直接直越过刘盈给了刘元也未必。
    想到这里,他们更是觉得心里苦,怎么就让他们碰到刘盈这样没骨气的皇帝,任着女人站在他的头上作威作福,他不管也就算了,还想帮忙声势,让她们可以站得更高,更无所顾忌。
    而刘元更可恨,方才明明说了还没想好,却让他们将诏书公布出去。
    是,诏书没有正式下发,这诏书就有可能随时毁了,但是传扬得天下皆知,因为女子出仕就闹得半个天下都乱了,再让人知道刘元会成为将来的大汉皇帝,他们更不会容忍。
    “我是还没想好,但是不妨碍消息传出去。”刘元说一半留着一半的,引得众人再一次看向她,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刘元想做什么,她是又要给人下什么套?
    “圈套不是我下的,事实如此,你们传扬出去难道不正是因为这是事实?而你们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理所当然的做一些事,也没错?”刘元只是把他们可能会做的事提前说白了,怎么一副好像生怕自己叫刘元摧残,毁了的样子?
    本来就在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暗想接下来他们应该怎么去解决问题,最终叫刘元说了出来,他们倒是开始心头发毛了。
    没办法,刘元太可怕了,可怕得刘元每走一步,他们就在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想问问刘元,却又不敢直问。
    “放心,你们讲理,我也讲理,你们要是不讲理,我也会陪你们一道不讲理。你来我往,我一向如此,并非今天,你们要是无愧于心,也不必惧我。”
    最大的问题,他们有愧于心,因而才会在面对刘元的时候气弱,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刘元捉了人赃并获,他们就算想哭,也没地儿哭。
    “殿下有什么想法,请殿下直说。”陈平没有和其他人一样丧着脸。
    刘元道:“我说了,我还没有最后想好,而你们所有人的反应,可能都会影响我的决定,未来的帝王之位,天下谁人不想,我有了这个资格,我也不能想想?”
    你都问得直白成这样了,谁还敢说你不能?
    说来说去,一切都是刘盈的错,刘盈怎么就可以弄出如此的诏书来,他不在意叫女人欺负一辈子,自不该带上他们。
    “各位有什么话在未央宫也不好说,出去吧,陛下该休息了。”一直没有开过口的吕雉下逐客令了。
    现在的情况就算留下来既不可能改变刘盈的主意,也说不动刘元,心里难受得只想找个地方与人说说眼前的事。
    “臣等告退。”众人皆是作一揖而准备退出去人,刘盈也不拦着。
    等没了外人,刘盈一脸高兴地朝着刘元道:“我就知道这份诏书对阿姐一定有用。”
    “多谢陛下。”刘元发自内心的感谢,若不是因为刘盈一心为她,刘元永远也不可能得到如此诏书。
    刘盈拳拳爱护之心,刘元铭感五内,与刘盈郑重作一揖,刘盈却不以为然地挥挥手道:“阿姐不必如此,比起阿姐为我做的一切,我差远了。”
    “陛下想要离开,最应该养好身体,身体好,陛下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刘元劝着刘盈,她看到刘盈的气色有所好转,又怕是回光返照。
    “臣为陛下号脉。”还是张良走了上前,干脆为刘盈号脉,以解刘元心中担忧,刘盈笑道:“好。”
    连吕雉都答应让他走了,外面的事,很快都会与他没有关系,只要等到健康的孩子生下来,他就能够自由了。
    张良与刘盈号脉,“陛下静养,切不可伤神。”
    “好!”张良的吩咐刘盈记下了,轻声地应一声,刘元与张良也告退了,只是出了未央宫,刘元却道:“留侯陪我去一趟太庙。”
    张良没有问刘元为什么要去太庙,只应了一声好,陪着刘元一块往太庙的位置去。
    刘家非是世族,祖上能找到的人就那么几个,大汉刘氏的太庙,能有资格配享太庙的功臣也就几个,牌位少得有些冷清,最是显眼的正是刘邦的。
    “父皇,我来看你了。”刘元与张良自动手取香,为刘邦上了一柱香,刘元才开口。
    同时取出了手中的诏书,张良看着刘元,刘元道:“写下这份诏书的留侯,其实知道我不会当这个皇帝的对不对?”
    “是。”张良就声,他确实知道刘元不想当这个皇帝,诏书给到刘元,不过是给了刘元解决眼下大汉危机的筹码。
    当听到刘盈说出想传位给刘元时,张良当是就起了一个念头,可是其中的取舍,只能刘元自己来做,他不能干涉刘元的决定。
    刘元轻轻地笑了。“留侯啊留侯,你了解我,我也了解这个天下,更没有忘记自己的初心。”
    “是我给了女郎们机会,让她们出仕,也是我为她们打要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让她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宽广,她们可以有无数的路能走,却引得天下的男人都想攻击她们。”
    “打骂只是常事,若是让她们退,她们只有死路一条。我怎么能让她们死?我想让她们站起来,我想让天下的男人都不能再无视她们,怎么会想让她们死。”
    “女人,不应该只有一个姓氏,她们应该和所有的男人一样,拥有自己的名字,自己的人生,当她们为家国付出一切时,理当受到所有人的认可。我最想将来有一天,这座太庙里,如萧先生,曹先生这样的功臣,除了太后,皇后,女人们也可以进来。”
    尊享太庙,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令人趋之若鹜。
    “想想琼先生为大汉做的一切,就因为她是女郎,她只能是丽和侯,还是诸侯最末的一个,琼先生从来不说,可我却记在心里,我总想将来有机会为先生争一争。先生从来不说,她难道不希望天下人公正的看待她?不看她是何性别,只看她为大汉做过什么。三公九卿,他们之中有几个人真正有本事,又能及得上琼先生的?”
    “为何他们可以身居高位,为何琼先生这样为大汉付出心力的人,却因为一个性别,因为她是女郎,而不能成为一个配享太庙的功臣。”
    “我知道如果我当上了皇帝,想让女子出仕,想要争到女子可以入享太庙也可以。但在那样的时候,会有多少有能的女郎因为男人的针对而死去?想要改变一个世道,本就会有很多的人会死我知道,让人少死一点不好吗?女郎们有什么错?仅仅只是想为自己争一个明天,一个未来而已,就必须要让她们尸骨成堆才可以?”
    “还坚持的女官们,她们每一个都很聪明,我真喜欢她们,我能让他们不死,为何不让她们不死?”
    刘元的眼中含泪,字字句句,皆是藏在心中许多年。
    “皇帝,当与不当有什么关系,我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帝,既然没想过,为什么现在有了筹码,我不利用,我不让他们为我所用,为她们打开一个新的未来?”刘元早就想好了。
    回想着曾经,刘元道:“我开始做一切的时候心里怎么想,我为什么会得到得那么多人,甚至你的支持,我忘了?”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我若是变得跟贵族们一样,只想到自己而想不到未来,会有多少人离我而去?那也会包括你。”
    积攒人心容易吗?不容易。
    先前刘元所为,从来不曾涉及其他人的利益,可是现在,如果她当上这个皇帝,誓必血流成河,未来的路,她再想走下去,也得细细想想,还有没有人愿意陪着她一起走。
    现在留下来的女官,她们很难得的,一半退去的人,剩下的一半,未必还会再出现同样的一波人。
    刘元喜欢她们,既是因为从她们的身上看到了不屈,看到了愿意为自己的未来拼搏,纵是鱼死网破也再所不惜的心。
    此心难得,一如她初始,她同样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走到现在。
    “殿下会如愿的。殿下的心,她们必会感同身受,永生铭记。”张良朝着刘元轻声地说,提醒刘元她一定可以。
    刘元抬起头,看着刘邦的牌位,“父皇,大汉的江山,只能是盈儿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这是刘元最最坚持,也绝对不会可能允许任何人改变的局面。再此基础上,再多的变故也好,无数人的不能容也罢,刘元都会容下来。
    从未央宫传出来消息,刘盈有意传位给刘元。
    消息一出,满朝皆是哗然,不可置信的声音迭迭而起,都以为这是玩笑话而已。
    却得到一干人肯定这一番话,消息是真的,诏书都拟下了,而且就在刘元的手里,还是张良亲自拟下的,三公九卿,他们全都看过诏书,确是传位的诏书。
    立时间,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刘盈疯了,他疯了!
    刘盈又不是没儿子,不说没生下来的,哪怕是生下来的,都有两个儿子了。
    是,虽然他们的身体好像并不是特别的好,那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儿子,身体好与不好都是你的种,你的江山天下,你不想传给儿子却要给姐姐,不是疯了是什么?
    接着有人质疑,是不是刘盈被刘元威胁了,大权在握的刘盈,绝对有可能威胁刘盈的?
    第318章 皆动
    对,没错,刘盈一定是被刘元威胁了,否则怎么会写下这样一份诏书。
    因为病重许久没有上朝的刘盈,面对众人的质置声,臣子们纷纷要求见刘盈,刘盈也就见了,一照面都是告状的人,“陛下若受始元长公主所胁迫,臣等宁死也要护住陛下,万不会叫陛下陷入传位一事不得不为之境。”
    刘盈坐在上面,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表态,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刘盈不用怕,刘元就算大权在握也没关系,还有他们,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解决刘盈遇上的难题,只要刘盈说一句受人胁迫,他们正好拿了当借口,一气对付刘元,让刘元死无葬身之地。
    “朕并无受人胁迫,你们想让朕说出阿姐胁迫朕的话来,以此推翻你们所知的朕传位的诏书,朕告诉你们,绝无可能。”
    “传位诏书,在朕去后,始元长公主继任为帝,从此就是大汉的皇帝,君臣之别,牢牢记下。”刘盈的脸色并不好,但他与人说出口的内容,几乎可以让在场的人都崩溃。
    先前已经知道刘盈坚持的人,也知道不管他们再怎么说,怎么做,刘盈都不会再改变主意。他们背地里商量许久,最后只能说,劝不动刘盈,说过刘元,打的话,也打不过刘元,他们能怎么办?当真要束手就擒,让刘元登甚为女皇?
    不能忍,女子出仕他们都闹得天翻地覆,若是再让刘元继了位,败退里还会有他们的活路,万万不能,万万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刘盈道:“朝堂诸事,朕无心力可管,这一次,怕是朕最后一次上朝了,朕未去前,阿姐掌权代理朝中事务,朕去后,继位之君,必为阿姐,你们若是认为自己可以对付得了阿姐,或者劝得了阿姐不当这个皇帝,是你们的能力。”
    哟,在这个时候道出事情的转折点在刘元的身上,算是什么意思?什么什么的意思?
    满脑子都是问号,刘元闻之一声轻笑,刘盈不怕刘元再成众矢之的,他也知道刘元想要再一次成为众矢之的,由此,开始另外的计划。
    刘盈话说完即走,朝臣们还在消化刘盈话听意思,刘交却已经杀到刘盈的面前。
    自从刘元质问他手中是不是也有同样的诏书后,刘交大病了一场,想到没能护住那么多的侄儿,还有自家兄长对刘元和刘盈做的事情,凉薄到那般地步,刘家的人对不起刘盈他们姐弟。
    至此不管刘元闹出什么事来,他只管带着儿女们安心地打理学宫,心想朝中事务也罢,家中的小事也好,都不是他能管得了的,不如放手,当一个学者,教教人读书识字,他谁都护不住,也谁都管不了,便不掺和。
    但刘盈要传位给刘元的事,刘交听说之后震惊得傻了,随后二话不说地进宫,面见刘盈。
    刘盈倒也想见见这位小叔,叔侄见面,刘交见礼到即追问道:“陛下何至于此。”
    “这个天下,有一半是阿姐打下的。给她理所当然。”刘盈与刘交的说辞更直接,大汉的天下,现在由刘元撑起来了,我们这些人,都算是躲在刘元身后的人,有什么资格拦着刘元一飞冲天?
    刘交无话可说,刘盈道:“小叔是自己人,刘家的天下,现在依然在刘家人的手里,将来会更好,你应该高兴的对不对?”
    “陛下,不至于如此,你还年轻,往日的身体也算康健,你不会有事的。”无法劝说刘盈,刘交便盼着刘盈能够长命百岁,但凡刘盈还活着,依刘元的性子,她不会逼退刘盈的,只要等刘盈的儿子长成,今日的诏书同样可能废了。
    刘交心里暗暗盘算,然而却怎么也想不到,刘盈不管自己是死还是活,都不会再当这个皇帝,至于刘元想不想当,刘盈并不催促刘元。
    当刘元做下决定,总会告诉他的,天下,刘元会交到刘家人的手里,也会交到刘盈儿子的手里,刘盈从来不曾怀疑。
    “朕的身体朕清楚,小叔管着学宫挺好的,大汉的天下需要人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才。如此方能保大汉江山世代相传的根本,你放心,将来就算我不在了,阿姐会得比我更好。”
    “我没能为大汉做过什么,为大汉择一个良君以传之,保大汉的基业,就算朕最大的功劳。”但凡听到刘盈没出息的话,少有不气得背过去的。
    刘交算是无心无力,想劝,却因为自己做过的错事,在刘盈的面前抬不起头,话也说得不那么理直气壮。
    明明进宫前,他有千言万语要问刘盈,更想让刘盈改变主意,但是才与刘盈对上,他便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有愧,便如这般,明明觉得自己是对的,总因为之前犯下的错,不敢与人指出。
    “陛下,陛下。”一声声唤着陛下,刘交不敢否认刘元的本事,可是大汉的天下当真交到刘元的手里,天下会大乱的。
    女子出仕已经引得天下动荡,再出一个女皇,贵族们会更疯狂,而因为刘元继位,或许从前站在她一边的人,也会倒戈。
    “叔父,你可以想想,将来究竟要帮阿姐,还是帮着别人。想来我都知道大汉的江山由阿姐撑起来的事,你必然也知,若是阿姐当真有一个万一,最高兴的不会是我们,而是外面的人。阿姐,她经过多少风云了,相信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她都能处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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