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服用了高仿药就不一样了。安宫牛黄丸是根据中医"以毒攻毒"的辨证思路开的方子,由十几种药材按君臣佐使的配伍原则严格配制而成。这一批高仿药明显只有九种成分,配伍不全,配伍的药材用量也不对。这方子的配伍是极不科学的,毒副作用会非常大。”
    “御医太医们都应该知道,一副药的组方结构是严密的,根据君臣佐使的原则配伍。就说其中的佐药,可以消除减弱君、臣药的毒性,或者制约它峻烈的药性。”
    太医院的人都点头,证明她所言非虚。
    “安宫牛黄丸是一个现成的方子,它的用药包含了朱砂、麝香等十几种中药材,是先辈根据以毒攻毒的思路,才添加到方子里用以治疗病症的,它目前的配伍是最严苛最稳定和最恰到好处的。”
    “高仿药首先是配伍不全,用药份量也是胡乱搭配的,这两方面都破坏了原先安宫牛黄丸稳定严苛的配伍关系,致使君药牛黄麝香和臣药的药性毒性得不到抑制和减弱,银针检查不出来毒性,但它们被制成药,这药是非常的不稳定以及危险的。其中朱砂含有不稳定的毒性,容易被引发,还有雄黄……”
    其实朱砂就是硫化汞,而汞是有毒物质,还有雄黄,也容易与某些物质发生反应。
    周蓁蓁不能和他们解释化学反应,只能用简单易懂的话和他们说明。
    “我之所以会说皇上是被人有意毒害的,是因为我发现,有人故意引发朱砂和雄黄的毒性,从而致皇上中毒而亡。”周蓁蓁终于揭开了皇帝死亡的真实原因。
    周蓁蓁的话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寒毛直立,这样的手段,真的是匪夷所思。
    太后抖着手问,“对方是如何引发的?”
    周蓁蓁回道,“据我观‘皇上’近日的起居注,所料不差的话,应该是咸菜。”
    安宫牛黄丸中含有雄黄,不宜与硝酸盐类同服,否则同服可生成硫代砷酸盐,使疗效下降,增加毒性。
    而咸菜,就含有硝酸盐类,特别是腌制三天左右的咸菜,所含硝酸盐类达到峰值。
    “咸菜?!”众臣工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对,咸菜与这朱砂雄黄用量极大的高仿药同食,会使人中毒。这个可以试验的,用一只家禽,再拿些腌制三天左右的咸菜。”
    周蓁蓁都这样说了,太后点头,于是很快就有人送来一只鸡。
    按照方法让它同食了咸菜和高仿药之后,没多久,它便抽搐死亡。
    看着这一幕,众人有点被吓着了。
    太后的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但眼中的怒火却像要喷涌而出。
    贺灿死死地盯着周蓁荼,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一手捏死她!他设计得那么妙的一个局,被她毁了,全毁了!
    看着贺灿这样,四皇子哪会不知道他们这次又输给了周蓁蓁输给了袁家了呢。不过没关系,他们还是能赢的。
    周蓁蓁觉得可以揭秘了,“太后,三位大人,你们真该查一查了。这明显就是一个局。皇上为什么会怒极攻心?是听了马将军参我三叔那尚不确切的通敌卖国的消息?这样让人上火的消息不是一律都先在太子那过一遍,再与群臣商议过之后,才决定递不递到皇上跟前的吗?那日怎会贸贸然就通报给了皇上?这事是谁指使的?”
    “还有,咸菜乃乡下之物,皇上怎么会想起来食用的?这一点也很可疑。最后给皇上服用的安宫牛黄丸是谁去取的?我看供药里,至少有一半是真药,那人偏偏拿了高仿药给皇上服用,这仅仅只是巧合吗?”
    “我数一数,以上这三处疑点,外加少府收贡品时却让人参入了高仿药,还有我之前让人收集的疑似假药制造点,一二三四五,五管齐下,指向性应该很明显了吧?”
    这些细小不起眼的小事,串起来就成了大事。周蓁蓁相信,以贺灿的心性,一定自得于此计,且为了不打草惊蛇,好几条线索估计暂时不会处理。
    “这些你们不去查,反而一心在我和太子身上浪费时间和精力,呵呵。”
    至此,周蓁蓁一席话,快刀斩乱麻,整理出来一个清晰的思维,谁也不敢反驳。
    今天这堂审案,几乎就成了周蓁蓁的个人秀场。
    袁五嫂此时双眼放光地注视着台上的周蓁蓁,觉得她此时真的是太耀眼了。
    不止她,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周蓁蓁,袁家这媳妇,真的太……无法言说。
    一直窝在角落里当隐形人的三皇子,此时抓紧了衣襟。
    三皇子觉得如果他此刻在府中的话,一定要叫婢女给他顺顺气,太可怕了,一路看来,他四皇弟和贺灿多精妙的布局啊,被周蓁蓁这个女人砸了个稀巴烂。
    贺弦说得对,这女人又聪明又邪门,他想不明白当初自己怎么一门心思去和她作对的?和她做对也就罢了,她身边还站着袁溯溟,那也是一个狠人。
    幸亏这次他早早下了四皇弟和贺家的贼船,不然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水深火热呢。
    太后低斥,“都听到没有,还不照办?!”
    众人精神一震,照着这五条线索去查,他们就不信挖不出来一些东西。
    正如周蓁蓁所说,只要查出一半来,其指向性就明显了。
    他们也不是真的就蠢笨无能,而是太子牵扯上弑父的嫌疑,让太子一系的人马很被动,其他人也很无措。
    “哀家刚才让人查少府,有结果了没?让去查假药制造点,结果又是如何?”
    随着太后的催促,宫里的人员高速地开始运转开来。
    周蓁蓁想到此刻还隐在暗自的皇帝,心中叹气,既然是刀,就要有刀的觉悟。
    “五条线索,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那我做为苦主,为了能尽快找出真凶,就大言不惭再说两句得罪人的话。”
    “你说,只要能找出真凶以慰我儿在天之灵,有什么后果,哀家替你担着。”太后此时对周蓁蓁满意得不得了。
    “我刚才说过了,皇上之死,是一场处心积虑的谋害!既是谋害,那当然就得有动机,也就是做这事的目的。谁在这场阴谋中获得最大,谁就有可能是主谋。”
    周蓁蓁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视线若有似无地看向四皇子。
    她自顾自地往下说,“皇上驾崩,太子有弑父嫌疑,储君之位不稳,若无法自证清白,恐怕太后娘娘以及宗室不会赞成他继位的。余下的皇子中,二皇子出继,三皇子在去年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六皇子为异族妃嫔所生,余下两位皇子皆为稚子。最有资格也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会是谁呢?不是别人,就是四皇子呀。你们说,我分析得对吗?”
    所有人都看向周蓁蓁,她还真敢说啊,没看到四皇子都已经脸黑得如锅底了吗?
    太子看向她的目光满含笑意,终于有人揭穿他四皇兄狼子野心的真面目了。
    此时有老臣出列,“太后,三位大人,袁七少夫人言之有理,臣等请求将四皇子以及几位皇子暂时拘禁起来。”
    太后一挥手,“今日必能查出真相,所有人都不得离开。”
    太后这话,也算是合乎了刚才那位大臣的提议。
    太后的决定,让一些心思深的大臣脸色微微一变,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太子和四皇子。
    京城城门
    从得知皇上驾崩,到回到京城,袁溯溟将时间压至最短。
    他从那一队精兵之中,挑了二十精锐中的精锐。一路上,马歇人不歇,终于在两日后赶回了京城。
    二十来个人先后进门,他用的不是袁府的令牌,也不是太子给的令牌,而是用马将军的手谕进来的。
    进城之后,袁溯溟明显感觉到京城气氛变了,外松内紧,心就是一沉。
    袁溯溟取了贴身令牌,去最近的袁家消息的联络点,很快就知道了他想知道的消息。
    “七少,今天三司会审七少夫人,袁府上下,以及所有的官员都到皇宫去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闻言,袁溯溟瞳孔一缩,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在回来的路上,他推演过各种可能,却没想到此时已经是最危急的一种。
    如今人都聚集到了皇宫,说是三司会审,但他知道,不管这会审的结果如何,都只有一个结局。
    如果他是贺灿或者四皇子,必不会放过这次将之一网打尽的机会。
    这样得来的皇位纵然不够光彩,但是那又如何?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一年两年乃至十几年后,谁还会抓着皇帝这点不放?
    现在他该怎么办?要怎么做,才能挽回整个局面?
    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他手上的兵力也比不上四皇子与贺家的。袁家经过这次监管,且三司会审结果未出,袁府的人手肯定被朝廷的人看得死死的。
    一路上,袁溯溟想过种种能避开死局的可能,但无论袁家事后怎么做,都是死局。除非将皇上和太子两人完全隔离开,他们才能完全避开,四皇子和贺家的算计。
    而太子监国,一切行动轨迹都有迹可循,注定无法避开四皇子等人的算计的。唯一能避开的,就是皇上了。皇上病重,如果要避开,只有悄然出宫一途。
    但是可能吗?袁溯溟心里很清楚,他们袁家从祖父到他爹再到他的兄弟们,都不敢有这等大胆的想法。
    他知道妻子聪明,也挺有远见,但她在事发前能这样高瞻远瞩,并且敢这样去做吗?
    “七少?”亲兵催促。
    袁溯溟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决定相信妻子一次,相信她能做到他预想中最好的决定。
    他决定下来之后,综合了他手上能够得到的信息,觉得皇上如果出宫的话,最有可能在两个地方,一个是三皇子府,一个是太后娘家。
    袁溯溟更倾向于三皇子府,直觉。
    冤家宜解不宜结。因为上次闽南治水,让他们袁家和三皇子有了合解的基础。
    小妻子常说,人的立场,人与人的关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人和人之间,能抓住契机成为朋友,也是一种能力。所以,她连沈氏都能容得下。
    以他对妻子的了解,如果可以,她会努力将三皇子从敌对关系转化过来的。
    且他手上人马不多,不宜分兵。
    最终,袁溯溟一咬牙,决定先去三皇子府看看。
    他到的时候,三皇子府里传来打斗声,近前一看,发现两波人在打斗,其中一波是宫中的暗卫,袁溯溟知道,他赌对了。
    袁溯溟二话不说,领着人就上前帮忙。
    他一出现,皇帝就发现他了,“你来了?很好。”
    “微臣见过皇上!”
    皇上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招招致使的灰衣卫,冷笑出声,“老四,贺家,好,真是好极了!”
    皇帝身边的高大伴哀求着,“皇上,您可千万不能动怒啊。”
    袁溯溟一扫,就看到皇上的脸色灰败得厉害,整个人也很瘦,颧骨高耸,弱不胜衣。
    他心就是一突,一个念头不由得浮上心头,皇上大限将至。
    皇上没理会高大伴,而是扔给他一枚令牌,“这里你不用管,拿着令牌,去将龙泉台大营的军队给朕调来!”
    袁溯溟接过令牌,看了一眼因他的人加入而扭转的战局,二话不说,一声遵旨,就转身翻身上马,往城外飞奔而去。
    宫中
    所有人不得离开,却是不限制在一定范围内走动的。
    人有三急,周蓁蓁也不例外。因为生理构造的不同,女子比男子更不能憋。
    解决了三急,她出来时,又遇到了贺灿。
    这人,一直都喜欢在厕所边边堵人。
    “你今日之表现,真是让我叹为观止。”贺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侥幸侥幸罢了。”周蓁蓁假假地笑。
    “我们不该用安宫牛黄丸,应该换另一种方式将你们袁家牵扯进来的。”贺灿叹息着说道。
    周蓁蓁挑眉,他就笃定用别的方式,他们就能赢?
    “但是你猜到了又如何,你们都离不开宫里了。”看着她,贺灿心里是有些可惜的,这么聪明的人呢。
    周蓁蓁好整以暇地看着贺灿,贺灿啊贺灿,你这么自大,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可没忘记,皇帝还隐在暗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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