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澄焕依旧是沉默。

    “跟我走,就我们两个人,好不好?”又何止一人,爱的卑微,低到尘埃里?

    仅仅伤了何笑一条,策澄焕便不能原谅了他,“朕不再是你的主子。”

    “好……不再是主仆,你我也可以有别的……别的……关系啊?”阿齐抱着明明没有的期许,断断续续得轻声问他。

    “从此陌路。”策澄焕眉眼含霜。

    陌路?他不能接受。喉间的突起一上一下得滑动,再说不出一句话。

    -

    恨如何,怨如何?

    于阿齐对他自己的伤害,策澄焕可原谅,只再相信不得。这种亲情上的折磨,已不是第一次,策澄焕也是伤到了骨子里。

    帝王家这些个不顾亲情的争斗,终究还是一点不落得落在了他的身上。

    论手段论计谋,想来严瀚睿也称不上是登凌绝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也是少之又少。

    严瀚睿和阿齐的背后还有一个人,他们之父,严泽。

    攻下皇城,严泽归朝,不用再受那边疆风霜之苦。一朝忠臣有几人,皇位摆在跟前又有谁人能不心动?

    严泽带回消息,震惊满朝文武,姬家血脉尽数被策澄焕秘密抹杀,丝毫不留。

    得兵权者得天下,纵然有明眼人心下了然也仅仅只能辞官亦或佯装得全然不知,不然这杀身之祸定然是会降临的。

    短短数栽,皇城再次易主,人心惶惶不言而喻。

    胤王之位不改,严瀚睿则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笑则住入灵怡殿再不迁出,止此一改往常,灵怡殿入住之人乃太子的公子。

    皇宫内,婢女侍从无法换血干净,知晓何笑曾也侍奉策澄焕左右,就连那些个最最下层的宫人看何笑的眼神都斥满了不削和讥讽。

    灵怡殿。

    “那人在地牢里锁了也有月余,何笑倒是从来不提让我放了他。”严瀚睿手持着汤勺喂到何笑嘴边,看着他喝下去方才笑了,似是随意提起。

    “何笑现下不是少爷的人么?提他做什么?”何笑在桌子底下的手捏皱了衣衫,形容上却没有丝毫破绽。

    “真的?”

    “自然。”点点头,再喝下一口严瀚睿递来的鲜汤。

    “可有表示?”到了此刻,严瀚睿方才信了自己在何笑心里胜过了策澄焕。

    何笑倚过身子,唇在严瀚睿颊边轻轻一碰立刻就侧过脸去。

    在严瀚睿看来这是羞涩,侧过脸的何笑眼里却噙满了漠然。

    严瀚睿把人揽入怀里,轻拍其肩背就像哄着孩童一样。把头埋进何笑发间,嗅着何笑特别的味道,这个人是属于他的了。

    用过了午膳,严瀚睿被他父召去了,何笑遣退周遭宫人。

    他双目锁住就要合上的门,待得合上了,以衣袖狠狠来回抹擦着双唇。

    快了,等严瀚睿信了他,等严瀚睿再不在他身旁留下眼线的时候,就好了。

    ☆、31-32

    1

    又三日。

    第一夜,何笑躺在严瀚睿身侧。严瀚睿不曾迫他,仅拥他入怀,转而呼吸均匀得睡去。何笑彻夜未眠,别人的怀里他又怎能睡得安稳。天未亮,何笑蹑手蹑脚得下榻,面无表情得就着烛光往脸上眼边抹上女人家用的粉,以遮盖整夜未睡的憔悴。

    直到整张脸再无憔悴之色,放下手中粉盒,抿紧双唇,就着铜镜看自己,纵然脸色是如常了,眸子还是无神。

    他是个男子,强扯起一个笑,他近来日日对铜镜练着,练到严瀚睿看不出一丝破绽了。

    待得严瀚睿起了,何笑以不喜人多为由央求严瀚睿撤了周遭多余的宫人,严瀚睿允了。

    一日一日,便是今日了。

    那人在阴冷的地牢里还撑得下吗?每每思量到此处,何笑嘴角便再挂不起笑。

    “何公子。”守着地牢的小卒恭敬得向他行礼,人却依旧挡着,显然是没些手谕令牌之类的不会放他进去。

    何笑从袖中拿出个令牌扔到狱卒手中,狱卒不敢怠慢,细细看了便递回去,让开了身子为何笑打开了门。

    “钥匙。”何笑冷冷道。

    狱卒面面相觑,愣了一会,方才把钥匙递到何笑手上。

    两个狱卒藏得很好,可何笑还是见了的,那种深藏在他们二人眼底的不削。

    不顾这些,只身走入阴冷的牢狱,台阶不多,但是对何笑而言,这条路是这般得长。耽搁不得,脚下步子不慢,心中惴惴不安。

    在里面。

    身上染着血迹,发丝凌乱得披散,心里一酸,他从未见过策澄焕这般得模样,原本炯炯发着光的眸子如今变得深陷。

    何笑上前扶他,策澄焕未看清来人,以是几日就会来一次的阿齐,便用力甩开。

    很疼,被策澄焕甩得撞在墙上,放在以前他许是要伤筋动骨了,今日,只是疼。

    “傻大个……”一时间不知该启口说什么,时辰又耽误不得,手上替策澄焕打开锁着他的手链脚链,强忍下哽咽,“跟我走。”

    “笑笑?”诧异,说不上惊喜,策澄焕自己也道不明他是何种心境。

    “嗯。”何笑目中染上了不舍,“快,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何笑拉起策澄焕,“能跑么?”

    策澄焕点点头,虚弱得一笑,再疼也不疼,再不能动,此刻也能跑。

    拉着策澄焕方才跑了几步,三个人挡在了他们面前。

    何笑愣了,怔怔得看着。

    三人均是黑衣蒙面,倘若不是在牢狱里见着,倒像是刺客。为首之人扯下蒙面黑布,狭长凤眸,面如冠玉。何笑见过,在曾经策澄焕寝宫的画里,温弥汜的画像。

    “陛下,微臣救驾来迟。”洛清浅浅一笑,拉过策澄焕就要走。

    策澄焕只颔首,目光还留在何笑身上。

    何笑脚步未挪,手未松,口未开。

    “何笑?”洛清问他。

    “皇后可也有人救走了?”她腹中有策澄焕的骨血。

    策澄焕一怔,转而释怀,何笑担心自己的骨血再正常不过。

    “自然,现下想来已被带出皇宫了,快走吧。”洛清语速极快得应了他。

    何笑松开策澄焕的手,勉强得笑一笑,身子向后退两步。

    够了。

    如今,他爱的人来带他走了,黎月腹中又有他的骨血,他已然无碍。

    他不能成了他的负担。

    “笑笑,一起走。”

    “你带他走吧。”先是向着洛清说,转而面向策澄焕,“我不会离开这里的。皇宫要什么有什么,你已然不是皇帝,没有荣华富贵凭什么让我跟你走?”何笑目光越过策澄焕看向牢狱外湛湛的天空,淡淡得说。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很重,想来是被发现了。

    “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笑笑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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