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榴绝望,抬头看高公公,后者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无能为力。
    她生来固执,撞破南墙也不回头。
    晨曦乍亮,她微微眯了一会儿,又重新梳妆,上朝去了。
    她要向所有人证明,她既坐上了这个位置,便坐得稳。
    只是,意外总是这么不打招呼就来了。
    礼太妃带着刘玉来给瑶光请安,被带到后殿跟弟弟一起玩耍的刘玉不知道怎么就撞到了抱着弟弟的乳母,结局便是乳母崴了脚,刘立摔了一脑袋的血。
    一看到陛下那张血糊糊的脸蛋儿,礼太妃便险些晕了过去,不等瑶光发话便赶紧拉着刘玉下跪。
    “玉儿无状冲撞了陛下,请太后娘娘责罚。”
    瑶光全身心地都在心疼儿子,根本无暇处置他二人。
    “快,让让,太医来了!”
    礼太妃被冲进来的小石榴绊了一下,略微踉跄。她身旁的刘玉捏着拳头要揍人,被她赶紧给拉住了。
    “祖宗,你闯的祸还不够大吗!”
    “我不是有意的,是那嬷嬷没有抱稳弟弟!”刘玉梗着脖子争辩。
    “闭嘴吧你。”礼太妃捂着他的嘴巴,生怕被太后给听到,到时候他们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阿弥陀佛,一定要保佑陛下平安无事啊。”礼太妃嘴里念念有词。
    刘玉在一旁东张西望,丝毫没有闯祸之后的惊惧。
    太医为刘立包扎了一番,血总算被阻住了,清理干净的小脸蛋儿也没有那么恐怖了。
    “娘娘要时刻注意着,看陛下是否有恶心想吐的症状,一旦出现请立即派人来通知臣。”太医道。
    “那他现在如何?”瑶光看着他被包扎一圈的额头,心头像是在泣血。
    “若无臣刚才说的症状便只是外伤,修养一番就好了。”
    瑶光闭眼,心口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来人,将平王带进来。”瑶光道。
    刘玉蹑手蹑脚地进来,他虽顽皮,但好歹知道在太后面前是狂不得的。
    “方才你为何要撞嬷嬷?”瑶光正色问道。
    “请太后恕罪,儿臣并非有意的,是嬷嬷没有抱稳弟弟,自己磕到桌角了。”刘玉口齿清晰的道。
    “娘娘,奴婢冤枉啊。”一旁崴了脚的乳母不顾伤势在跪地上。
    礼太妃在一旁拧他胳膊:“太后面前还不说实话,是不是你撞的嬷嬷?”
    “不是!”刘立甩头。
    瑶光抬了抬下巴,小石榴便将平王请了出去。
    “母妃……”他总算知道害怕了,扭头看礼太妃。
    “你先出去,太后娘娘与我有话要说。”礼太妃担心他犯浑,赶紧说道。
    平王不情不愿地走了出去,嘴巴撅得可以挂油瓶了。
    “娘娘恕罪,平王天性顽皮,也不知道像了谁。”礼太妃上前,跪在瑶光面前请罪,“陛下的伤势可还严重?娘娘尽管惩罚臣妾,是臣妾辜负了娘娘的信任,没有将平王教好。”
    “他今日推了嬷嬷摔了陛下,也许是偶然的缘故,也许是存心。”
    “娘娘明鉴,他虽然野性难驯,但心地并不坏,绝无故意伤害陛下之心吶!”礼太妃急切地为他分辩。
    瑶光提醒她:“你别忘了,她亲生母亲是死在谁的手里?”当日她下令毒杀萧妃,目击者甚多,虽事后封了不少人的口,但难免有疏漏。况且,当日郑太妃不是也在场吗?
    礼太妃一惊,咋舌:“这……这不会吧?”
    “宫里人多嘴杂,偶有嚼舌根子的人说到他面前去也不是不可能。萧妃死不足惜,但若是因她的死让皇室同室操戈,骨肉相残,那便是那幕后之人的过错了。”
    “娘娘的意思是有人在平王面前说了些什么?可、可他才四岁啊!”
    “留意着吧,哀家也没说一定是这样。”瑶光道。
    “诺,臣妾一定私下留意平王的动静,看有谁蓄意接近他。”
    “嗯。”
    入夜,未央宫恢复了沉静。瑶光坐在刘立的床头,温柔地注视着他酣睡的小身影。
    “娘娘,该就寝了。”小石榴上前道。
    “小石榴,你说我要不要去求一枚平安符?他自生下来便状况不断,我这心里很是不安。”瑶光抚着他的小脸,轻叹道。
    “娘娘您多虑了,小孩子生病是常事,小心照看着就行了。”
    瑶光低头,小心用手指描摹着他的脸蛋儿,心里一片柔软。不管前路如何艰险,只要是看着他这甜睡的小脸蛋儿,她觉得一切都值了。
    他在睡梦中扭动了一下,手一挥,拽紧了她的手指。
    “乖乖?”她以为他醒了,低声唤道。
    他砸了砸嘴,像是回味什么滋味儿,撅着嘴又睡过去了。
    瑶光笑了起来,低头亲亲他的手指:“小乖乖,好梦啊。”
    秋雨萧瑟,殿内却温暖一片。有如此浓厚的爱意守候,他一定会像那最茁壮的小树苗一样,精精神神地长大。
    ……
    刚躺下便是雷声阵阵,瑶光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又躺了一刻钟,半点儿睡意也无,她干脆坐起来批折子。
    小石榴早已在外间睡熟了,裹着被子,睡得一脸的酣甜。瑶光轻手轻脚地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水,剪了一段烛火,专心致志地看起奏折来。
    秋风掠过烛火,摇曳出一段温情的时光。
    她蘸墨抬头,瞥见了一个黑黢黢的身影。
    “谁?”她警惕地放下笔站了起来。
    窗户外面,黑影走动,逐渐逼近门口。
    她正准备喊人,却见黑影推开了殿门,兜帽下,是一张冷峻的脸庞。
    “你来做什么?”她重新坐下,松了一口气。
    朱照业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来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窗户外。既然来了,他也就不客气了,大步地走了进来,脱下披风扔在一边,随意地瞥了一眼她桌上的奏折。
    瑶光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警告之意明显。
    “真不知道你是聪明还是傻。”他轻笑一声,一抬腿,坐在她旁边的榻上。
    她重新握起了笔,淡然处之:“你若是来看笑话的,可以走了。”
    “没看够怎么能走?”他偏头注视着她,“很辛苦吧?有没有想提刀砍人的冲动?”
    有,砍你。
    瑶光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他:“我骗了你,你欺负了我,咱们扯平。若你还要纠缠不放就请正大光明的来,做这般梁上君子颇让人不齿。”
    “正面来……”他笑着重复她的话。
    她转过头不看他,继续批复奏折。
    “你斗不过我。”
    笔尖的墨汁滴落,入木三分。
    “可以试试。”她咬着唇说道。
    他倾身向前,勾起了她肩上的一缕发丝,轻嗅:“若你想,本王可以成全你。”
    天生宿敌,狭路相逢,拼的不是谁聪明,而是谁够狠。
    第49章 唾面
    瑶光生在冬日,冬月初十便是她的寿辰。以往不过就是在府中煮碗长寿面就过了,刘钧在的时候倒是有意要给她做寿,但她觉得太过高调会很扎眼,便拦着不让过。但今时不同往日了,下面的人早就拟了折子上来,要为她过十八岁的寿辰。
    “十八岁……”瑶光坐在镜面前,笑着道,“平常人家十八岁的娘子在做什么呢?”
    小石榴细心地梳理着她的黑发,道:“不过是相夫教子,闲暇的时候约着闺中三五好友一同聚聚罢了。”哪像眼前这位,批不完的奏折处理不完的国家大事。
    眼前闪过一到银光,瑶光眼疾手快地将它拽了下来,捏在手里一看,是一根银丝。
    “看,我都长白头发了。”她喃喃道。
    女子最在乎相貌和年龄,她不过十八芳华,却已经生出了一缕银丝。
    “您该少熬夜了。”小石榴趁机劝道,“这睡得晚就容易生白发,您这不是老,是睡眠不足。”
    “哪里是睡眠不足,明明就是愁出来的。”瑶光松手,银丝落在台面上,窗外偶来的一阵风就将它吹走了。
    近来与宣王斗法,她的神经时时处在紧绷的状态,连睡梦里都是一片焦灼,怎能不生白发?
    小石榴将发髻挽好,招了招手,旁边的小宫女捧来首饰盒。
    “今日是娘娘的生辰,不如戴这只百鸟朝凤钗吧?”小石榴小心翼翼地捧出凤钗,在瑶光的身后比划了一番,觉得这艳光四射的发钗竟然也掩不住主人的芳华绝代,小声叹息,觉得先帝爷真是福气最薄的人了。
    梳了妆,换了衣裳,她从宣室望前殿走去,迎接百官和命妇们的朝拜。
    红色的凤袍端庄威严,压住了她骨子里的极度美丽,面带桃红,又将这喜气的日子展示得淋漓尽致。发髻中,那凤钗反射着太阳光,张扬着属于它的耀眼无双。
    “恭贺太后千秋,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百官下拜,乌泱泱地跪倒一片。
    她在小石榴地搀扶下坐在主位上,俯视群雄,抬眼望去,连那屋檐上的积雪又带着几分道不尽的苍凉。
    她抬起右手,高公公便唱喏:“起!”
    众人起身,宴席开始。
    离先帝崩逝已经一年了,这一年里,年轻的太后处变不惊,迅速整顿了朝纲,稳住了众臣,平稳地将皇位过渡到她儿子的头上。这不仅让有些感动恐慌,假以时日,又年轻又有手腕的太后是否会成为第二个吕后呢?若是,那她的破坏力一定比吕后更上一层楼。
    觥筹交错,众人心里都不如面上那般平静。
    “太后娘娘,臣弟有话要说。”端王,先帝最小的叔叔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一向纵情享乐不理朝政,此时大大咧咧地站起来,也不知道要向太后说什么。
    “皇叔请讲。”瑶光抬手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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