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人家姑娘是在自个儿儿子落难的时候应了婚事,这点让他的心里倍受讨好。
    罢了罢了,反正福宁满意,有福宁在,他也不可能不答应,端着一张笑脸儿就端着张笑脸儿吧,福宁开始便成。
    是以从安国公府启程到程府去交换庚帖提亲这段路上,安国公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保持淡淡笑着的模样。
    这番商谈婚事比之前一次不知顺利了多少,赵氏笑脸相迎,而长公主更是温声言语,纵使身份尊贵却把姿态放得很低。
    只是两家家长虽然各自都让了步,但是还是遇着了说不合的地方。
    赵氏不急着嫁女儿,福宁却急着给自己的儿子娶媳妇,两个人又都是棉里藏钢的性子,笑着来回博弈,到底是没把婚期商定下来。
    只不过唐尧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一般,让玉郦寺的所谓高僧跟着安国公与福宁长公主一道来了程府,这高僧相看了程唐二人的生辰八字之后,说是若是在程祈宁及笄之后便成亲,能逢吉时,子嗣兴旺。
    赵氏与程子颐知道长公主就唐尧一个独苗苗,女儿若是嫁过去之后子嗣多些,倒是更能站稳脚跟,再想想这安国公府离着现今的程府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脚程,也便应了婚期就定在程祈宁及笄之后,与这二人生辰八字相合的第一个吉日。
    程祈宁这厢躲在自己的院子里羞着脸没敢出来,却派了个小丫鬟去帮她探听一下花厅的消息。
    小丫鬟回来之后,告诉程祈宁说,玉郦寺的高僧说程祈宁与唐尧许得在她及笄之后便赶着定亲,程祈宁初闻这话,还有疑惑,再听了那小丫鬟那多子多孙的解释,程祈宁渐渐明白过来,垂下头,露着一截细长的颈子,小脸儿上的红一直绵延到耳后根去了。
    多子多孙,这话倒是吉利……
    也暧昧。
    正垂着头脸红着,程祈宁又听见小丫鬟说道:“姑娘,外头有人找。”
    程祈宁抬起眸子来,眼波流转间荡漾开桃花色:“谁来了?”
    第095章
    小丫鬟面带喜色地说道:“是未来姑爷。”
    程祈宁原本就猜到了是唐尧过来了, 问一问丫鬟,也不过是有点傲娇地矜持着,想掩饰着自己心里头想要去外头看看的念想。
    听着了小丫鬟一声“未来姑爷”, 她的心头跳动得厉害, 斜斜往小丫鬟那里睨了一眼,似是嗔怪, 却已是挪了步子, 飞快地往月洞门那边去了。
    一出月洞门,就看见唐尧负手面朝着她的方向站着, 红衣蟒带随风招摇,唇角生笑, 眼尾漫含春意,好生俊俏。
    这般好看的男子, 日后会是她的夫君。程祈宁的心头欢喜, 面颊微红, 步子又快了两分。
    又见唐尧的身边还有她们家的仆人跟着, 程祈宁蹙了蹙眉,步子缓了下来。
    行至唐尧的身边,她垂首先道:“今个儿的事,我都知道了。”
    唐尧挺拔地站在这儿,眼眉梢动了动:“知道了?”
    “知道了。”程祈宁再度点头。
    他的手指尖因着激动而有些颤抖, 藏在袖子底下,谁也看不到,面上端的是风平浪静, 嗓音却是喑哑如沙:“还不够。”
    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还不够,若是想靠着外力得到她,早在程家刚入韶京之时,他就能挟恩威胁她嫁给他,但是不够,他要的是她真心实意想要嫁给她,要的是她点头。
    他的嗓音微微颤抖着:“唐尧今日来求娶程家祈宁,从此结发自稚龄时起,相守到白头,不知程家祈宁可是心甘情愿?”
    这是他渴求了两生的执念……
    程祈宁的心尖一阵泛软。
    她喜欢被人宠着惯着,喜欢被人捧在手心里头,唐尧做过的比她能想到的还要好。
    她点头,重重地往下点头,而后又抬首,清澈的眸子染笑:“这事不都是定下来了吗?”
    唐尧的眼眶有些发热,心底酥酥麻麻的,却斜斜地挑眉而笑:“说情话的惯是小爷,这次换你说给我听,才算公正。”
    什么情话不情话……程祈宁横了唐尧一眼,嗔道:“没个正形。”
    只是她垂头看见了唐尧不住点着脚尖略有些紧张激动的小动作,又生心软,张了张手,将手心摊在唐尧的面前:“我向你讨个东西。”
    这下换了唐尧愣神:“嗯?”
    程祈宁咬了咬唇:“就是之前……长公主想送给我的那个,说是……说是和你那个能凑成一对儿,是个信物。”
    程祈宁鲜少在唐尧面前袒露心意,说是要镯子,其实也不过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唐尧,她也心悦着他罢了。
    即使他任性,他妄为,他在世人的眼中百般不堪,可到了她这儿,一身反骨化作柔肠,满怀戾气也软作柔情,他待她这般珍重,那她托付一生也值得。
    唐尧仍在怔忪,而后恍然大悟:“那块玉佩……”
    他忽然摊手苦笑:“自打知道那玉会勾你想起噩梦,我便再未佩戴过那块玉佩。”
    而后唐尧的声音冷了冷:“这玉既然会引你想起噩梦,便不得再留,还是不要罢。我等着去寻了更好的给你。”
    说着说着唐尧才意识到程祈宁话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身子微顿,眉开眼笑,利落应了个“好”。
    日后他戴着的物什,都要有成对儿的,他一个她一个,成双成对才算得上是圆满。
    ……
    唐尧与程祈宁定亲的事情不是小事,很快便在整个韶京传遍了。
    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听说了这件事,气得心里发慌。
    这些时日她养大的好侄女儿李堂如进了宫,用她教出来的那些手段给她添堵,偏偏大楚皇帝正是新鲜的时候,虽说身子抱恙未曾宠幸过李棠如,可是却日日让李棠如在他身边伺候着。
    虽说她心里头并没有大楚皇帝的位置,但是看着自己养大的侄女儿和自己的夫君卿卿我我,这心就像是被垫在石头上一样硌得慌,辗转难安。
    若说除去李棠如,她娘家那里不好交代,可是若说不除,她从来不愿意委屈着自己。
    这宫里头看不惯的妃嫔,哪一个不是被她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给除去了,也就大楚皇帝信任她将后宫里头的事全权托付给她,傻的可以。
    她在后宫里头这样焦灼着,凭什么赵氏和程子颐的女儿却能好好地和唐尧定下亲来?凭什么他们能过得这么快乐圆满?
    若是当初程子颐肯看看她,她也不会入宫,又岂会这样不痛快地在后宫里过了这么多年,现在还要忍受着和自己的亲侄女儿共侍一夫的罪!
    皇后娘娘越想越气,未用午膳,也未用晚膳,在榻上躺了一整日。
    到了夜幕降下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凑上去,在皇后娘娘的耳边轻唤:“娘娘……”
    皇后娘娘以为这宫女又是来催促她用膳的,不耐地摆了摆手:“今日本宫没有胃口,不必传膳,都下去,让本宫一个人静静。”
    她在仔细思索着要如何整治程家,才能让自己出出气,可是这些时日单单是一个李棠如便搞得她焦头烂额,分身乏术,为难得很。
    宫女却没有走开,态度万般恭敬地继续说道:“娘娘,是皇上过来了。”
    她附在皇后耳边轻语:“皇上这番过来,阵仗不小,许是挂牵着娘娘的身子呢,娘娘可是要出去看看?还是仍在榻上躺着?”
    皇后娘娘皱了皱眉,抬起手示意宫女将她扶起来:“带我起来。”
    她皱着眉,心里暗道麻烦。
    若不说大楚皇帝的花心,他对她这位皇后实在是不错。
    可是大楚皇帝对她再不错,那又能怎样,她的心里没有大楚皇帝,大楚皇帝在她身边殷勤一点,反而让她觉得别扭。
    麻烦,当真是麻烦极了。
    在地上站定,被宫女伺候着披了件金线牡丹的披风,往外走的时候,皇后娘娘的脸上又带上了得体温婉的笑。
    她一直被宫女搀着走到了宫门的地方,翘首以望。
    大楚皇帝果然如宫女所说,正往她的宫殿这边走。
    只是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却在看见了大楚皇帝身边跟着的人的瞬间,彻底僵住。
    大楚皇帝身后,被几个太监押着一个人。
    是婉才人。
    怎么会是婉才人?
    自打桂花宴上出事之后,她就想好了对策,让婉才人做自己的替死鬼。
    这婉才人虽然心性高,心思狠毒又善妒,但却是个没怎么有脑子的,被她借刀杀人当刀使,还天天谢她为她着想,实在是有够蠢的。
    只是皇后娘娘以为,婉才人是该死在狱里头了。
    婉才人没道理还活着,且不说大楚王朝的牢狱里有多折磨人,单是那天她吩咐人下了狠手打了婉才人一百大板子,就足够她命断了,怎可能到了现在,还活着?
    皇后娘娘毕竟是在后宫里头磨练了多年的人,虽然笑容敛去,却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端庄模样,福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大楚皇帝的身体状况显然仍是不甚明朗,需得太监搀扶着,也站不太直,他的面容显得有些凝重:“朕这次过来,是要问一些事。”
    大楚皇帝今日也知道了他姐姐福宁家的唐尧要与程祈宁定亲的消息,初时听到他还没能回过神来,后来接受了这件事,心里头有些遗憾,却只能苦涩笑着表示知道了。
    如同当年他恋慕赵氏,却只能笑着去给赵氏与程子颐祝福一样,如今他喜欢程祈宁的娇俏模样,可是既然他外甥先与程祈宁定了亲……
    遗憾归遗憾,就这样罢。
    即便是这样想,大楚皇帝仍然觉得有些如鲠在喉。
    自己看中的女人,都安排好了明年入宫选秀的单子里有她的名字,却被别人捷足先登。
    习惯了被人供着,想要的东西信手拈来,却在赵氏与程祈宁这里连栽了两个跟头,大楚皇帝今日的心情本就不豫,又收到了大理寺那边的官员的进言,说是前些年那事,误会了程子颐了……
    大理寺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他解释了个清清楚楚,只是大楚皇帝还有些不愿意承认。
    其实当年的事,即便是确有其事,对程子颐的责罚也是重了。
    那时候他有私心,看程子颐与赵氏和和美美,实在是不顺眼得很,就借着程子颐的这点小错,让他在韶京再难立稳脚跟,被逼搬迁到江南桐城。
    现在突然被人说起,当初是他误会了程子颐,就好像被人直指他当初判断有误,大楚皇帝的面子上挂不住,再加上他不信自己向来温良端庄的皇后会做出这样的事,于是大楚皇帝同大理寺的人说,要到皇后娘娘这里问个清楚。
    大楚皇帝抬眼看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暗暗瞥了婉才人一眼,见婉才人望向她的一眼充满了怨恨,眉心微动手指暗暗握起,脸上却只露出了几分怜悯。
    她迎上了大楚皇帝打量着她的目光:“皇上想问什么,直说便是,臣妾在皇上这里从来未曾瞒着什么……”
    “不必多说些什么。”大楚皇帝打断了皇后娘娘的话,“朕就问一句话,当年程子颐报复婉才人的事,当真是他做的?”
    陈年旧事忽然被提起,皇后娘娘的身子一凝。
    当年的事她做的可谓是天衣无缝,所有的人的焦点都在程子颐和那时候还是秀女的婉才人身上,没人想过她会是安排这件事的人。
    后来婉才人对她感激涕零,程子颐如她所愿被贬出京,这事让她痛快了很久。
    这都十几年过去了,皇上他为什么忽然又追究起了这件事?
    皇后娘娘笑了笑:“皇上怎还记得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当初程画师会做出这样的事,臣妾也是觉得有些吃惊……”
    被太监押着的婉才人听着皇后娘娘虚伪的话,忽然发出了几声冷笑。
    皇后娘娘往婉才人那边瞥了一眼,看着婉才人眼中无边的妒恨,她的心里忽然有些发凉。
    怎么看这样子,婉才人就和知道了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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