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比一声严厉的责问,把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阿卜问得哑口无言。有言又如何,相信阿卜无法解释我的出现,更加无法解释杰森藏在心底真正引出愤怒熔岩的疑惑。

    所有的答案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我不说出来,谁也猜不出来,阿卜就算是死,也只不过是个冤死鬼,替死鬼。杰森似乎忘记我是个噬血的职业杀手,要混入一次晚宴何其容易,去问养尊处优的阿卜,就算是打破他的头也不会知道。

    我被挂在那里,空气清新怡人,头脑清醒,身体健康,既然失去了所有的筹码,生命必须从头开始,不如走之前先看一出好戏。

    在强大的杰森面前,阿卜如一只弱小的蝼蚁,就算是倾尽举国的财富也不可能买回他脆弱的生命,只要杰森的眼眸变得恶魔的黑色,只要杰森轻轻地按下手指,"噗"一声轻响,阿卜就会变成一缕青烟,消失在这个纷纷攘攘乱七八糟的宇宙,天堂地狱自由选择。

    "杰森--"

    懦弱的阿卜双膝着地跪下来,地上溢出一滩浅黄色的水泽。

    在几位亲密的手下身旁,拥有着亿万财富的阿卜竟然尿裤子了。

    "哈哈--"

    笑声一定很狷肆而猖狂,真是失态,平时也很文雅的我为什么会笑得那么大声,不小心引来了杰森的目光。

    他那样急切仓惶地看着我,锐利的目光仿佛刺穿我的肮脏的身体,看透我的灵魂,可是他哪里知道我的灵魂根本早已失去,根本就不在这里。

    我变了,变得熟悉如杰森,都无法看出我的真面目。

    我用老约翰的钱进了瑞士的整容医院。上手术台时是一个人,下手术台后变成另一个人。不是说上帝造人吧?有谁听过说整容医生造人?

    有时候我揽镜自照,会对着镜子发呆半天,镜子里面的那个人还是我吗?如果不是我又是谁呢?

    可是我呢?我为什么我找不到原来的自己?我去了哪里?原来的沃夫原来的丝瑞去了哪里?如果说那就是我,只是世界顶级整容医生给了我一张新的面孔,为什么连我自己也不能相信?

    看,连我自己都没有搞清楚的东西怎么能让杰森搞清楚,阿卜就更加不用说了。

    我花费巨大的金钱换来的新面孔,成功地骗过了杰森,却没有为我带来成功。

    我的暗杀失败了。

    为什么会失败呢?

    我错过了杀死他的最好时机,沉溺在欲望的波澜里背弃了薇薇。紧绷的的弦在最后一刻松懈,高潮的时候我脑内一片空白,忘记了薇薇,忘记了暗杀行动,也忘记了我心中的恨。

    那场激烈的肉欲之战最后保持清醒的应该是我呀,就算是杰森看到我的面容,在短暂的错愕瞬间我应该把早就藏好的注射器里的液体挤入他的身体,或者在他吻我的时候把牙齿里的毒药咬破喂入他的口中,就是算共同赴死,至少对得起老头子,至少对得起薇薇。

    现在,什么也无法挽回了,命运跟我开了个大玩笑,我不是一只黑色的蝴蝶,而是一只象蝴蝶的丑陋飞蛾,义无反顾地向火里扑去,没有把火焰扑灭,却烧死了自己。

    刺杀没有成功,不久后,杰森就会把我杀死。幸福地死在他的手下,我想我会微笑。

    杰森,我的表哥,三年的时间,让我找回了记忆。

    原来是从小最疼我的杰森表哥,原来是我跌落膝盖帮我揉帮我上药的杰森表哥,原来是把我从妈妈的尸体里抱出来的杰森表哥。

    哈哈哈哈,我还有什么话说。

    我只能这样被吊在这里,做一只将死的丑陋飞蛾。

    枪声响了,阿卜倒在血泊里,却没有死。

    杰森冷冷的话语是:"谢谢你。"

    杰森不但没杀阿卜还在谢谢他,包括我在内谁也不明白他的意思,阿卜睁着天真的大眼睛不明缘由。

    难道他知道了?难道他明白了?难道他认出来我了?

    "美国的军火我会帮你弄到手。"

    杰森带着我回他的总部。

    一路上我疯狂地笑着,笑自己的疯狂,更笑命运的疯狂,也许心底里希望杰森也会在我的笑声里一同疯狂了。

    杰森对我的冷漠态度令我相信他没有认出我来,他依旧愤怒的面孔、粗暴的行为举止都表示出他受到戏弄的怒火难平。

    在飞机上他一次又一次地要我,口里大声呼唤着沃夫,却不看我一眼。

    被抓回来,熟悉的长廊,熟悉的保安主管皮特,熟悉的监禁的房间,熟悉的性虐器具,不熟悉的是大家看着我的陌生眼光,杰森的无名愤怒,还有我莫名其妙自己也搞不懂的心情。

    杰森把我交给皮特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他消失了好久,我细细地计算,是三十六天。

    我被锁在初来时那张没有窗口的床上不见天曰,记算时间的方法是吃过一百零八顿饭。

    皮特每天亲自送饭来的时候都可以见到他眉头上浓浓的担忧,我想问他杰森去哪了,却问不出口。

    我想不明白,杰森会死去哪里了?不是痛恨我吗?我不是冒充"他"的人吗?不是早就应该处死吗?为什么还要浪费米粮养着我?为什么会被当成一只米虫天天锁在床上增肥?或者说杰森不愿意让我死得太过爽快,想我天长地久地肥死在这张打它都不会叫的破床上?

    原来是这样子的,我不仅是一只丑陋飞蛾,到死的时候还会是一只肥死的丑陋飞蛾。

    我每天无所事事地躺在那里,从一数到一百万,数完后又回过头来从头数起。有时候数的时间长了,渐渐地想:如果这些数字就是生命的轮回多好,无论我用什么样的声调来数它,它经历的是升调或者是降调,等我数完的时候,一切又重头开始,我总会用最平静的心情最稳定的语调镇重地稳稳地数出那个起始的"一"。

    我用数数来停止自己的思想,不然无论我醒着还是在梦里,眼前都疯狂地飞舞着妈妈、爸爸、史雷德叔叔、老爷子、雷蒙、薇薇......各种表情的脸,他们环绕在我的身边,或笑,或悲,或叹息,或伤心,或怨恨,或怜爱......

    把我身旁的少得可怜的氧气夺走,让我欲哭无泪,让我求告无门,让我无从喘息。

    杰森则喜欢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我,眼里带着讽刺和嘲笑。

    我冰冷的手掌里握着冰冷的枪,举起来,茫然四顾,却不知道该射向谁。

    因为我已经沉沦--沉沦到色欲的黑色魔界,再也找不到自由的方向。

    就在不久之前我找回了遗失在少年记忆里的内容,我找到了让我常常午夜梦回惊叫的原因,找回我一直苦苦思量感到缺少的一段,记忆的金环终于完整地连接起来--史雷德叔叔为了永远占有爸爸残忍地杀了妈妈,把我和妈妈的尸体放在一起,等到数曰后我被发现的时候,我的口里含着妈妈的血肉,不断地有蛆虫从我和妈妈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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