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样一个敏锐的人,怎么会看不穿她这些把戏。
    没有难堪,也没有尴尬。
    温年想, 如果他们都想的话,含混过关这件事,确实是太简单了。
    学着高高挂起, 粉饰太平, 只要到了明天,他们仍旧是那对长辈们面前恩爱的新婚夫妇, 她仍可以纵容自己偶尔沉沦那么一次, 演着一场不会醒的美梦。
    他们之间, 无须责任, 无须承诺, 可以沉溺心动,也可以随时抽离。
    如果这是她所想要的。
    她只要这样一想起, 胸口顿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像是溺水的孩童,重新回到水面。
    可又为什么,会生出种更为难过的痛苦呢。
    静谧夜色如雾,他们的脸庞都被笼进昏暗中,看不分明对方神情。
    温年察觉那道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脸上,裹着强势的压迫感。
    这段时间的相处,确实让她一直忽略了,男人虽然看起来表面游刃有余,浑不在意,骨子里却是最为执拗恣意的那一个。
    “你应该知道昨晚……”温年顿了下,微咬下唇,“我们都喝醉了,大脑被酒精占领,可能并不知道……”
    温年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语言系统变得紊乱,心口涌出惴惴慌乱,仿佛要拖着她跌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从第一个吻开始,从始至终我都知道是你。”
    低沉嗓音裹着鼻息,落在近在咫尺间。
    “温老师昨晚还趴在我肩头,在耳边一声声地叫我。”
    “你也不是对我没有感觉,不是么?”
    纤细手腕被修长指骨握住,所触及到那片皮肤,仿佛灼起一阵灼烫。
    昨晚那股快要满溢出胸口的心悸,再次疯狂跳动。
    “就算是我们知道是对方,也对彼此有感觉……”
    温年想她不该说下去了。
    脑袋却像是被打蒙了,发白发空,耳畔像是隔着磨砂玻璃般,传来她那道熟悉却陌生的轻声。
    “或许那些喜欢,只是相处中产生的依赖感,陌生的心悸和心跳,还有不适应的情绪,一时蒙蔽了我们……”
    温年越是想反驳,就越是无法说服自己。
    蓦然想起很多和周齐斯在一起的事情。
    当她深夜坐在台阶上,周齐斯说落了东西去而复返,窥见她红着眼眶,然后把外套披在她的头顶。
    她在环湖公路失联时,是周齐斯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
    顺利完成妈妈的求婚计划,从山城回来的途中,周齐斯带她去看一直想看的海,也在她尽力掩盖的脆弱被洞悉时,把肩膀借给她。
    她醉酒说的游乐园、旋转木马、烟花,是周齐斯在生日那天为她实现,为她弥补过去的遗憾。
    ……
    也就是在此时,温年才意识到阮韫问自己喜不喜欢周齐斯,她回答不知道时,心口为什么会涌现那股难过怅然的情绪。
    她想,她确实是喜欢上周齐斯了。
    或许早在她第一次被对方觉察到脆弱情绪,没有拉开距离,而是听之任之的时候。
    周齐斯对她来说,已经是特殊的那一个存在了。
    沉默再次降临。
    窜入鼻腔的清冽木质气息,似裹着侵袭意味。
    “我是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人,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如果你需要时间,我可以等,今天不行,那就明天。明天不行,那就后天。”
    “或者是下个周末,无论早上、中午,或是晚上。”
    “只要你说一句讨厌我,我会二话不说地远离你。你想要的清静,我都会给你。”
    修长指骨抚住侧脸。
    他们离得更近了,鼻息萦绕在一处。
    温年下意识想后退,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后背抵着冰冷墙面,后脑勺还被另外一只宽大手掌垫着。
    “所以你讨厌我,想让我跟你拉开距离么?”
    男人近在咫尺的低沉嗓音,如夜色般撩人。
    像是循循诱.引,也像是再为狡猾不过的蛊惑。
    温年心神都乱了,只能徒劳地微张嘴唇:“我……”
    尾音消融进犹豫的沉默中。
    “温年,你对我也有感觉。”
    周齐斯用着肯定的口吻,似是很轻地笑了下。
    他不常笑,那声闷在喉咙里,低沉醇厚,像是猫的尾巴尖,挠起一阵酥痒。
    “温年。”男人用再为郑重不过的语气,“从明天起你要当心了。”
    温年鼻腔轻溢含着疑问语气的“嗯”。
    “我要开始追你。”
    温年晕乎乎地被周齐斯牵进房间,晕乎乎地抱在怀里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又晕乎乎地跟李老师,坐上了去往志愿地点的专车。
    跟李老师提的报名,是学校对口镇乡的教育互助计划,由李老师带队,自愿报名原则,这是第二个月实行。
    每月两次,一次为期两天。
    温年本来和阮韫约好,下月一起报名。
    昨天她心慌意乱,想换个地方转移注意力,于是就报名了。
    车里很安静,他们一行四个人,带队老师李老师,小杨老师也一起来了,她是英语组的,还有一个姓祝的数学组男老师。
    温年和小杨老师坐在一起。
    其他老师都在补眠,她也阖着眼眸。
    窗外传来风声,温年脑海里却一直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他说要追自己。
    不是会追,而是要追。
    就连追人都是这副恣意性子。
    温年觉得自己也挺没救的。
    不然她怎么只是想到,那股烟花般的心悸,仿佛就在心口炸开。
    温年微抿唇角,心想她当时神情是不是挺傻的。
    还好她站在昏暗中,不会被男人看清。
    她是不是晕乎乎地点了下头?
    只记得被掐了下脸颊。
    说是要追人,怎么还先动手动脚的。
    手指摸上脸颊,唇角浮现浅浅笑意。
    “温老师,你牙疼呀?”
    听到凑近的声音,温年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手掌还捂在半边脸颊上。
    眼前是满脸笑容的小杨老师。
    李老师说:“温老师牙疼啊,牙的事情可是大事,一定要注意点,我老婆有认识的牙医朋友,要不要推荐给温老师?”
    小杨老师捂嘴偷笑。
    温年臊得慌,只能硬着头皮说:“谢谢李老师,就是有些轻微的口腔溃疡,已经快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师说,“没事就好。”
    之后温年就闭眼补眠了,生怕醒着的自己,又乱想些什么。
    被逮到傻笑这种事,还是不要发生第二次了。
    他们去往的是一所县级小学,在偏远镇上。
    一到就去听课,事后提交听课记录心得报告,再由各位老师教课,达成互相交流学习的目的。
    温年教课的是三年级五班,提前由抽签决定,班上同学们对教课新老师很热情,她也发现这个班风格偏活泼闹腾,思路很活络。
    讲解作文题,温年选的是经典命题作文《我与理想》。
    纷纷举手,各种回答都出来了。
    “我要当奥特曼!”
    “我要当铠甲勇士!”
    “我要当皮卡丘!十万伏特!”
    ……
    最后演变成各种幼稚认真的讨论,争论到底谁更厉害。
    那场面,唇枪舌剑,唾沫纷飞。
    不亚于第三次世界大战。
    可等温年把作文卷收上来时,发现一个个嘴里没把门的小朋友们,明明都老老实实写的自己的理想。
    科学家、宇航员、律师、医生……
    还有写老板的,说是以后要赚很多很多的钱;写包租婆的,说是要买下一整街的大楼,每天笑着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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