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明。”将马放到旁边的草地上自由饮水吃草,林韫直奔旁边的小溪去, 朝慢慢走来的某位青年招手, “你快来。”
    夏日清溪凉快,将手泡进去,有一种直达天灵盖的畅快。
    被太阳晒得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等两匹马走在一起的青年, 松开手中缰绳, 朝她缓缓走去,意料之中,被唇边衔着一抹不怀好意笑容的娘子滋了一脸水。
    “怎么样?”林韫语气里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凉快不凉快?”
    她的手还在继续撩拨溪流中的水。
    闭着眼睛的谢景明, 可以清楚听到水逆流的哗哗响动。
    不用睁开眼睛,他都能想象娘子的手指在水中弹跳的顽皮模样。
    他慢慢把眼睛睁开来,也不擦掉, 走近娘子以后缓缓蹲下, 才无奈道一句:“凉快, 多谢阿玉帮我清醒清醒。”
    对方这么好说话,倒是显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林韫将自己冰凉的手,霍地从水里拔出来,贴在他脸上。
    “嘶——”
    毫无准备的谢景明, 当真倒吸一口冷气。
    “阿玉,别闹。”他无奈把对方的手从脸上拿下来,握在自己掌心里, “舅舅说过, 你不能受凉。”
    两只带着茧子的手, 将她整只手包起来。
    他低头,往里面吹了一口热气,搓动起来。
    对方神色很认真,垂着的眼睫在眼皮子底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既然这么担心我,怎么不一早就拦着我。”林韫另外一只自由的手,在他脸上轻轻点了点。
    要是对方阻拦,她肯定会好好考虑。
    谢景明抬眸,轻笑道:“总得让你有肆意的时候。”
    管束与关心是两回事儿。
    他可以关心对方,叮嘱千百遍,却不能当真拦着她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阿玉本就极有分寸,再用情分束缚对方,只会让她心里的徘徊犹豫多一分,而不能让她心里的暖意增一分。
    “你总是这样体贴。”林韫的手指爬上对方脸庞,“真是令人——”
    谢景明往她手心里面蹭了蹭。
    阿玉手指缩了缩,实在没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动作。
    “怎么了?”罪魁祸首却抬眸,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莫名,“令人如何?阿玉怎么不说了。”
    他眉眼是极其温厚儒雅的,轮廓也柔润流畅,连嗓音都轻缓柔和,像风像水一般。
    若是对方存心示弱,不管是谁,都绝对不愿意为难他。
    林韫自然也不愿意为难。
    她只是将掌心更贴紧对方的脸,手指缓缓、依次滑过对方耳廓。
    肉眼可见,有人耳根开始烧起来,甚至微微瑟缩了一下,眼神慌张瞥开,又强自镇定。
    “怎么了?”林韫也故意装作无辜的样子,睁着一双水润杏眸看他,“景明想听我说什么?”
    耳根上的红,顺着滴血的耳垂一路往下,消失在衣领中。
    “阿玉——”
    柔软的,轻和的,带着求饶似的一声,就在耳边响起。
    短短两个字,林韫却品味出很多意思来。
    “嗯?”娘子鼻息里跑出这么一个语调,食指无意识勾上红玉一般的耳垂。
    晶莹,剔透。
    十分好看。
    上手的触感也似玉的柔润,还有些温热。
    暖玉也比不过。
    她垂下的眼神专注盯着,看得本就羞涩的耳垂越发红润。
    “阿——阿玉。”谢景明的语调更慌张,握着帮她搓热的手不由松开一只,将自己耳边作乱的手拉住,“不可以。”
    林韫眼神被迫转移,对上一双润泽的眼眸。
    她顺势放松力度,斜歪着,将手肘枕上对方膝盖,身体靠上对方腿侧。
    要说亲密,这个姿态算不得多亲密,只是将两人的距离拉近罢了,可谢景明却被她靠过来的姿态惊着,往后退了一步,跌倒在草地上。
    往下摔落那一瞬间,他放开了抓住阿玉的手。
    “小心。”
    林韫下意识反握过去,被带着摔进他怀中,撞在有些梆硬的胸膛上。
    “你没事吧?”
    身形都没稳住,两个人就齐齐看向对方,询问情况。
    撞上的两双眸子,忍不住漾出点点逸散笑意。
    反正都摔了,林韫顺势趴在谢景明胸口上,笑着看他热度还在的耳垂,还想伸手拨弄。
    谢景明却伸手压住:“阿玉。”青年嗓音暗哑,将她手指抓在怀里,低垂的眼神还能看见水光晃荡,“这里不可以。”
    这里不行,那就是——
    林韫眉头上挑。
    她明白了。
    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没放送出去,就有不识趣的人前来叨扰,将她的好事打断。
    眉宇全是克制的青年,柔和的神色一变,将手掌压在娘子后腰上,一个连续翻滚,躲开发过来的几支箭矢。
    他按住林韫想要动的手:“让我来。”
    对方身上的伤还在,没必要为了解决几个杂碎大动干戈。
    他跨步跃到马匹旁边,旋身抽剑,向着箭矢发出的方向而去。
    林韫顺了顺自己身上的襦裙,盘腿坐直,她倒还是头一回在光天化日之下,光明正大看着谢景明动手。
    今日青年,已非昔日少年。
    在多少个日日夜夜里苦练的他,终于成就了现在的身手。
    她从不曾刻意去想,握笔的青年到底受了多少苦,才会有这样利落流畅的动作。
    可看着对方背影,她还是忍不住伸手去隔空描摹一番,涌上几丝骄傲又心疼的感觉。
    已将囊中箭矢用完的刺客,看着已近在眼前的谢景明,只能抽剑从暗处出来,正面迎战。
    林韫数了数,人不多,大概六个左右。
    谢景明一个人搞定足矣。
    她慢悠悠起身,将草屑拍干净,重新用帕子取水,将脸上和脖子的汗迹擦干净。
    过程,双眸一直看着穿梭在刺客中间的青年,视线不曾挪开。
    青年身姿矫健,横刀在他手中舞动,居然没有刀器的锐利气息,反而有一种在舞动轻薄长剑的感觉。
    铿锵的撞击声与撞起来的火花,一起撞入林韫耳朵与眼眸。
    她将帕子重新浸湿,拧干。
    青年恰好将刀横在最后一个刺客脖颈间,侧身往后一拉。
    噗——
    血液化作一条长线,往刺客歪倒的方向溅射。
    ——与谢景明所站定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侧眸看着血液落地,青年才将手腕一转,甩动刀刃上沾惹的血。
    滴答——
    浓稠血液滑入草地,消失不见。
    抬头,正撞上扬了扬手中浸湿帕子,目不转睛看着他的林韫。
    冷硬青年身上锐气瞬间消散,重新变成无害柔软的一汪浅浅春水,越过地上的尸体,朝对方走去。
    尽管一直在极力避免,可他脸上还是难免沾上一点点血迹。
    林韫抬手,朝他脸上的血迹擦去。
    谢景明配合弯腰,方便她擦,眉眼都下垂,安静不动,就怕影响她一般。
    对方这副温柔无害的样子,将她逗乐了。
    “你怎么这么体贴。”林韫都数不清楚自己第几次感叹了,她凑近,鼻息扑在青年脸上。
    他抬眸,对上一双蕴着笑意的杏眸。
    下一刻,唇上便是一暖、一软。
    青年怔愣住,眼睫跳动颤抖,流转着有些惊喜、慌张的情绪,随后,便是羞涩的眸光与压不住翘起的唇角。
    “原来你也是欢喜的呀。”林韫在他唇角又亲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
    总是一副被她欺负得无法反抗的样子。
    闻言,谢景明耳根又红起来。
    他接过阿玉手上帕子:“我、我赶紧洗洗,先去衙门将事情处理掉,再找个客栈歇下。”
    青年话说得条理清晰无比,手上却差点儿举起刀往自己脸上抹去。
    “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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