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秦司长,虽则只与魏年有过一面之缘,可如今通起电话,对魏年的印象竟是大好,深觉魏年是个不错的青年。认为他闺女在北京能如此长进,果然是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魏年把这两点原因跟陈萱说了,让陈萱劝一劝秦殊,当然,魏年说的比较委屈,魏年的意思,“我原是计划着今年考大学,可自从去岁爸爸过逝,老太太身体不好,家里也乱糟糟的,今年有爸爸的周年祭,咱们怎么也要过了周年祭再走的。秦姑娘先过去也没什么不好,以后都在国外,咱们还能一起做事业。”
    陈萱是极愿意人多念些书的,想想阿年哥的话是极有道理的。陈萱魏银都劝秦殊可以先出国留学,秦殊也就应了。秦殊又开始选大学等一通的忙碌,待到选好大学,拿到北京大学双学位的毕业证书,秦殊就打包行礼准备回上海了。她要自上海启程,原本秦殊是准备去英国念书,不过秦司长建议她去美国。关于留学的地方,陈萱也不大懂这个,她特意打电话问了容先生和闻夫人,两人的建议都是美国。秦殊也在学校请教过老师,最后定的是美国的大学。
    秦殊这次回家,就会从上海港坐游轮直接去美国,不会再回北京了。相处这几年,彼此间情分与亲人也相差无几,就是魏老太太魏金听说秦殊要出国,也准备了礼物给她带着。魏老太太送给秦殊的东西颇是接地气,给了秦殊一块儿灶心土。魏老太太说,“这是咱们老宅搬家时,我让大妹在灶心敲下来的。这个你带着,出门容易水不服。要是觉着身上不好,就掰下一块儿来煮碗水喝,就好了。”
    不得不说,魏老太太当真有先见之明,待年根底下,秦殊自国外寄来的信上说起此事时,都觉不可思议。秦殊向来认为自己壮如牛犊,鲜少生病,可在轮船上,她不知怎么回事,浑身乏力,吃不下睡不香的,吃了医生开的药也不抵用。最后船上有位老中医给她把把脉,说是要有家里的灶心土,喝上一碗灶心土煮的水就能好。要按秦殊以往,她虽不是那等娇惯人,也不能喝土煮出来的水啊。兴许是病的实在难受,秦殊就掰下一小块儿,喝了一碗灶心土煮的水,她还是等澄澈下来才喝的。可就这一碗水,第二天就觉着好多了。秦殊喝了三天,病就好了。
    为此,秦殊在信上简直是把魏老太太大大的吹捧了一番。
    要搁往时,魏老太太若知此事,定要得意非常。眼下魏老太太却是没这个心了,魏老太太自从住魏年这里的洋房后,她就此在这儿安了家,跟小丫头住一屋儿,祖孙俩特别的透脾气,每天介欢欢喜喜的过日子。这人老了,说是不管事不管事,其实爱操心。魏老太太更是这种性子,她住在二儿子这里,每天管着二儿子家里的一摊事。本来就是啊,魏年陈萱都是早上吃过饭就出门,傍晚才回来。家里的事,可不就得是魏老太太管么。除了二儿子这里,魏老太太也挺关心大儿子家的事,这闲来无事,带着小丫头上午看了梅兰芳的专场,下午唱的是谭富英的《定军山》,到傍晚,魏老太太就带着小丫头到大儿子家去了。结果这一去,魏老太太险没气死。李氏正在张罗晚饭,可这晚饭吃的叫什么,白面都没有,玉米面抖抖面口袋,也只有半升了。魏老太太目瞪口呆,问李氏,“你们这是过得什么日子?”
    这一问才知道,老太爷分给两房的钱,李氏收着的那一份儿,早叫魏时讨了去。魏时非但把那钱花的精光,连李氏隔嫁的金簪金戒子金耳环都骗出去再没见影儿。魏老太太问,“那钱呢?”
    李氏摇头,“不知道。”
    魏老太太瞧着那半升玉米面就觉着不痛快,问李氏,“你们晚上吃这个,明儿早吃啥?”
    李氏也不说话。
    魏老太太气得不轻。
    最后,魏老太太找来魏年商量,还有王府井的李掌柜过来,这才知道,魏时这一年竟是抽上了大烟。这抽大烟,不要说只王府井这一个铺子和魏老太爷临终分的家业,就是再多十倍,抽光也是转眼的事。魏时都到了骗李氏陪嫁的份儿上,可见是真的没什么钱了。李掌柜也发愁这柜上的生意,直跟魏年商量,许多货款还没结哪。魏老太太拍着大腿哭早死的老头子,眼瞅就周年祭了,魏时来这么一出。
    周年祭是小事,无非就是给魏老太爷烧烧纸,两家人一起吃顿饭。
    魏时抽大烟是大事,以后日子怎么过?魏年倒是有钱,可再有钱也不能供大哥抽大烟啊!
    魏时给老娘哭一回捶一回,脸色腊黄,也没了主意。最后,是李氏拿的主意,李氏平平淡淡的说,“眼下城里,铺子里生意已做不下去,杰哥儿他爹烟馆里还欠了不少账。铺子里也有欠账,请李掌柜把铺子处理了还一还欠款。若是有剩,这铺子有老太太一半儿,我们不孝,剩下的钱都该是老太太的。若是不够,二叔帮忙垫上,这里我让杰哥儿他爹给二叔写张欠条,以后这钱我们慢慢还。如今城里是过不下去了,我们回乡下吧。乡下没大烟,杰哥儿他爹也好戒烟。”
    魏老太太全无主意,就是不放心孙子孙女,说,“那杰哥儿明哥儿云姐儿可怎么办?”
    李氏道,“自然是跟我们一起回乡下。”
    魏老太太当时就说,“云姐儿断不能跟你们回去,杰哥儿明哥儿也大些,又是男孩子,我不大担心,云姐儿自出娘胎就在咱们北京城,她哪里去过乡下,我再舍不得的。”
    魏年说,“大嫂,不如让三个孩子在北京跟我过。孩子们明年还要上学哪。”
    李氏想了想,歉然的同魏年陈萱道,“云姐儿我就托付给二弟和二弟妹了,杰哥儿明哥儿都跟我和他们爹一起回乡下过日子,乡下有地有屋,怎么也能活。”
    陈萱倒是不反对魏时回乡下,她就是可惜三个孩子,陈萱说,“大嫂,别耽误了杰哥儿明哥儿念书。”
    李氏面色平静无波,“做人比念书更加重要。”
    如此,年前,过了老太爷的周年祭,李氏就带着要戒烟瘾的丈夫和两年即将成年的儿子,雇了一辆平板大车,回老家过活去了。要说烟瘾难戒,当初孙燕的父亲,硬是把家抽垮,最的死在了大烟上。可那得分什么人,有李氏在,魏时回老家这一路硬是把大烟给戒了,而且,此生再不复吸。
    这就是一向柔顺的李氏的手段了。
    第176章 不是油灯命!
    李氏说带着丈夫儿子回乡下, 一时也走不了,老铺的账那里倒好说, 李掌柜多少年的老人儿了,账目一向清楚, 就是烟馆的烂账比较麻烦,好在有魏年, 烟馆的账, 是魏年过去给结的。
    可这铺子盘出去, 也不是你说盘, 人家立刻就有人接手的。老铺那里, 李掌柜劝魏年把铺子接下来,倒不单是为了这是老太爷留下的生意, 李掌柜说的实诚,“铺子里这些伙计,都是咱老家的孩儿,这铺子一旦盘出去,我这里倒好,这些年总有些个积攒, 可他们就要回老家种地了。”
    李氏也是想魏年接手老铺的,李氏说,“咱们不是外人,我宁可是二叔把铺子盘下, 不为别个, 这是太爷传下的基业。纵是你大哥无德, 二叔经营也好。”
    魏年虽说血冷一些,可该尽的兄弟间的义务,他是尽到的。他大哥出去找女人,他劝过,他是做弟弟的,大家都娶媳妇有孩子成有立业的成年人了,他做弟弟的,总不能为这事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跟他大哥说,你别嫖了,好生过日子吧。魏年真不是那样的性子,魏年向来是,明白人不用劝也明白,糊涂人再劝也是糊涂。他大哥这样儿,魏年也没法儿。不过,魏年能做的都做了,对于这铺子,魏年想了想,道,“既然大嫂这样说,如今咱们就把契立了。以后大哥戒了烟想回来,这铺子这会儿我买多少钱,大哥可原价买回。”还是要替他大哥说话,“浪子回头金不换,许多事,我怕大嫂你糟心,没跟你说。傅掌柜前些日子就来北京城找营生,大哥不算糊涂,没把傅掌柜弄铺子里来。大嫂就看着杰哥儿明哥儿吧。”
    李氏道,“二叔说的是。”
    既如此,魏年出钱把铺子盘下来,除去铺子里欠的货款,还有烟馆里的钱,余下一千大洋。魏时没脸要这钱,说是给老太太养老的。魏年私下同李氏商量了,又帮着置了一处宅子。李氏惭愧道,“若非有二叔你们帮衬,我们这日子真不知要如何是好了。”
    魏年道,“大哥戒了烟,要是明白了,大嫂就跟他回来。咱们一家子在北京,总有个照应。”
    “我知道。”李氏虽柔顺,心里却是再明白不过,二房真是在要紧时候帮她这一把,李氏却不是心安理得就受二房这些好处的性子,李氏道,“这两处宅子,都有劳二叔和婶子照料了,宅子的租金就给云姐儿交学费,平时花用。二叔不必替我留着,那样我就太愧的慌了。”
    “都听大嫂的。”魏年并没客套。还有置宅子剩下的二百大洋,魏年打算给大嫂的。李氏道,“我这里还有五块大洋,二叔不用给我钱,现在钱多了不是好事。这些钱留着做云姐儿的花销吧,还有老太太那里,我们一回乡下,怕是不能尽孝了。”
    处理完这些事,李氏就带着丈夫儿子回了乡。
    魏老太太很是为大儿子这一房流了些眼泪,好在陈萱劝着魏老太太,又跟老太太商量着给云姐儿收拾屋子,要按老太太的意思,俩孙女都跟她住就是了。可现在住洋房,不比以前的大炕。炕多大啊,那一条大炕,睡五六个人都睡得开。如今魏老太太屋里的床,原本是床垫,魏老太太睡不惯,嫌太软,硬是把床垫换成硬板床,铺上褥子,她老人家才觉着舒坦。其实,她老人家是想儿子给她盘条炕的,奈何魏年不答应,说这是人家的房子,不能随便盘炕,于是,老太太只得睡床啦。这床也是一米八的大床,足够魏老太太和小丫头睡,可是再加上一个云姐儿就太挤了。
    其实,房子里还有空房间,魏年是打算给侄女单独一间屋子的,云姐儿也十二岁了,大姑娘了。还是魏银说,让云姐儿跟她住,一则云姐儿自来跟魏银关系好,二来家里出这样的事,爸妈哥哥们都回乡下老家了,云姐儿心里没有不牵挂的,跟魏银一起住,魏银能宽慰一下云姐儿。
    既如此,就让云姐儿跟魏银住的。
    年前真是忙的没空多想魏时的事,王府井的铺子被魏年盘了下来,李掌柜和铺子里的伙计们都松了口气,过年的红包是没有了,可当月的工钱也是要发的,而且为了安抚人心,年礼与东单铺子都是一样的。还有陈萱魏银店里年下打折促销的活动,年下的红包、年礼,化妆品厂年下的出货以及过年的事宜,花边儿厂也是一样,尤其李氏一走,花边儿厂的事三人商量后提携了牛二嫂管理。除了厂子里的事,还有今年出孝,过年给亲戚朋友送年礼、拜年的事,这几年,魏年陈萱的交际愈广,要走动的人家自然越多。就是魏银,也有些自己的朋友过年要走动,三人忙的脚不沾地。
    家里过年的吃食,都是老太太看着大妹刘嫂子准备的。
    年前王二舅来北京的时候,大妹要跟着王二嫂回家过年的,刘嫂子不准备回去,说是怕回去小丫头没人看。当然,刘嫂子这话,魏老太太都说假。这年头儿,出来做工的女人家,在村儿里都不是太好过的人。刘嫂子是个寡妇,娘家婆家都一般,她现下在魏家,顿顿跟魏家人吃的一样,住的也干净讲究,而且每月还有工钱。出来的第一年,刘嫂子就不愿意回去,那会儿胆子小,不回怕婆家有话说。如今在外这几年,刘嫂子长了些见识,胆量也大了些,索性不回家过年,就留在主家过年,帮着主家料理家事。
    魏年也挺乐意,还说过年给刘嫂子封个红包,毕竟年下事多,出门应酬走动,魏年喜欢带着妻女一起,这样一来,家里的活儿还是得陈萱魏银干。魏年此人,但凡能用钱省下这些杂务的时间,他是极愿意的。
    魏年还托付了王二舅一番,他大哥说是回了乡下过日子,可大哥虽是在乡下出生的,却是少时就一家子来北京生活的,何时种过地?眼下这日子也不知该怎么过哪。王家人当真厚道人家,王二舅笑,“阿年你放心,我跟大哥都商量好了,过年叫外甥女儿、外甥女婿回家过年。他们这回老家,一些庄活家什怕是没置办下,没事儿,咱家都有。你只管放心吧,有我们哪。”
    魏年还能说什么,只得把大哥一家托付给王家了。好在王家也不是外处,是李氏嫡嫡亲的舅家。等后来才知道,人王家真是帮了大忙,这个年李氏没去舅家过,就在自家乡下庄户老院儿过的,虽说东西都旧了,王家送些碗碟等当用的来,凑凑和和的,也过了个年。待第二年春种秋收,李氏虽说在乡下长大,舅家疼外甥女,她自幼没下过地。魏时更是不必说,这位刚戒完大烟瘾的先生,好容易保住了半条命,如今身体还在恢复中。话说回来,就是身子骨儿没事儿,他也不懂种田。魏杰魏明就更不必提了,都是王家人带着家伙什儿过来,管播种管秋收。
    后来魏年得知此事都说,真是亲娘舅家。
    陈萱说的更实在,“就是亲娘舅家,这么好的也不多见。”
    当然,这是后话,暂可不提。
    百姓家守孝便是一年。
    出了第一年孝,走亲戚串门子嫁娶之事便不忌了。
    魏年准备好好的过个年,对了,年前还要跟魏金结草莓的账。草莓的生意,魏年是这样跟魏金赵姐夫商议的,以前魏老太爷在时,自是魏老太爷说了算。如今分了家,魏年叫了魏银一起商量。魏银无所谓,当初她就投了一块大洋,这些年跟着分了不少钱。何况,近来化妆品生意火爆,魏银连银行贷款也早就还清了。如今这草莓生意,陈萱就是每天过去记录,其他都是魏金管着,无非就是卖的时候,魏年跟六国饭店签的合约。跟六国饭店,也时老客户了。
    魏年想着,再按老爷子分股儿的办法不大好,与魏金说的,既是魏金在种,以后便是七三,魏金拿七,魏年魏银拿三。七三也只分三年,三年之后,这技术就归魏金了。
    魏金自是喜不迭。
    不过,魏金存了心眼儿,她悄悄同魏年魏银说了,这事儿不要说出去,对赵姐夫就说按以前的老例,魏金拿二。魏金道,“不是我有外心,自从咱爸去了,我家那老婆子就不安生。先前不给丰哥儿裕哥儿出学费,叫老爷子骂了一回,不敢再克扣。可其他的,一文钱不出。近来总跟我打听种草莓的事儿,你们姐夫是个没用的,给那老婆子哭一哭就没了主意。我得自己攒几个,万一以后有大用处哪。这钱,阿年你给我换成金子,我不用什么美金,不懂那玩意儿,还是金子保险。”
    魏年对于魏金藏私房的本事还是很看好的,魏年问魏金,“要不要再置处宅子?”魏金也是俩儿子,先前魏金托魏年悄悄置过一处小宅。
    魏金问,“有好宅子?”这两年,就是拿二,魏金也分了不少钱。对于置产的事,魏金还是很热衷的。
    魏年心下一动,“你跟姐夫住的王府仓胡同儿的宅子如何?市价得一千两百大洋,一千拿下,你要不要?”
    魏金当然要,魏年从魏金这里要来大洋,去帮魏金办了地契。之后一倒手,把大洋换了美金存在了自己账户。魏年与陈萱说,“亏得大姐不知道那宅子是咱们的,不然她一个大子儿都不会出的,可算是把那宅子出手了。”
    陈萱笑,“也就你能占大姑姐的便宜。”
    “这哪儿叫占她便宜,给她便宜了两百大洋不止,不然她能这么痛快。”魏年在年前做成这笔生意,神清气爽。东交民巷的宅子是不愁卖的,王府仓胡同这个,魏年想着出国前提前变现,毕竟国外花销大。再者,魏年可不是上学就干上学的脾气,倘国外有可做之事业,魏年也想试一试的。如容扬、如闻夫人,都是在国外起的家。魏年自问不比人差,所以,出国前,国内产业魏年是要慢慢变现的。
    刚刚把手上的宅子卖给大姐,魏年第二天就见大姐携夫带子的来他家了。魏年还以为那宅子的事儿叫魏金知道来找他算账了,不想魏金另外有事,魏金说,“家里洗澡不方便,还要烧热水。你这里有冷热水的设备,浴缸大,洗澡方便,就来你这里洗了。”
    魏年心下松口气,笑道,“我正说这都要年了,大姐你怎么还不来。吃饭没?我这里有山西的汾酒,正好陪姐夫喝几盅。”自从魏年搬到小洋楼里来,他就习惯他大姐一家时不时过来洗个澡的事了。
    “没哪,正好一起吃。”魏金在弟弟家是绝不会客气的,魏年让刘嫂子添几个菜,小丫头见大姑来了,早就扑过去跟大姑抱在一起啾啾啾的说起话来。小丫头还毛遂自荐,“大姑,一会儿我给大姑擦背!”
    魏金亲小丫头两口,“真是大姑的心肝儿宝贝!”
    魏年斜插一句,“丫头,你大姑有你大姑父擦背,不用你。”结果,被魏金啐一口,骂魏年都做爹的人了,还说话没个把门儿的,不要脸面。
    魏金一家过来,魏老太太也很高兴,问魏金婆家过年准备如何了。魏金道,“就跟往年一样,我跟我们妯娌白天都要烧鸡炖鸭蒸馒头。晚上不是我家还没装电灯么,黑灯瞎火的也干不了活儿,我就先跟你女婿带着他们哥儿俩过来洗澡。这大年下的,总得洗的干干净净的才好过年。”
    魏老太太想到赵亲家母这个抠儿也是没法儿,魏老太太都跟大女婿说,“原我觉着我就是很会过日子的,还是没法儿跟你妈比。这都民国二十三年啦,你家还不装电灯哪。”
    赵姐夫也是无奈,“劝我妈好几遭,都叫她骂一脸,说装电灯容易,电钱忒贵。”
    小丫头吓一跳,说,“大姑父,要是没灯,晚上不就看不见了!”
    赵姐夫也挺喜欢小丫头,笑道,“有油灯啊。”
    小丫头问,“可是,电要钱,油灯里的油也要钱的啊!”
    赵姐夫笑,“电贵,煤油便宜。”
    魏金摸摸小丫头系着蝴蝶结的小辫子,说,“没事儿,咱们小丫头不是个油灯命,咱小丫头起码是个电灯的命!”
    魏金刚说了侄女儿不是个油灯的命,那点油灯的老太婆就打起她家小丫头的主意来。甭看赵家连电灯都舍不得装,赵老太太这在煤油灯下熬了几十年的眼神儿真是锃锃亮的好,很是不瞎。这几年,魏家二房越发兴旺,这不,魏老太爷一去,魏家大房展眼不成了,魏家二房却连小洋楼都住上了。赵老太太就寻思着,要不要亲上做亲,她家老二屋里的一个小孙子,今年八岁,眉清目秀的好相貌,跟魏年家那丑闺女就差不离嘛。
    亲上加亲,更亲了。
    赵老太太这算盘倒是打的挺如意,魏金因稀罕小丫头,时常把小丫头带身边儿,她给小丫头做了身过年穿的新裙子,带小丫头到家里试大小,觉着挺合适,就叫小丫头穿着玩儿了。赵老太太拿糖给小丫头吃,家里就有她那孙子,赵老太太问小丫头,“你看你这小哥哥怎么样?”
    小丫头嘴里含着糖,鼓着半个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还成。”
    赵老太太立时乐歪嘴,问小丫头,“以后你给他做媳妇好不好?”
    小丫头歪头,睁着小眯眯眼问,“啥是媳妇?”
    赵老太太很会比喻,“就像你大姑跟你大姑夫似的,做一家人。”
    “不行!”小丫头十分干脆,“我可不是油灯命!”
    第177章 贼心未死
    赵老太太一时还没明白“油灯命”的意思,小丫头很善解人意的给她解释了一回, “你家使油灯, 就是油灯命。我家用电灯,我是电灯命!”
    赵老太在见小丫头明火执仗的在她跟前“炫命”, 很是给噎的不轻, 说小丫头, “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势利?”
    “啥叫势利?”小丫头问。
    赵老太太酸溜溜地, “你家条件好, 用电灯的, 看不起咱们这用油灯的,就是势利。”
    小丫头不乐意, “我可没看不起你,我大姑也是用油灯的!”然后, 她可能觉着赵老太侮辱了她的人格, 也不守着赵老太吃糖, 到厨房找她大姑去了。
    魏金招呼小丫头,“过来过来,鸡刚炖好, 软的不得了,大姑给你盛两块儿。”
    魏金那妯娌已是给盛了满满的一小碗, 放在小丫头跟前儿, 递给她筷子, 笑眯眯的说, “丫头趁热吃。”
    “她多大个人, 可吃不了这么多,别撑着。”魏金给捡回锅里几块儿,又从馒头锅里捡出个热腾腾的大馒头,掰半个给小丫头,让她就着馒头吃,老太太怕吃,年下好容易有些鸡鸭鱼肉,一个个弄的死咸,这配着馒头,是担心齁着她家小丫头。小丫头挺有心眼儿,待大姑忙完这一摊事儿,她在人赵家吃过午饭、下午茶后,傍晚大姑带着俩表哥送她回家时,她才跟大姑说,“油灯奶奶说我势利。”
    “谁是油灯奶奶啊?”
    “就是阿丰哥的奶奶,她说我是用电灯的,看不起她用油灯的,这就叫势利。”五岁的小丫头很会学舌了。魏金听的哈哈大笑,小丫头强调,“我说我可没有看不起用油灯的,大姑你也是用油灯的啊!”
    小丫头人小鬼大,总结一句,“油灯奶奶不好。”
    魏金先笑嘻嘻的跟侄女说,“以后不要跟那老婆子说话,跟大姑玩儿。”
    小丫头也不喜欢油灯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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