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潜的眼里,自己的娘亲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了自己在陈府的地位,不惜拿自家儿子的性别做文章,说实在话,陈潜对她是有些敬而畏的,可她一句发自肺腑的话,终让自己明白,原来,她只不过是一个母亲而已。
    陈潜这边与娘亲的低语,终于让那对自己丈夫彻骨痛恨的老祖宗听了进去,她哈哈一笑:“听听,程幸之,你的儿媳,虽然不守妇道,却比你有人情味多了!哪里像你,为了那个女人,却要抛妻弃子,可怜的希遥与希远,那时候,才几岁大,你怎么能狠得下心来?”
    陈潜第一次听清楚了自己爷爷的名字,这个名字。虽然已被摆放在陈府的祠堂里的灵牌之上,可是私底下,却没有人敢谈及自己祖辈的丰绩,程幸之,在陈府仿如一个魔咒,没有人愿意提起。
    程幸之笑了一笑,冷冷的道:“两个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可以生无数个儿子,你不是很厉害吗?儿子们跟了你,不比跟了我好?”
    程幸之现在已完全不是陈斌委缩的样子,挺直了腰板,脸上虽伤痕累累,可眼中的光芒却完全是一个将一切操纵的手里的人的模样,表面上,他也曾将阴阳门操纵在手里过吧?
    老祖宗坐直了身子,原本锐利的眼神略带了一些石头的灰色,也许,她早已哀大莫过于心死吧?
    她嘿嘿的笑了两声:“那么,你想怎么样?想向朝廷告发我,让你的两个儿子贬为庶民?让陈府一切的荣华富贵烟消云散?”
    由区嬷嬷搀扶着,她走下了床塌:“三十多年前,你就如此的狠心,为了那个女人,你可以变卖家产,不顾阴阳门一众兄弟的死活。不顾两名尚幼的孩儿,到了如今,我历经千幸万苦的赢来了陈府满堂的荣华,你却要一手摧毁?”
    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他,神情冷厉,苍发微颤,枯瘦的手指指向他。
    有一瞬间,程幸之的眼神里出现了一丝迷茫,转眼却沉默地看着她,良久,才叹道:“也许,那个时候,是我负了你,可是你应该知道,妻为夫纲,而你可有一丝半毫做到了这一点?阴阳门内我虽是门主,可上上下下哪一位不会听从你的指示从事?我是个男人,男人哪一位不是三妻四妾?如果我有几名妾室,我又怎么会走到下一步?”
    陈潜听在耳里,刚刚升起的一丝同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来到这个世界。他就知道,这里的男女关系与原来世界极不相同,可当程幸之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起这一切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无来由的愤怒,他忽然间理解了老祖宗所做的一切,如此的才华与智慧,换来的只有一句,妻为夫纲,叫她又怎么不狠下心来。
    他们虽为夫妻,可所想所思却相差天远地远,难怪到了后面,竟成你死我活的仇人。
    陈潜看到了老祖宗眼内的狠光,心中一惊,看来,她想必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一切祸端消弥在萌牙状态,他看见区嬷嬷从床底下摸出个黑黝黝的东西,是如此的像武师傅发明的暗器漫天星语?
    不愧为多年夫妻,程幸之显然也知道了她的所图,眼光连闪,道:“凤仪,你衔泥燕作子孙谋,原来小小的阴阳门,虽被你全然舍弃,却还是挣得了这么大的家业,儿孙满堂,如以往一样,无论有没有我这个丈夫,你都会一如既往。只不过,多年前你欠我的,却终究要还的”
    陈潜一惊,程幸之的意思很明显,他只想找老太太了结前面一段仇恨,却不想祸及家人,说到底,他还是有一丝顾及到自己的子孙的。
    老祖宗一笑,望着武师傅,又望了望他:“就凭你们,想拿了老妇的命去?又怎么可能?”
    区嬷嬷身影一动,已挡在了老祖宗的前面,水里面拿的正是一个黑黝黝的袖箭。
    “武师傅,你看看,我让人打造的东西,比你平日里做的,怎么样?”
    武师傅原本就是一个器械高手,看到区嬷嬷手里的东西,却倒退了一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的?”
    “你做的东西,可发百来支小箭,所覆盖的距离不过百来米而已,可是我这东西,却能发千支小箭。而且能续发出,覆盖的距离可达三百来米,既来到这里,那么想再走出这屋子,却是不可能了!”区嬷嬷冷冷的道。
    武师傅眼神一阵迷茫:“这东西,只听说过军方使用过的,是前朝留下来的东西,听说是贾皇后让人设计的,怎么你的手里会有?”
    区嬷嬷与老祖宗对视一眼,老祖祖嘿嘿一笑,后者眼里发出神秘的光茫:“你的娘子。虽然在你眼里如草芥一般,可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不同的,同样的,难道只有前朝贾皇后会奇思妙想吗?这个世界却也有人与她一样的心思巧妙的!”
    陈潜迷惑万千,老祖宗不喜欢旁人巧思,这个时候,却仿佛对那位创造这袖箭出来的某人有着莫名的感佩?看来这人对她来说,是既爱又恨的?陈潜一边胡思乱想,心中却暗暗发冷,老祖宗并不是没理自家娘亲的事儿,只不过不动生色的查了个清清楚楚。
    很可能她以为娘亲请武师傅,是为了日后自己安全的,所以才暗自做了准备,勿毕一物克着一物,所以才让人按照某人的构思打造了这么个东西出来。
    “你还是这么心狠,如以前一样,稍不如你的意,你便想尽了办法”程幸之被武师傅遮住了身形,轻轻的如叹息般的道“你竟然认为你的丈夫还如以前一样愚蠢吗?”
    老祖宗冷冷的道:“不管你如不如以前,但今天在这个屋里,总要做个了断!”
    区嬷嬷缓步上前,身影凝如松岳,把陈潜和陈夫人挡在身后,直向程幸之逼了过去。
    程幸之却丝豪不慌张,只道:“夫人,你嘴里虽绝情绝意,对你这名孙儿倒存了几分保全之心”他慢吞吞的道“只不过你这位孙儿,却如何就忍得下心?就因为他长得像我吗?”
    这句话一出,陈潜脑中一闪,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自家娘亲可以这么顺利的将陈斌致之死地,原本精明的老祖宗在这件事上却仿无所觉,原来,是因为老祖宗的袖手旁观。只怕陈斌越长越像程幸之,她便越来越厌恶,百情纠结之下,便任由陈夫人下了痛手。
    可怜的陈斌!
    长辈的恩怨,原本陈潜不应cha言的,可他实在忍不住,百感交集之下,问道:“斌哥哥到底是生是死?”
    程幸之笑望老祖宗:“我这孙儿都想知道他的兄弟的生死,难道你就不想知道?”
    区嬷嬷原本已把手指按到了机簧之上,老祖宗微咳了一声,她却把手指放了下来,依旧用那黑黝黝的管筒对着程幸之俩人。
    老祖宗没有答话,陈潜实在忍不住,便再问道:“斌哥哥还活着?”
    程幸之望了他一眼:“陈府尚有一名有良心的,”
    陈潜心内一凉,难道说自己以前所见的人,都是程幸之?所谓的陈斌,自己却从未见过?那么,陈雪清又知不知道呢?
    “斌哥儿虽然病体难逾,命不久已,但他应该感觉欣慰,因为,他的生命将会延续下去,从此以后,陈府病伤全愈的陈斌,将会在陈府生活下去,封候拜相,继承陈府大统。”程幸之慢慢的道。
    “哈哈哈”老祖宗笑得腰微微的弯下,几乎直不起身来“你想代替你的孙儿?你不知道他是待罪之身吗?”
    “我自然知道,他是待罪之身,不过,受皇上恩宠,不日之内,他就会除了身上的罪名,重获新生,自当重得到解元的身份!”程幸之眼望着满头花白的老祖宗,淡淡的道。
    陈潜浑身冒了冷汗,忽然间明白了月影斜一切所图,原来,他图的,并不是老祖宗的生死,而是整个陈府,陈府的荣华,陈府的财富,他都要抓在手中,他以知道,既然所有一切皆已摊开了,那么,今天这场斗争将会落幕。
    听了他的话,老祖宗倏地停止了笑,慢慢地直起腰来,道:“如此一来,你首先要的,就是老妇的性命,不是吗?”
    “这么多年了,你虽红颜苍老,头发花白,可思维总算敏锐。”程幸之笑了笑,道“怎么,你还想让你手下的那个贱人拿着箭筒对着我吗?”
    “你叫她贱人,就因为她多年前未如你的意吗?”老祖宗冷冷的道。
    程幸之lou出厌恶的神色:“你们本就一体双生,如果我原本知道,怎么还去自讨那个没趣?”
    陈潜脑中有一瞬间的恍惚,一时间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等明白了过来,却被雷得外焦里黑,程幸之不是当年想打这区嬷嬷的主意,没有打到,反而怀疑老太太与区嬷嬷有什么吧?屋内情况虽然紧张,却让他很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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