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了他一次,他的前途就毁了……”
    “我也推了他一次,他就住院住了整整一个星期……”
    “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他似乎还茫然着,眼睛用一种诡异的角度向上翻,盯着沈清远的脸,好像陷入了什么奇怪的噩梦里。
    沈清远原本对沈清欢的喃喃自语不感任何兴趣,但是却没想到对方说出了让沈清远不能理解的奇怪的话。
    一个星期?
    在听到沈清欢说“我推了他一次,他的前途就毁了”这句话的时候,沈清远的内心甚至都没法掀起任何波澜。
    自从看透了沈清欢的假面具之后,对方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的,沈清远都不会觉得意外。
    只是……当时的自己病得极重,在医院里整整躺了一个月的时间,要不是最终沈家放弃治疗,沈清远要在医院里待上两三个月才能够彻底痊愈。
    可,一个星期?
    沈清远的大脑里忽然升起了一种极为荒谬的可能,他的眼睛垂下去,看自己怀里的阮临楠。
    此刻的阮临楠此刻还在紧张地捏着自己的衣摆,沈清远垂下头去,能够看到此刻的阮临楠因为自己差点落水而紧张得脸色发白。
    他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就在他和阮临楠并不熟悉的时候,阮临楠就曾经因为落水住院过一个星期!
    这让沈清远比意识到自己当年的罪魁祸首的事情更加震惊,他的语气低沉,声音也更可怖:“当年,楠楠是你推的?”
    沈清欢漆黑的眼珠缓缓转了转,像是没有接上信号的机器人。
    于是他看到了此刻被沈清远细细护在怀里毫发无损的阮临楠。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沈清欢忽然惊声尖叫了起来,“你不应该住院吗?”
    他的眼神涣散,最终又缓缓聚焦,最后定在了阮临楠的脸颊上,这几年出落得益发好看的脸似乎勾起了他某些不妙的回忆:“多好看的脸啊,我要是有……该有多好。”
    “不需要有优秀的基因,对方就是喜欢你……”
    “光是凭着这张脸,布尼安就为你心动——还几次三番地让我接近你——想要把你叫出来玩玩,那明明是我的未婚夫,凭什么呢?”
    这令人震惊的话,让阮临楠将沈清远的衣袖捏得更紧了,沈清远此刻也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向了此刻刚刚好从宴会厅中出来的布尼安。
    原来是因为宴会的主人迟迟没有出现在晚宴上,再加上后面花园里发出了巨大的落水声,这才吸引了晚宴上贵客的注意,布尼安也便跟着人流走了出来。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向来乖顺地未婚伴侣竟然会在这个场面上发疯!
    沈清欢完全没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混乱的大脑已经让他陷入了精神几乎崩溃的状态,他反而将自己的头扬得更高了,他对着阮临楠狰狞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吧?布尼安早就想玩你了,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后来你和沈清远熟悉了之后,还想让我透过沈清远的关系把你悄悄约出来——你,都不知道吧?”
    沈清远被对方说的话震惊住了,他虽然向来知道沈清欢是个恶毒的小人,但是没想到竟然会因为这件事情就对阮临楠下手!
    阮临楠更是目瞪口呆,几年过去,他甚至已经忘记了“布尼安”这个名字说的是谁。
    人群中也不免因为这句话出现了一小阵骚动,大家纷纷精力目光转移到了布尼安的身上。
    自从听到“沈清欢推了阮临楠,导致对方住院一个星期”时,阮峰则元帅和冯娜公爵的神情就已然变得极为不悦,而下一秒听到了“布尼安”的事情更是面色难看。
    费迪南德侯爵没想到他只是来参加一个晚宴巩固一下自己和这些贵族们的关系,竟然会遇到这样离谱的事情,他震惊的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儿子布尼安的身上。
    却没想到布尼安此刻垂下了头,似乎是默认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布尼安暗自里已经将自己拳头握的格楞楞响。
    他就是看沈清欢最近如此乖顺才带他出来,没想到竟然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
    恐慌,害怕,以及无处安放的愤怒此刻交织成了一团,几乎将布尼安淹没。
    而一旁的费迪南德侯爵想到现在阮临楠的身份,简直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
    不过他很快稳住了自己的身子,沉浸帝都星多年,知道此刻不是自己晕过去的时候。
    他立刻反应过来,一脚就踢上了自己儿子布尼安的膝弯:“你这个臭小子,还不赶快跪下!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沈清欢愈发乖顺,布尼安着实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他自认在军方的已经没什么前途可言,于是在休假的时候,布尼安便放浪形骸,过得浪荡无比。
    而且对此沈清欢也从来没有过任何抗议的行为,几年过去,布尼安觉得沈清欢已经足够听话,这才带了沈清欢来参加晚宴,但是没想到——
    竟然!
    只是此刻的布尼安已经来不及后悔了,他知道哪怕自己不能辱没费迪南德侯爵家族的门楣,也绝对不能失去现在的生活,他立刻接收到了自己父亲的目光:“父亲,您一定要相信我,他们都是胡说八道的!”
    “虽然……”布尼安的大脑此刻正在迅速地运算,并且向着面前的冯娜公爵和阮元帅找一个合理的解释,“虽然他是我们带进来的,但是在此之前我们已经计划要解除婚约!”
    “因为我竟然不知道,沈清欢他有精神病!”
    电光火石之间,布尼安终于想到了这个合适的理由,他想到了之前沈清远的事情,于是说起谎话来也越来越顺利:“沈清欢有家族病史,之前我们只是因为基因匹配度比较高才和他在一起的,但是沈清欢这两年精神上的疾病越来越严重,我们无法接受,所以本来就已经计划要和他解除婚约了。”
    他坚定不移地想要将这个烂摊子扔在沈清欢的身上,于是补充道:“大家都知道精神病的话是不能信的——不信你们可以带他去做精神鉴定!”
    布尼安抬起头,言辞恳切,连滚带爬地走到了冯娜公爵的面前,并且用力地拉住了冯娜公爵裤管,一边看着这位位高权重的公爵,一边看向了站在另一旁的帝国元帅阮峰则:“以我的身份,怎么敢对阮同学有什么想法呢……一定是误会,误会了。”
    冯娜公爵只是冷哼了一声。
    阮峰则移走了自己的目光。
    毕竟在场的各位都是人精,他们当然知道布尼安说的话不可信,如果对方真的想要和沈清欢解除婚约那么他怎么可能今天还带着沈清欢来参加这次的晚宴,更是关于神经病的说法更是子虚乌有。
    不过费迪南德侯爵此刻为了配合自己孩子的说法,甚至屈尊降贵自己动手,先一步走到了水池旁边,他先是向着沈清远和阮临楠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
    而他手上的动作却毫不客气,一把将泡在水里的沈清欢拽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愤怒,费迪南德侯爵比平日里的力气都要更大一些,他将沈清欢一把从水池里拽了出来,然后用力地掼在地面上,动作似乎和当初布尼安的别无二致。
    他怕沈清欢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立刻用自己的手帕堵住了沈清欢的嘴,然后向着沈清欢和阮临楠的面,开口道:“非常抱歉,打扰了二位的订婚典礼——”
    “后续我们会有道歉的礼物奉上。”费迪南德说得十分诚恳的,“今天的事情我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这样的话,竟然让沈清远有些恍惚了。
    精神病说的话是不可信的。
    就好像是在几年之前他们曾经听到过一模一样的话,而且他还因为那句话整个人都被囚禁在学校的房间里,面临退学的危机。
    而现在他看到了被费迪南德侯爵和布尼安亲口打成“神经病”的沈清欢,沈清远的心中也激不起半点感同身受的怜惜之情。
    他只是安抚了一下自己怀里的阮临楠,于是就开口道:“那就麻烦你了。”
    他知道对方此刻看到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阮临楠身后的家属。
    如果只是沈清欢当年推自己的事情,沈清远早已不甚在意。
    但是如果当初沈清欢还推了阮临楠……
    沈清远的眼眸中忍不住泛起了一丝冷光。
    费迪南德侯爵立刻叫现场的侍从将沈清欢拉走,并且赔着笑,开始往外走,他提着一颗心,心中万分唾骂着为什么沈清欢会弄出这种事情来。
    更是想着自己的家族要如何出血才能够平息公爵和元帅的怒火。
    费迪南德侯爵正这样想着,却在外面看到了阮峰则的身影。
    他悚然一惊,分明刚才还看到阮峰则就里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阮峰则就跟着一起过来。
    他连忙弯下了自己的腰,熟练地向着这位元帅打着招呼,熟练地对他说着道歉的话。
    阮峰则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目光短暂地定在了费迪南德侯爵和他的儿子身上,轻轻地扯了一下嘴角。
    想到自己依然在军部服役的儿子,这样的动作让费迪南德顿时心中一凉。
    *
    分明是个结交权贵的好机会,最终竟然会闹成这样,费迪南德整个人都好像被抽空了力气一样,瘫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他看着整个人瘫软在地上的沈清欢,甚至就连打上对方一顿都毫无兴致。
    而他的儿子布尼安,似乎是为了防止自己父亲的责问,也有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那些害怕恐惧以及藏在骨子里的暴戾此刻一瞬间爆发了出来。
    他一把将沈清欢扯了起来,重重的一个巴掌就扇在了对方脸颊上。
    让沈清欢的脸颊都被打得歪了过去。
    他嘴里也开始不干不净地辱骂对方:“你这个贱人!在晚宴上胡说八道些什么?!”
    半夜湿冷的夜风,已经湿透了紧紧贴在沈清欢皮肤上的礼服,原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就这样的晚风里摇摇欲坠。
    这几样东西让沈清欢很快就全身发热了起来,他的意识迷迷糊糊,浑身发烫,就连布尼安打在自己身上的拳头和巴掌带来的痛感都没有那样明显了。
    费迪南德侯爵并不在乎当初布尼安想“玩一玩”阮临楠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以他对自己儿子的了解,也能够猜到这件事沈清欢多半说得没错。
    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都已经不是重点,重点是,如何给对方一个交代。
    费迪南德侯爵那灵敏的政治嗅觉已经告诉了他,除开皇室的皇子公主以外,阮临楠恐怕就是这个帝国最为受宠的人物了。
    ……不。
    按照今天晚宴上,皇帝陛下分明有重要的会议,也抽了时间专门来参加订婚宴来看,阮临楠的地位可能和这些皇子公主相比也不妨多让。
    他们没有其他可选的,既然订婚宴上他们已经说了沈清欢是精神病,那么就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坐实。
    费迪南德侯爵单手支着自己的脸颊,看着此刻刚刚好头被布尼安打得磕在了柜角的沈清欢。
    瞳孔中露出了浓浓的厌恶。
    他挥了挥手。
    一旦沈清欢不能够为他们的家族带来利益,甚至还影响到他的家族之时,费迪南德侯爵看着对方的目光就变成了在看纯粹的下等人的目光。
    “把他带到帝国检测机构去进行精神病鉴定——”费迪南德侯爵抬起了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实——你懂吗?”
    “而且一定要去最权威的机构,鉴定结果不能更改上报的那种。不然我们没法和阮家交代。”
    费迪南德侯爵这样补充道。
    *
    沈父依然在家里醉生梦死,知道自己的儿子这时候是被送到了订婚晚宴上享受荣华富贵。
    这几天沈父正在努力地评估着自己两个儿子的价值。
    自己的大儿子现在虽然在军部小有成就,但是毕竟还是在军部打工的普通人,未来的前途也不知道在哪,说不定哪天在对星盗的战争里还有可能面临牺牲的情况。
    虽然那时候他作为家属能够拿上一大笔安慰金,但也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
    而自己的小儿子就不一样了,作为未来侯爵的夫人,他哪怕什么都不用干,就能够轻松继承家中的家产,并且还能拥有仆人的伺候。
    于是这样对比着,沈父终于把自己心里纠结的事情放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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