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走之际,竟微微抬头,向我望了一眼。

    此战,我方歼敌五万,俘虏三万,敌方主将卫明在亲随的护卫下自小路逃窜,我军大获全胜!

    卫明兵败逃回京城,我方拿下唐州。唐州一破,京城无险可守,借地势一冲而下,我方主力不日便到达京畿,将京城团团围住。

    小时候我总担心草原上的蛮族打过来,会像祖父时那样再把京城围住,叫我们搬家。我怎么都没想到,等我长大了,围住京城的成了我自己。

    听说卫明一败,还没跑回去呢,朝廷上就蹦出来不下十个人弹劾他,更要治他兵败之罪,砍他的头,抄他的家。都这个时候了,就算把卫明大卸八块也没用,不如留着他将功折罪,好好守京城,因此殷燕宁把所有弹劾都驳了回去。大伙儿一见不能攻击卫明了,就闹腾着要议和,要把唐州以北都划给我,叫我在那儿称帝。真不知道是他们天真还是觉得我傻,我只要打进京城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帝,你拿那半拉地方给我,我稀罕么?议和不成,这帮人又吵吵着迁都,要殷燕宁带着皇帝太后往南跑,借淮江天险,与我划江而治。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可惜殷燕宁还没打好包袱,我已经带着大军把京城围起来了。

    唐州一战,消耗的已经是京畿大营的兵力,现今京城戍卫不足平日一半,要与我出城一战是不可能了,故而殷燕宁借幼帝之口颁下圣旨,一方面调西南大军进京勤王,一方面紧闭城门待西南军入京。西南军路途遥远,一路疾行军进京也要月余,殷燕宁就打算这么紧闭城门不出,活活撑一个月么?

    是的,他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说不定还真能做到。

    我朝定都于此时,便将城墙造得极为结实。城墙上的每一块砖都是糯米和石灰而成,且历朝二百年来,每一任皇帝都在不断加固。普通的攻城机拿京城的城墙根本没办法,戚长缨推出火炮上阵,轰隆隆一片狂轰,也不过把城墙轰下来一片石灰渣子。毁城不成只能破门,可京城九门皆囤有重兵,硬碰硬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下下策,几番交手下来,我们丝毫没占到便宜,此法也被搁置了。

    一时之间,我军守着近在咫尺的京城却怎么都攻不进去,眼见西南大军越来越近,待他们赶到,我军腹背受敌,大伙儿辛辛苦苦这许久就都白忙了。

    魏铎跟戚长缨心里着急,天天在主帐中彻夜商议至清晨。有时我与他们一同商议,还叫上哈丹和孟士准,五个臭皮匠都研究不出对策。这日又是一筹莫展,我疲惫不堪,打个哈欠,坐在椅上,忽听门外有人道:“启禀陛下,营中捉住一名奸细。此人声称自己自城中而来,前来为陛下解困。”

    我抬头扫了一眼魏铎与戚长缨,两人也是一头雾水,于是道:“这倒新鲜,带他进来。”

    京城都被围成这样了,就是个蚂蚁都爬不出来,我可不觉得城里能跑出来人,还能到军营里才被人捉住。反正夜深犯困,他既然说是来为我解困,我只当消遣,就叫他解解我的困又何妨?

    然后两名士兵押着个人就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夜行衣,虽未被五花大绑,但两手垂于身体两侧,竟是无时无刻不绷紧了身子保持警惕。他长得倒吊眉斜风眼,尖嘴猴腮一脸阴鸷,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牙关微咬,厉声道:“把此人给朕拖出去即刻斩了!”

    两名士兵还未退下,闻言上来捉他。此人看似其貌不扬泯泯众人,身手极好,士兵使出军中擒拿手竟捉不住他,被他一晃肩膀躲了,大叫道:“陛下饶命!陛下,臣是来献策的!”

    我根本不想听他说话,使个眼色给魏铎,魏铎几步跨到他眼前,将他按在地上。那人脸都埋进土里了仍兀自叫喊,吃了一嘴沙土,魏铎将他整个人拽起来时,他满脸土色,夜行衣都看不出是黑的了。

    “陛下,臣能解您围城不入之困……您相信臣!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陛下!”

    “慢着!”我道,“把他押回来。”

    魏铎本来已把人押到门口,闻言又把人押了回来,一把将他按在地上。

    那人“呸呸”几口吐出沙子,又拿手把脸上的沙土胡噜干净,抬头道:“陛下,臣不顾性命危险出城,就是为了见您一面,为您献策,您要杀臣,也请听臣说完!”

    此人的武功我早见识过,跟魏铎一比一较量可斗到百招开外。然而方才魏铎擒他,他没有丝毫挣扎,甚至弄得自己满身沙土,狼狈不堪,可见是在向我使苦肉计了。我冷冷一笑,恨道:“刘岭,你掌管听风处,是朕心腹中的心腹,当年却背叛了朕,你以为今天朕还会信你吗?”

    “陛下!”刘岭叩头道,“臣自知罪孽深重,万死不能抵罪,可臣当年乃鬼迷心窍,如今已知悔改,求陛下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鬼迷心窍?”我讥笑,“你如何鬼迷心窍了?”

    “陛下,臣掌管听风处多年,虽为您心腹,却一直不能见光,更不可与朝臣过多接触。臣……臣心中不甘,也想任个光明正大的官职,来日可衣锦还乡,光宗耀祖。然而听风处事关机要,臣深知自己一日为掌使,除非死,陛下绝不会将臣另作他用,所以才……才……”刘岭伏身道,”臣心中既有此念,恰逢殷首辅……不,殷燕宁暗中与臣联络,许臣心愿得偿,臣一时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请陛下恕罪!“这个理由不错,毕竟光宗耀祖,人之常情,听风处掌使虽官衔不高,却掌握帝王机密,仿佛锦衣夜行,心中稍有偏差,难免行差踏错。

    可惜我不信。

    “刘岭,你跟着朕这么久,自己觉得这番说辞朕信吗?”我笑道,“还是说,你想把真话留到地底下去跟阎王爷说?”

    刘岭闻言大骇,喉中猛地吞了口口水,喉结剧颤。

    他伏地又叩了个头,身子贴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我瞥了眼魏铎,魏铎向前一步,摆出又要捉他的架势,刘岭突然狠狠打了个寒战,道:“陛下,臣……有把柄在殷燕宁手上!”

    “陛下可记得淮江贪腐一案,此案查出贪腐官员在京中的保护伞是卫明。”刘岭道,“此案曾经臣的手,臣把所有跟自己有关的证据都……都销毁了。”

    此话不啻石破天惊,一时间所有人都怔住了。

    “贪腐一案,臣也牵涉其中。臣掌管听风处,最忌私下接触朝臣,然而臣不仅为贪腐官员提供便利,更私下收受贿赂。此事若被陛下知晓,陛下却不会留臣性命,所以臣一时糊涂就……就销毁了证据。”刘岭颤声道。

    我问:“你既销毁了证据,殷燕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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