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门,无风才发现此楼竟是豪华富贵异常,比之刚才的酒楼,又是大不相同,这里来去之人都是穿绸挂玉。迎面一块大大的匾子,金底红字,上书:“娶春院”三个大字。
    无风正自惴度纳闷,旁边过来一个浓装艳抹的女子,浪笑道:“这位小哥好俊啊,也来找找乐子吗,认小妹陪你如何啊,保你快乐无边,欲仙欲死。”说着就过来拉无风的衣服。无风瘁不及防,给她一下拉住了袖子,不由一窘,无风长这么大,除了那日在山洞中和袖袖有近距接触之外,并不谙男女之事。此时见这女子忒也大胆,不自觉地将手一抽,他身有武功,那女子又抓得很紧,不由一个跟呛,险些跌倒。无风赶忙扶住,那女子乘势往他怀中倒去。无风急道:“使不得使不得。”只听得边上一遍嬉笑之声。
    无风环眼看时,只见边上走过的男男女女,三三二二,勾肩搭背,极尽狎呢之态。有几对男女正好走过他身边,见他如此狼狈,不由嬉笑。无风道:“你们......”只听得那几对男女中一个肥肥胖胖的商贾模样的人走近前来,手中还搂着一个娇小妖冶的女人,大笑道:“小弟弟,你是第一次来娶春楼吧,这里可是临安城里最好的勾栏院啊,不瞒你说,我第一次来比你还害羞呢。这儿的姑娘可是上等货色,千万要好好玩啊。一回生,二回熟,有了这一次,保你天天想来。”说完,哈哈浪笑中,摸了一把搂着的女子的胸脯。扬长而去。
    那适才靠上来的女子,也浪笑不已。无风道:“我......我是来找人的。”那女子笑得更厉害了,道:“你当然是来找人的了,不找人来这里做啥,难道是来考状元的啊。对了,你是来找小翠呢,不是小红啊,两人可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啊。现下这楼里也就数她两最红了。看来你不是第一次来啊,还是听别人说的,慕艳名而来啊。我没说错吧。不过告诉你,今天不巧得很啊,小红小翠已被人包了,不如这样吧,你看我如何啊,如果觉得还行,夜资就收你一半了。”
    无风此时心中已知,原来这是个妓院,可屈先生的朋友难道在这里嫖妓不成?心下不由疑惑,上还是不上呢?那女子见他犹豫不决,凑上前,媚笑着小声道:“哎呀,小哥,看你长得这么俊,姐姐今儿就不收你钱了,免费陪姐姐玩玩,如何啊。”
    无风一甩袖子,不再理她,一转身上了楼梯。耳中听得那女子在后面不住口的骂道:“不开眼的小嫩嵬,也想去吃天我肉,看你这穷酸相,也想上小红小翠,不撞你个灰头土脚......”
    无风上了楼,见楼上无数个房间,大红灯笼乱晃,不时传来**,男女嬉戏之声,无风不由得脸红耳热。转过几根柱子,来到一处极大的厅堂。
    刚进得大堂正门,耳中已传来一片噪杂之声,猜拳行令,调笑*不绝于耳。但见那堂上摆了数桌酒席,席上摆满了美酒珍馐,酒香隔着空气一阵阵传来。席上诸人正自谈笑戏狎,堂上还有数名舞女翩翩起舞,两边是乐手吹拉弹唱。好不热闹。
    无风正在人丛中寻找屈先生要找的那人。只听得门外一阵喧哗,先是听得一声“喀拉拉”,接着似有人长声惨呼,跟着,只听得“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重物坠到楼下。无风急转头来,刚要出门细看,只见门外闯进数人。
    人还没进,声音已先进门了,一人嘴里嚷道:“小红,小翠还不快出来陪陪你家大爷,妈的,什么世道,现在连婊子都摆起架子来了。”无风定睛看时,说话的是走在当先的一个财主模样的胖子,此人脸上满是麻子,一双圆眼如绿豆大小,骨碌碌乱转。身穿一件绿袍,手摇折扇,大喇喇跨进门槛。此人后面跟着数名家丁模样的人。
    无风还没细看其它几人,只见那胖子,绿豆眼眨了一下,转了几圈,呵呵笑道:“好啊,原来你们两个小蹄子躲藏在这儿啊,还不快给我过来侍候大爷。”说完,用手中的扇子一指正中一张桌子。无风顺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这张桌子上坐着数人,其中有二位姑娘,一穿红,一穿绿,容貌娇艳,正当妙龄。想来便是小红小翠了。这二女子见此人进来,顿时花容失色,身子缩在一旁,不住发抖,似是极为害怕。
    此人见那两女子如此模样,更是得意,哈哈大笑道:“小美人,不用怕,你家马大爷不会吃了你的,侍候好了,还重重有赏。”说完径真向那桌子走过来,看看到得近前,便伸出手来,摸向那个叫小红的女子的脸蛋。
    眼看就要摸到,只听“啪”一声,那胖子捂住脸急退三步,无风看时,只见他脸上出现了五个红红的指印,显是被人结结实实打了一记耳光。那胖子骂道:“妈的人臭货,还敢打......”话刚说到一半,顿时停住。原来小红,小翠还好好坐在那边,手缩在袖中,身子还在索索发抖。一个坐着的中年人正自看着他冷笑,原来适才这一把掌正是他打的。
    无风一看,险些叫出声来,原来此人脸上左下巴有个大瘤子,瘤子上有几根黑毛。看样子正是屈先生要他上来叫的那人!这下无风甚是尴尬,上去叫又不是,不叫又不是。
    只听那中年人冷笑道:“哪里来的吃生米的,竟敢在这里撤野。搅了老子的兴头,还有给我滚出去。”
    那胖子摸着红肿的腮帮,不由大怒道:“你是什么路数,这临安城里谁不认得我马大初,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弟兄们,告诉他我们是不是吃生米的。”跟他进来的那几人齐声应道:“是。”说完,向那中年人直扑了过来。那中年人哈哈大笑,依旧坐着,却不起身来应。
    一名家丁手执铁尺,当先抢到,想要在主人面前邀个头功。手下毫不留情,一要乌油光亮的铁尺向此人当头抡下。此人随手拿起桌上筷子,向上一夹,竟将铁尺夹个正着,顺手往斜剌里一带,那执铁尺的家丁,顿时拿捏不住,铁尺竟被夹走,足下也站脚不住,斜斜地冲了几步,跌在一边。此时又一家丁已举一根皮鞭,向他颈中卷来,眼看离他脖子已不及二三寸,无风不由脱口叫道:“小心!”那人却似未曾听见,看也不看,将筷子中所夹铁尺向下一拖,一尺长的鞭梢尽数卷在铁尺之上。那家丁急住回夺,却那里动得分毫。直急得面红耳赤。中年人笑道:“看你抢得吃力,谁要你这破鞭子了,拿去吧。”说完手中筷子一松,那人仰面直摔了下去。
    无风刚松得一口气,只见后来的四五名家丁已一拥而上,竟是要以多胜少。俗语说:“双拳难敌四手,好虎也怕群狼。”跟见得此人便要吃眼前之亏,无风心想:此人是屈先生好友,虽说在此嫖妓打架,但眼见得他身处危险,如不救只怕说不过去。
    当下心意一定,便要出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中年人一拍桌子。桌上数双筷子齐齐飞出。但听得,“哎呀”,“哎唷”之声不绝于耳,那数名家丁,不是躺着,就是蹲着,一时竟站不起来,眼见得被筷子打中了穴道。无风不由得叫一声好。
    小红小翠在边上见那些家丁如此狼狈,不由得破颜捂着嘴大笑。那马大初见是如此,不由得恼羞成怒。衣袖一甩,手起处,三点寒星,射向中年人面门。中年人不由一惊,身子向后急仰,二道光掠着他的鼻子而过,叮叮二声,钉入后面的窗棂中。刚缓得一缓,后面一点寒光竟是比前面缓了片刻。射向他胸部,眼见得无法闪躲。此人借身子后仰之际,左手向后一伸,已将后面布帘扯下。也不停滞,向前挥出。已将那暗器卷住。
    马大安满以为自已苦练数十年的成名暗器一击必中,哪知给那人一一化解。来由大惊,身子向后急跃,便欲逃出。
    中年人笑道:“刚才叫你滚,你不肯,此时再想滚,不也太晚了么。”说话声中,手中布帘一抖,已向马大初当头卷到,马大初身子刚刚跃起,身在半空中竟无法闪避,整个人已被布帘紧紧卷住。
    只听那中年人喝道:“过来。”手上加劲,卷着马大初的布帘如一个大袋子般向后疾飞,撞在后面一根柱子之上,只听得帘内长声嚎叫声中,袋子顺柱子缓缓滑下。在地下不停糯动。
    中年人手一抽,将帘子褪开,只见马大初满脸是血,萎在地上哀号不已。
    中年人道:“马大初,你这个恶霸,你不认得我,我可知道你,仗着身有武艺,又养了一帮恶奴。在临安城中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今日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如不取你狗命,哪里还有天理。”马大初呻吟了好大一会儿,才讨饶道:“英雄饶命,小的有眼不识太山,今日冒犯了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就饶了我吧。”说完,爬起来不住地磕头。
    中年人道:“照你历年来的所作所为,杀你一百次都嫌少,今日饶你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几件事,立下字据,不然你就别想活着出这聚春楼了。”
    马大初一听说饶他不死,不由喜道:“你老人家尽管吩咐,只要今日你老人家高抬贵手,要什么都可以。”中年人说:“好,这是你说的啊,要什么都可以,我就要你一半的家产。”马大初一楞,道:“这......”原来,这马大初虽是临安城中有数的富户,可平素为人最是吝啬,要从他手里挤出一文钱来,真比从石头里挤油还难。要他拿出一半家产,那等于是要了他半条命啊。
    中年人见他犹豫,鼻子里哼了一声。将手中筷子往地下一甩,只听得马大初杀猪般大叫。无风走过几步,悄悄望去。原来刚才马大初跪着磕头,两手手掌向下,伏在地上,这双筷子不偏不倚,将他一双手牢牢钉在红木的地板之上。无风刚才见中年人露了数手武功,心下虽是佩服,但他知道武林中能人异士很多,并不以为异。这时见一双极轻极钝的竹筷子竟能钉住马大初,而且深入艰硬的红木地板之中,心下这才暗暗吃惊。要知道能将如此轻如此钝的东西掷出如此之力道,实比掷百斤大石还难上百倍。只有极其上乘的内功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只听得中年人续道:“怎么,舍不得?嘿嘿,看来你的财产,当真比你的命还值钱啊。这样看来,你的命是特贱了,既然如此,你这条贱命留着也没什么大用。我今日就给你送了。”说着,作势举起右掌,便要辟下。
    马大初见他发怒,哭丧着急道:“英雄且慢,容再商量。”中年人手停在半空,道:“商量,你以为这是和你做买卖,老实说,像你这样的奸商,就是有买卖,我也不会和你做的,你那么点家产,是哪儿来的,还不是巧取毫夺得来的,我今日取去,不过是散与过去被你欺压盘剥之人。快说,给还是不给。”
    马大初见他不肯,只得说:“好好,就依你,就依你。”中年人这才收起掌来。重新坐下,回头对边上的龟奴道:“去取纸笔来,顺便将你们的帐房先生叫过来。”那龟奴答应一声,如飞去了。
    过不多时,龟奴便领着一个瘦瘦的老头,走上楼来,到了中年人面前,道:“大爷,这便是这里的帐房邹老先生,你老人家有什么吩咐,尽管对他说。”
    中年人挥挥手,龟奴退下。
    中年人盯着帐房先生看了一下,道:“纸笔带来了吗?”帐房先生抖抖索索从袖中摸出文房四宝,道:“是,带来了。”中年人道:“好,你听我说,只管记下来就是了。”帐房道:“是”,当下就在酒桌上铺开纸笔。
    中年人道:“你给我写张契约:本人马大初,因平时素不积善,多行不义,多取不义之财,今诚心悔过,愿将家产一半拿出,还与平素被欺之商贾平民,救济因天灾战乱南下之灾民。特立此约,如有违背,天地共诛。”
    那帐房一一记下,在下面写上立约之期。写完后递与中年人,中年人扫视了一边,将他交与马大初,马大初见势已如此,只得按了手印。
    中年人收了此约,纳入怀中,哈哈大笑,站起身来向里面一个房间走了进去,把个垂头丧气的马大初扔在一边。
    无风急忙跟入,只见里面重重叠叠的房间,那人穿过了几条长廊后,来到一处所在。无风上前道:“前辈,请慢走。”那中年人回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但一闪即逝,随即道:“怎么,你是马大初请来的帮手吗,哼,就算你是,我花太岁又岂会怕了你。”
    无风忙道:“前辈不要误会,是屈先生要我来叫前辈下去的,他正在楼下等你呢。”那自称花太岁的人奇道:“是老四要你来的,老四什么时侯有了你这么个小朋友啊,我怎不知道?”无风解释道:“我和屈先生也是刚才在酒楼认识的,前辈自是不认得在下。”花太岁点头道:“这就是了,怪不得不认识你,定是老四又是那醉仙楼灌黄汤,是不是。”无风尚未答话,花太岁又续道:“定是又喝醉了吧,发了酒疯没有。嘿嘿,老四吃白食吃惯了。这次定是又没钱付帐,叫你来找我给他付酒钱的吧。”无风道:“这倒不是,屈先生正在此楼下等侯前辈。”
    中年人笑道:“原来狗儿改了吃屎了,稀罕啊稀罕,这样吧,你且......”话音未落,只听得后面一人笑骂道:“花老三,你又在背后说人坏话了啊,小心烂了你的舌头。”花太岁和无风同时转身,这才发现屈先生不知何时已站在身后。
    花太岁倒是不以为意,无风心下不由暗自吃惊,心下忖道:“屈先生这个酒鬼,竟身负绝顶轻功,不然他到我身后我何以竟然毫无觉察。刚才还病歪歪的,装作不胜酒力。临安城乃是帝都,果是藏龙卧虎,连这样一个酒鬼,竟也如此了得。”
    只听花太岁笑道:“屈老四,我的舌头烂了倒不打紧,我看你每日里灌黄汤,只怕你的舌头倒是被黄汤浸烂了。”屈先生道:“这个自然,这样一来,无论多劣的酒,我就当它是美酒来喝了。岂不快哉。”
    说罢,两人齐声大笑。
    花太岁看了无风一眼,对屈先生道:“这位小哥是你新结识的么?”屈先生道:“正是。”回过头来对无风道:“无风,我给你引见一下,这位是我们临安七妙中的老三花太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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