祗,只是可怜的亲眷也这场浩劫中也惨遭不幸,葬身焦土。

    摆渡的船夫卡戎得不到他想要的渡资,心里不满,自然不会理睬初初来到安息之邦,要前往审判的他们,任由他们神色凄惶地徘徊。倒是悲悯的冥后动了恻隐之心,肯出手安抚这些无措的新子民,也无形中减轻了其他冥神的负担。

    哈迪斯顺理成章地放下公文,转头看去:“最后一个。”

    阿多尼斯只是凭着对奥林匹斯众神的了解随口猜测,不想真碰触到真相,不禁讶然笑道:“难道是激怒了掌管丰产的那位?”

    哈迪斯言简意赅:“是更显赫的地母。”

    阿多尼斯狠狠地吃了一惊:“这倒不是神王的作风。”

    宙斯尽管风流多情,在选择情人时却很是明智,绝不会涉及他无法掌控的神祗。就如他无比垂涎美的化身阿芙洛狄特,却始终因忌惮她由乌拉诺斯的血肉所化而不真正与之交欢;他觊觎执掌月与狩猎的女儿阿尔忒弥斯的美貌,却在她不惜向斯提克斯河许下终身不嫁、保持贞洁之身的誓言后偃旗息鼓;更别提他屡次试图掠夺自己,在发现猎物已得了长兄的庇护后,又狡诈地装作若无其事。

    这回会贸然触犯素来无争的地母,未免太过蹊跷。

    阿多尼斯的困惑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对冥王深谋远虑的秉性的认知增多,他立即将这份反常与其联系了起来。他笑了笑道:“要是我没料错的话,这其中一定有你的手笔。”

    “确实。”

    哈迪斯原先就没有刻意瞒他的意思,见他已经发觉,便老神在在地将自己参与的部分给简明扼要地说了一次。

    阿多尼斯听得叹而观止,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地将冥王的巧思妙计大肆赞扬了一番,末了感而成章道:“我理应在你光鲜华贵的王冠上添一笔足智多谋,若有一日能将除恶护弱的功名宣扬,你定比喜好夸耀自己功绩、自诩正义化身的那位女神更当得起赞誉。”

    哈迪斯欣然接受了恋人赋予的赞美,甚至淡淡地扬了扬唇角道:“你我一体,好名声你也有份。”

    唯一令他心生怜悯的,还是这些被无辜牵扯的人们。可盲听盲信者往往助纣为虐,他们生前为施暴者修建神庙,送上祭品,通过巴结换取富贵,要将恶当做美德的楷模雕刻成像流于后人,岂不是助长了荡荡淫威,更放纵罪者为所欲为?却将死后得到公正的判决和宁静的长栖视做天经地义的权力,不曾生出半点感激。

    ——唯有更多的供奉和虔诚的信仰,才配得上勤于政务,从不浮夸,且胸襟宽广的冥王陛下。

    阿多尼斯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着。

    第六十六章

    羽翼丰满的鹫鸟从不惧狂风会将它刮得偏离轨迹,厚鳞齿利的巨鲸不畏海潮的奔腾呼啸,坐在宝座上独掌重权的国王不屑软弱无能的弟兄的恨恼责讨。地位尊崇的天神往往爱惜名誉仪容,神力微小的林泽女仙与山神精怪则有自知之明,反倒是流淌着半身神血的人类最为无法无天。

    勇者敢于攀登险峻的山峦,常常是他无法窥见其凶险的全貌,也不知底下是蠢蠢欲动的熔岩。作为死后得以升上奥林匹斯圣山,且娶了血统高贵的青春女神赫柏的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之友,雅典的忒休斯与拉比泰的比里托俄斯就为胆大妄为做了最好的诠释。随着他们各自妻子的逝世,捆住这两位在臣民眼中很是了不得的英雄的最后一根无形的缰绳也断裂了。

    如果说过去达成的辉煌成是助燃的柴火,把安稳的象征焚烧殆尽,那么继续胡作非为就是让枯木逢春的最好神药。他们先是强行劫走了美丽非凡的海伦,在抽签中忒休斯取得了胜利;紧接着又从兴建神庙的工匠口中听闻了冥后的绝伦美貌,竟生出了要闯一趟冥府,自冷酷雄伟的冥王手中将那美人夺来做拉比泰国的新后的狂妄念头。

    要是做出这离奇计划的只有一人,促长豪莽不羁的香脂松油到底有耗完的时刻,或许就被冷静的清风给消磨掉这份不切实际的斗志了。可一旦让两个疯狂的恶棍凑在了一起,即便后果有多让人胆战心惊,他们也是铁了心要去挑战一下鲜少在人间行走的冥府之主的威严的了。

    就在他们打定主意,长途跋涉地赶到冥府,满怀雄心壮志地要闯下大乱时,被心心念念的冥后正与冥王讨论着近来风头正盛的大力神的丰功伟绩:“这么说来,”阿多尼斯不可思议地道:“你竟然就让他顺顺利利地走了?”

    还是他与达拿都斯闲聊时,对方说溜嘴的。死神显然对因他们监管不慎,让一个流着奥林匹斯那边臭气熏天的血的家伙大喇喇地闯进来,偷走了忠心的三头犬赛博拉斯去外炫耀一圈,又故作大方地还回来一事感到极其羞辱,耿耿于怀。

    在冥后的专心辅佐下,极不专心的冥王也终于将积攒下的政务处理完了。他斜倚在长榻上,双眼片刻不离怀里的冥后,缓缓地回道:“那时在莎孚,不知此事。”

    阿多尼斯却探究地扭头,足足瞅了他好几眼,着实不认为一向重视严明纪律,又精明地从不吃亏——就算暂时吃了,也会之后让对方付出更惨重的代价——的冥王会对这种形同挑衅的举动持有云淡风轻的态度:“可是,你之后也没有追究。”

    哈迪斯爽快承认:“嗯。心情实在太好。”

    阿多尼斯:“……”

    冥王又带了几分玩味地,慢吞吞地补充:“就不小心忘了。”

    阿多尼斯哪里不知道他暗示的是自己的表白,不禁窘迫地轻咳一声,尽管对他的了解与日俱增,也还是极不擅这种忽如其来的戏语,也实在不想助长他难掩得意的气势,便明智地不再追问这件事:“陛下说笑了。”

    哈迪斯冷不防地拆穿:“你一紧张或者生气,就会称呼我为‘陛下’。”

    阿多尼斯无可奈何地敲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背一下,挑眉警告:“既然这样,在我要大发雷霆之前,陛下还是稍微收敛的好。”

    冥王果真是吃不得亏的,不过是被冥后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所蒙受的损失,他就得索要好几个沾满柔情蜜意的吻来填;若是冥后在给予这份补偿时不够热情主动,他就不得不亲自在床榻上该得的权益一点一滴地讨来了。

    最坚冷的冰块反而最易散出白烟,最负盛名的法官常常最擅替自己的罪行辩解。冥王要与冥后欢好的理由永远具备得充分,即使阿多尼斯对迫近的风雨有所察觉,微小的抗议也只换来雄赳赳的骑士更强烈的兴头,无用的话语唯有被弃之脑后。送上黑沉的睡梦与淋漓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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