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翔匆匆洗漱,换了平时系的鲜艳领带,穿了黑色西装开着楚瑜的奥迪车赶向北山的明珠别墅小区。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人怎么一下子没了,要想再打电话问汤镇业有恐不便,只好自个儿胡思乱想。
    罗翔不难猜测,若非不是突发疾病就是事出有因,而这事十有八九和颜勇与汤镇业的恩怨有关。。。。。。罗翔长长叹息,把车子开得更快,转眼看见明珠小区的大门。
    此时才是九点不到,小区门口栏杆放下,还多了明显戒备的保安,虽然他们故作没事人似的,眼神和举止都透露出一股儿紧张。基本上,不是小区的住户或者看不顺眼的人,都一概拦下了。
    小车缓缓到了门口,罗翔看得更清楚,保安室里还坐着两名警察,警惕的望着门口。
    “有通行证没?”在栏杆前站立的保安挡住奥迪车,一本正经的喝道:“没通行证不准进去。”
    罗翔没搭理他,探出头朝保安室嚷道:“申处!”
    透明玻璃房的中年警督仔细看看罗翔,推开门走出来竖起栏杆亲自放罗翔通过。他是市公安局警务监督处处长申树生,更是局长卢士迪信得过的人,和罗翔见过几面,知道彼此的分量。
    罗翔把车停下,申树生吩咐另一名警察几句钻进车,罗翔这才慢慢启动。
    申树生的脸上一片平静,给罗翔递了一支烟,说道:“卢局在里面。”
    罗翔欲言又止,申树生看出来,低声自语:“人啊,不怕想不通就怕想不开。”
    罗翔便明白颜蓉是自杀,心头颤了颤,他晃了一眼窗外的小区风景,树木在冬季来临之初逐渐萧瑟,不远处的北上至上倒影而下的威压更增添了孤寂,罗翔莫名其妙想起几句诗: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园日涉以成趣,门虽设而常关。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景翳翳以将入,抚孤松而盘桓......
    延岗市长汤崇贵断然没有“审容膝之易安”的胸襟,也全无“策扶老以流憩,时矫首而遐观”的心情,他昨天结束对几个县的视察连夜回到延岗,为了安慰颜蓉第一时间去到别墅,没想到两人说不了几句起了口角,市长大人一怒之下摔门而走,却不想第二天这边的保姆失魂落魄报告说:太太。。。。。。去了。
    秘书史治缩手缩脚站在常委小院里,门外的车和司机都在待命:今天上午汤崇贵有两个会,还要接待部委下来视察的领导,预先约见的官员更是无数。可,里面的气氛令他不敢去打搅,只好退到冷风中呆立,一面沉吟要不要替老板推脱了今天的安排。
    史治也就是汤崇贵到延岗后才跟着的,不过无妨他认识市长的基本面:重权、重才、重面子也重情,那么,明珠小区传来的噩耗足以打击到他。
    倚在车头前吸烟的司机老历突然咳嗽一声,史治看到汤崇贵稳重的从门里出来,慌忙迎上前接过手里的包。他尽量用与平时毫无异样的语调问道:“老板,财政局贾局长在办公室了。。。。。。”
    为汤崇贵开门的老历微微诧异,史治明知老板心里沮丧,何以用繁琐的公事加深他的烦躁?而他却不知这正是史治的聪明之处,不惜被责骂也要探出汤崇贵的心情糟糕到何种地步,以便他妥善安排今日的行程。
    汤崇贵的表情依然平缓,只是上车后要老历放了一盘磁带,慢吞吞说道:“今天,按安排来,没什么变动。”
    史治和老历都是松了口气,老板果然是老板,拿得起放得下!
    汤崇贵没有闭眼休息,他扭头看向车外,从肃静的常委大院进到车水马龙的街景中,熙熙攘攘的人流车流便悄无声息被市政府一号车轻描淡写分开。一路的绿灯和敬礼的交警,路边驻足的行人和避让的车队,都他感到了一阵疲倦和一阵快乐。。。。。。这些,只属于他,而属于他的还有很多,包括已经永远离开的颜蓉。
    。。。。。。汤崇贵前脚走,汤镇业后脚从家里出门,他没有去明珠小区凑热闹,那边有卢士迪和罗翔,不用他亲自善后。倒是颜勇,叫汤镇业素为棘手。
    汤镇业没骑那辆拉风犀利的三轮摩托,他亲自开车朝市郊关押颜勇的地方而去。路上,汤镇业给罗翔打了电话,得知卢士迪已经摁平了一众当事人,死亡报告也会天衣无缝出具成突发脑梗塞,他才微微放心。
    颜蓉!汤镇业想到这个女人不由苦笑,她以为用她的死能换取弟弟的平安?颜勇迟早会知道姐姐的不幸,他岂能不迁怪汤家并恨之入骨?就算自己手下能留情,还得问问那些存在的潜在的政敌答应不。
    汤镇业嘲笑着天真的女人,又暗暗敬佩她。。。。。。毫无疑问,换个角度,他的哥哥和姐姐绝对不会以命换命。所以,早上家庭争吵中他站在爸爸一边,还狠狠抽了幸灾乐祸,说风凉话的钱明月一个大嘴巴,可,他的做法和想法都无损斩草除根的念头。。。。。。
    要到地头的时候,汤镇业停下车吸了一根烟,他自我安慰道:她的死不是由于亲情,而是得不到市长,不,市委书记夫人位置的缘故。
    到底什么是颜蓉的真实想法,谁也不知道了。
    在明珠小区,罗翔和卢士迪匆匆见了一面,他之前醒悟汤镇业通知自己的用意,没见到颜蓉的遗体是都没必要特地换黑西装的。人,已经送殡仪馆准备火化了。
    罗翔和卢士迪在别墅外谈论了一会儿天气和延岗的道路,公安局长很快带队撤离,留下了申树生帮忙照应一二,打打下手。
    卢士迪实在清楚,汤家人一个人不照面,此时过来的罗翔就是全权代表,要负责处理别墅见得人和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一边感怀罗翔和汤家的亲近,一面庆幸不用经手指不定要倒霉的这些事儿。不过,卢士迪脱身之时帮了罗翔一把,留守的申树生也算给罗翔的人证,相信这个聪明的年轻人会记得自己的好。
    一群不用商量便心有默契的聪明人各自做各自的工作,随着下午罗翔把五个大麻袋送到汤镇业指定的地方,颜蓉也在火葬场化为了一缕青烟。
    让罗翔舒心的是,汤崇贵带了黑色呢子帽和黑色墨镜,由汤镇业和特意点名的罗翔陪同,到殡仪馆走了一趟。
    汤镇业和罗翔在殡仪馆外面的路边等着,老历跟了老板进去。汤镇业看到老头子的背影佝偻许多,吐出嘴里的大半根香烟,嘟囔道:“这次的打击大了。”
    罗翔没接腔,男人是两条腿走路的男人,事业发达的时候尤其希望感情生活顺畅,猛的断了一只脚,是个人就会愤慨、怀疑、痛苦和茫然。
    罗翔伸手把沿路来汤崇贵所听王立平作曲的“红楼梦”音乐磁带放大了声量,刚好到了《分骨肉》一曲: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牵连。
    实话说罢,一干“红楼梦”配乐中罗翔并不欣赏这首曲子,可此地此刻此景此人,顿时觉得再合适的没有了。。。。。。奴去也,莫牵连,牵连也无碍。
    汤镇业也没多话,听完“分骨肉”后才叫道:“哀哀嚎嚎的难听。”他关了开关,叫了一声“小罗”,
    “小罗,我要出去一趟。”
    罗翔一时没理解汤镇业的话意,汤镇业轻轻松松的说道:“出去,到国外去,去外国。”
    “外国?”罗翔惊讶得声调都变尖锐,“你?你!”
    罗翔的惊讶不是做作,汤镇业出国,钱明月要跟去?还有他的一摊子勾葛,都扔下不管?
    汤镇业又抽了一支烟,咬胡萝卜似的嚼烟嘴,居然发出清脆的声音,真不知道他是不是由魔法术的兔子,“没什么好奇怪,我姐姐的女儿要送澳大利亚读一年半的预科,也许还要转道欧美,他们想我去照顾她。。。。。。。这事不是才说起,我准备好长时间了。”
    罗翔心知这是借口,今天面见汤镇业时他带着的一丝肃杀都震惊了自己,为此出去躲一段时间也是必然。
    汤镇业低声笑道:“我也想见识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嗯,老外有没有你这样会预知祸福的鬼怪?”
    罗翔暂时放下对汤镇业出国的惊讶和不舍,也笑道:“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随即摇摇头:“人非神仙,焉能掌控一切。”
    汤镇业深有同感,望着不远处的殡仪馆,“历叔知道你的本事,一直就想请你帮忙算算家庭,可知他为什么打消念头了?”
    罗翔哑然,嘴角的一抹苦笑不知该是侥幸还是无奈。
    汤镇业叹了一声,不管罗翔猜出老历的心思与否,说道:“老头子得你指点免了杀身之祸,不过啊,死罪去矣活罪难逃,你看看,咱们家何尝轻松过?老历是俗人凡胎,他害怕了。”
    罗翔忍不住辩解:“你算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任何走上仕途的高官贵胄都少不了磕磕碰碰罢。”
    汤镇业笑起来:“莫急莫气,老头子和我从没半点怨念,且不说生命最珍贵,就是一个厅级市长,也是值得全副身家换取的。你看看俺爹,走了一个周晓芳再去一个颜蓉,算得什么!”
    罗翔不由感慨汤镇业今天的话明显诛心,同时也掏心挖肺的诚恳,他笑道:“是不是临到出国才伤感,怕我忘记你,所以一定要感动我,让我牢牢的记得?”
    “是了。”汤镇业咧嘴一笑。
    一缕风从北方吹起,吹过路边地头,枯黄的草和小树应声弯腰,只有脱落了树叶的大树威严不动。只不过,这世上不弯腰的大树有几棵?就算是天大地大老头子第三我第四大的汤镇业也要避祸的出国,更无论艰难向上爬的罗翔了。
    汤崇贵的身影出现在马路对面,罗翔钻出车门迎他上车。汤崇贵先是咳嗽一声,觉得声音里不带哽咽了,才说道:“镇业坐前面去。”
    罗翔便陪汤崇贵坐在小车后排,洗耳聆听市长的教诲。汤崇贵摘下了墨镜,掏出手帕擦擦眼角,这个小动作让罗翔顿时感动。。。。。。老汤真没把他当外人!
    汤崇贵说话了,但是所说看似和罗翔毫无关联:“今天下午开了书记办公会,詹书记特意在会上要求保证延岗的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大局不乱。”
    罗翔立即琢磨詹克刚的意思,也揣测汤崇贵说这话的目的。汤崇贵沉沉说道:“我家是多事之秋,延岗却不能动荡。。。。。。估计省里已经和詹书记沟通了。”
    沟通什么汤崇贵没说,这瞒不了罗翔,大不了就是汤崇贵要取而代之的大局。那么,詹克刚在如此重要的书记会议上说些敲打的话也就情有可原,一来酸溜溜表示他还是一市之主,二来表达会遵从组织安排的心态。
    汤崇贵微微颔首:“论以大局为重,我比不上詹。”
    汤镇业在前排插嘴:“论能力,他比不上您。”
    “你住嘴。”汤崇贵没好气的训斥,“詹书记比我有福,没有儿子来气他!”
    汤镇业吃吃笑道:“论儿子,他同样比不上您。”
    这下就是老历都笑起来,大抵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詹克刚书记一共有四个女儿,就是没一个儿子。
    罗翔一面笑一面感叹:并不是儿子比不上女儿,看看汤镇业就知道,他是为给爸爸解闷故意装傻打岔。
    车要到市区时车流增多,喇叭声里汤崇贵见前面的人听不到他的话,突然轻声问罗翔:“何詹如何?”
    罗翔微微一怔便明白汤崇贵对何詹还是放心不下,特别又是自己主动做何老师的秘书。罗翔愁思万缕,只能快速的简要答道:“老师的前途无量。”
    汤崇贵连“哦”的语气词都没发一个,重重的向后靠了靠,沉吟不语。罗翔苦笑,他只能用未来式唐突汤老板了,希望他的神棍特质能敷衍住,不给还没成型的汤何联盟惹出事端。
    这几日,颜蓉走了颜勇不知所踪,汤镇业送走哥哥姐姐忙于办理他的出国事宜,金丽的驾车肇事一案也到了尾声。顶缸的“胖头鱼”阮禹签下总额十八万的民事赔偿,双方看似庭外和解,但罗翔深知人家碍于卢士迪的压力不得已才退让,丧子之痛却是难以弥补的仇恨着。
    反正,这次金丽使得他欠了卢士迪天大的人情,而且,要搞定介入的检察院甚至请出市长助理闵普年,一番暗地里运作才使公诉书里赞许阮禹事后态度尚好,法院一审判一缓二从轻处理了。
    大家都松了口气,没在手下面前失约的灯罩暗想跟了罗翔也不错,起码他不是汤镇业那般无视底下人的死生,动辄便是高干子弟的打骂。
    经过这事罗翔也算是开窍,所谓一方霸主纨绔子弟并不容易练成,谁敢保证被惹事的人就没三姑六婆的背景?要不是汤镇业出国在即,放宽对罗翔的关注,还把手上人脉渐渐移交,罗翔单方面愿意破财免灾、大事化小并不是太容易的事儿。
    “算我欠你的了。”正经儿当事人金丽笑嘻嘻表示了心意,她回江城分头找到白桦等人,不,是等女,送上若干礼物,算是付给人情债的头期。
    金丽是模样普通的女人,又有不错的家世和头脑,对天仙一般的白桦自然而然有些抗拒,反倒和麦苗儿投缘。其时,在韩未申兄妹合办“荣鑫矿业股份有限公司”,金丽就和麦苗儿打了交道。“红旗超市”了解日多后,金丽更加深深佩服妥善经营诺大一个连锁公司的麦苗儿,借口送礼到麦总办公室坐了一个下午。
    此时,麦苗儿正在涉足江城的国企改革,市委书记周亮支持下“红旗超市”连连出拳收购了三家国营工厂。虽说市财政和银行是强援,资金的压力不大,但摊子铺大那是增添千百倍的工作量,麦苗儿的精力便感觉不够用,连接待金丽都是揉着太阳穴。
    金丽笑道:“圣人说过要举重若轻,万事亲历亲为不足取。”
    麦苗儿接受了她的好意,叹道:“还是发展猛了,企业的人才储备、经营经验、人脉关系都是欠缺。。。。。。”
    商海的时间比麦苗儿尤多的金丽缓缓点头,深以为然。不过,时势造英雄,英雄要顺从时事,哪有万般准备妥当才发展的道理?商场上学习深造、举一反三、自我壮大,不止麦苗儿如此,金丽也是如此。
    麦苗儿和金丽不见外,指着桌上正在批阅的文件,“你看看,年底送礼的名单我都要逐一核实,不敢马虎哦。”
    金丽微微一愣,想起这月即将过去,果然是年底了。
    九六年年底也好,九七年也罢,都还不流行“维稳”一词。饶是如此,岁末伊始,延岗上上下下各机关大会小会警告干部们保持严肃、紧张、活泼的工作态度,稳定要压倒一切,必须一切行动听指挥。按照市委市政府统一部署,各个部门抓紧组织学习上个月召开的十四届六中全会精神和《中共中央关于加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建设若干重要问题的决议》。
    市委市政府一再要求“要以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和邓小平建设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为指导,发展教育科学文化,提高全民族的思想道德素质和科学文化素质,团结和动员各族人民把延岗建设成为富强、民主、文明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
    陡然紧张的政治气氛在体制外人员觉得莫名其妙,而机关里人人皆知:原因只有一个,延岗换届选举到了。
    局势如此,客运处也不例外,全处大会开过第三次,刚刚散会张时元就来到出管科,走进科长办公室关上门叹道:“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罗翔笑了笑,张时元的话并非针对他本人,而是所指罗翔。就在昨天,公用局征求了出管科未来科长的人选,客运处按照罗翔的意思把栾景业报了上去,大家都知道万宗璞的照顾,罗翔的想法基本就是最后定夺,是板上钉钉的文件,于是,今天严菲菲即告了病假。
    而此时,张时元突兀的提到此事,搞不清其意的罗翔皮笑肉不笑咧咧嘴,心想你是逼宫还是看笑话?
    张时元不慌不忙说道:“小严有想法可以理解,年轻人嘛。。。。。。你看给她换换地方如何?比如教育培训中心?”
    罗翔顿时嗤笑张时元想用自己撬动顾思荃的势力范围,没准还显示虚怀若谷,敢于启用他国之人的大度,于是抿嘴笑道:“张处长,我是要走的人了,少说少做,你该不怪我明哲保身?”
    张时元笑道:“哪能呢?你的调动要紧。”
    张时元告辞离开,罗翔瞧着桌面默默凝神一会儿才勉强觉察张时元高抬严菲菲并非是急不可耐接手他的人,而是转达他会继续尊重罗翔,但以张时元的心机,只怕也是一石二鸟也说不上,起码顾思荃会疑神疑鬼。
    王婧婕轻轻走进办公室装作做清洁,嘀咕道:“姐姐觉得面子无光,臊得慌呢。”
    罗翔瞪她一眼,“出去!”
    王婧婕又羞又恼,恨他忘记那晚的记忆又来责骂自己,把装水的盆子重重一顿,嗖的出门。
    罗翔心头发笑,点了一支烟琢磨:不知严菲菲接到张时元的橄榄枝会不会动心?
    下午,杨伟成带了班海芙请罗翔吃饭,饭桌上笑请罗翔参加他们的婚礼,经过罗翔几句询问,爆出事奉子成婚的没办法。罗翔哈哈大笑打趣几句,想到他的婚事一阵烦恼。
    爹妈是早就催促他安家过日子了,不过,对未来儿媳妇的人选两人的分歧很大,罗伟辉看重的袁婧妍并不讨陆萍所喜欢,她得知罗翔另有正牌女友,一直很希望见见白桦,想知道女儿一再啧啧的天仙到底有多美。
    罗翔吃罢饭由小杨开车送回家,他看在小两口准备婚礼的份上,很大度的把吉普车再借给杨伟成,不过提醒了小杨他是说走就走,以后在处里得夹夹尾巴。
    罗翔转身回家,班海芙对杨伟成叹道:“罗科长年纪不大,为人却是仗义,对你真没说的。”
    杨伟成默默点头,心想老大另谋高就也是自己的一条后路,要踏踏实实祝贺他不断高升才是。
    罗翔上楼,家门虚掩了一条缝,走进去闻到一股饭菜香不由后悔,今天说好了做保姆的王婧婕在家做饭,和杨伟成吃饭全然忘记,也没打电话告知一声。
    “头儿回来了?”厨房里钻出了严菲菲,看得罗翔又是一愣,“你,你也来了?”
    “头儿不欢迎?”严菲菲笑语嫣然,捧着一碗紫菜蛋花汤上桌,“洗手吃饭吧,青青的手艺当真不错,她在厨房还有一道桂花鱼。”
    罗翔看到一桌子丰盛菜肴怎么好大煞风景,说他已经吃得满满当当,又心痒痒想尝尝“前妻”的厨艺,便煞有其事找酒。
    严菲菲拦下他,“我偷了我爸一瓶五粮液,据说是真的。”
    罗翔笑着点头,看看从厨房里端菜出来的王婧婕,虽然腰缠围裙面无胭脂,又有一身的油烟味,可落在眼里却比什么时候都可爱。
    罗翔眼中一闪而过的柔情遭严菲菲看得清楚,放在平时定会仔细琢磨再牢牢记下,但今天她是有满腹心事,顾不得算计妹妹了。
    三个人坐下动了筷子,罗翔浅浅的喝了一杯酒化解满涨的肚子,夸奖道:“青青的手艺真是要得。”
    板着脸的王婧婕忍不住笑了,又马上沉着不语。罗翔朝她举起杯子,笑道:“我在办公室的态度不好,给你道歉。”
    王婧婕喜出望外,急忙和罗翔喝了一小杯白酒,喜滋滋时猛然醒悟:我太下贱了,不过就是一句淡淡的道歉的话啊。
    严菲菲见罗翔微笑满面,趁机闲话的说道:“来之前张时元给我了电话,说是推荐我就任教育培训中心副主任,我拒绝了。”
    罗翔看她一眼,“哦”了一声。严菲菲看他表情无一丝变化,心头一阵寒冷:此人城府之深,那里是才出学校的小伙子,分明是久经锻炼的官油子,可笑我还想火中取栗耍小心眼。。。。。。这等人,又有靠山后台,我只能老老实实伺候,切不可自讨其辱的招惹了!
    严菲菲心思在变,嘴里的话顺了思路而出:“老栾做科长我是不服气的,不过,这是头儿的安排,我意见保留,本职工作一样做好。。。。。。至于张时元,”严菲菲微微鹰钩的鼻子下,一张小嘴不齿一顾,“咱们内部的事儿,犯得着一个外人‘帮忙调节’。”
    “好!”夸奖之词从罗翔嘴里脱口而出,既发之后也稍稍后悔反应太快,转念一想这是在家里,气氛太温暖太放松,没必要和单位里一样保持距离。
    罗翔笑道:“你的觉悟提高很快,我能走得放心。”
    严菲菲和王婧婕皆是扑哧一乐,“你又不是要上天堂,什么叫走得放心。”严菲菲趁了难得的机会畅谈道:“我算是明白了,咱们就是一级一级的金字塔,相互挨着相互使力,否则没一个能落了好。”
    罗翔微微颔首,此话大妙!不单严菲菲和栾景业是金字塔的一层,在汤字鼎亮的这座金字塔底也有罗翔的份儿,要不然他能跑前跑后为汤家忙碌?当然,罗翔做垫子的塔另有几座,江城渐有雏形的商业王国,以后会雄伟胜过汤崇贵的何詹,都是。
    罗翔用汤匙舀了一勺子汤放小碗里凉着,笑道:“觉悟上来了一切便不是问题。”
    严菲菲没客气,抢过他手中的汤勺给自己舀汤,含糊其辞的埋怨,“不吃亏哪能有觉悟,有觉悟哪能不吃亏。”
    罗翔充耳不闻,也不在乎王婧婕带了一双耳朵仔细聆听,慢悠悠问道:“想不想换个环境?比如,到局里?”
    严菲菲哎呀一声似乎烫了嘴,手忙脚乱拿纸巾捂嘴,一双眼睛滴溜圆滑的瞪着罗翔。罗翔满意的笑道:“市政府对公用局的工作比较满意,在万局长建议下同意了进行深化机构改革的试点,下面的优秀干部有了为社会主义建设发挥更大贡献的机会哦。”
    严菲菲大喜,她和上了年纪的栾景业不同,一门心思就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宁愿放弃大有油水的出管科。这一点上,和罗翔颇为类似,也是罗翔更愿意扶她上马的原因。他悠闲的说道:“局里要新成立科技开发处,很锻炼人啊。”
    舌头烫了一下的严菲菲满面是笑,真是危险啊,若不是她被罗翔试探一下仍然保持了清醒,那么这个机会就会浪费。。。。。。严菲菲暂时不埋怨罗翔的阴狠,只顾想着调到局里又是有罗翔的担保,稍微对了万宗璞局长的眼发展前途岂能不好,她还怕在哪个部门?
    王婧婕看不惯差点想吻罗翔的姐姐,嘀咕道:“你们一个二个走人,我咋办?”
    两个人听见她的话只当没听到,置之不理了。
    公用局要部门改革的风声便是高秀秀也全然不知,就在罗翔给严菲菲许诺的第三天,延岗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印发了“市政公用局职能配置内设机构和人员编制规定的通知”,根据《延岗市人民政府机构改革的意见》,首次明确市政公用局是市政府主管全市市政、公用事业和环境卫生的工作部门,除去已经划入公用局的市政交通、煤气、水电等,还将园林环卫叶纳入公用局工作范畴。只不过,城市管理综合执法职能、市城市管理委员会办公室的日常工作和组织户外广告设置发布的联合审批工作划归到市建设委员会,免得上级主管变成空心图章。
    通知中还给出公用局下设机构和人员编制,共设11个职能处室和离退休工作处。规定局机关行政编制为83名,离退休干部工作人员编制5名,工勤人员编制13名。其中,书记兼局长1名,副局长4名,党委副书记1名,纪委书记1名,总工程师1名;他们之下有主任级处长13名,副处长12名。同时,纪委副书记兼监察室主任且有机关党委专职副书记、工会主席、团委书记各1名,均为正处级。
    公用局上下顿时热闹,与此同时,不少其他兄弟局、委、办也在市政府调控改革之中。明眼人一眼看出这是汤崇贵卸任前给市政府打汤字烙印,以便他到市委后对市政府有不断裂的控制力。
    罗翔暗叹老汤年既老而色不衰,手腕一个一个使出来,没半点受未婚妻“病逝”打击的低迷。
    就在延岗迎接换届的热闹里,市政度办公室的调令到了,要求罗翔即日报道。而在头一天,汤镇业飞去京城汇合外甥女后启程出国,钱明月没有随之一道,罗翔在颜蓉死时就断定连连遭难的汤家容不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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