薰衣找到座位,她选了靠窗里座坐下,她好久没坐过火车了倒有些新奇,四处打量。
    火车鸣笛声悠长慢哉,内燃机启动发出像老牛般一股喷气声,眼前景色缓缓开始倒退,脚下车轮滚动哐啷作响,整条火车像一只关节生锈老得掉牙的长龙笨拙地吭哧吭哧地奋力向前。
    窗外白茫茫一片,整个世界全被白雪覆盖淹没,火车速度平缓地跃过,不见停歇像是要带着整车厢要逃离到世界尽头去。
    薰衣正看着窗外雪景着迷,耳朵被塞进一个蓝牙耳机,清澈温柔的英语女声低吟哼唱从耳机传入耳膜,动人浪漫。
    薰衣侧脸打量起身侧韩奕阳,他右耳戴着另一只蓝牙耳机,正在看手机下载的全英金融杂志。
    好吧,她承认,他的小花招确实取悦到她了。
    中午两人就各吃了桶泡面,条件有限能吃上口热的食物该感恩了。
    手机时有网时断网,薰衣无聊跟着对座俄罗斯夫妇交谈学了几句俄语。
    “Привет.(你好。)”
    “Спасибо.(谢谢。)”
    “До  свидания.(再见。)”
    十几句常用语薰衣学得很认真,还录了语音备忘录做好笔记。反复播听确保自己发音的准确性。
    她起身去卫生间,越过韩奕阳时,男人侧身时对着她耳边也说句俄语。
    “Я  люблю  тебя.”
    嗓音磁性,语调慵懒,轻微弹音性感得酥麻到骨里,两人距离近到他鼻尖恰好擦过她耳尖红痣位置,呼吸扑到耳廓上缱绻悱恻。
    薰衣被撩得喉间发痒,满脸爬上绯红,刚才这句她也记过,中译过来是,我爱你。
    在卫生间待到脸上泛红褪下才敢重新回到座位。一定是自己快一周不近男色才这么轻易地中了招,一定是这样的,薰衣不断地给自己进行心理暗示。
    火车穿梭在东欧平原上,眼前陡然出现一条蜿蜒河流,火车驶上水上桥梁飞驰,风景辽阔优美。
    “……哎,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薰衣随便找了话题缓解两人之间尴尬的氛围。
    韩奕阳看了眼窗外就随口应答上,“俄罗斯的母亲河,伏尔加河,也是世界上最长的内流河。”
    “唔这就是伏尔加河啊。”薰衣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窗外美景。
    想起什么把手机递给男人,“帮我拍几张照?”
    韩奕阳依言接过,打开相机调整好角度抓拍了她几张,递回给手机薰衣迫不及待地点开查看。
    她不得不承认,抓拍角度选得很妙,照片上女人柳眉星眼,容颜昳丽,正脸笑靥如花,侧颜妩媚倩丽,回眸又顾盼流光。
    身后窗外阳光透过厚厚云层被切割成一条条光路,形成丁达尔效应打在湖面上的美景也被相机敏锐捕捉到框在图片背景里。
    薰衣看照片才注意到自己居然笑得这么灿烂,之前完全没意识到这个问题,难道是因为身边这人吗?
    脑里突然蹦出一句经典情话:镜头是有感情的,只有爱你的人才会把你拍地格外好看,因为那是他眼里你最真实鲜活的模样。
    这都是些什么人想出来的?狗屁不通!
    好了,薰衣现在彻底笑不出来了。韩奕阳察觉到她情绪陡变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拍得不满意?”
    薰衣按熄手机,表情有些不自在,“对,都没拍出我万分之一的美貌。”
    “重新给你照?”韩奕阳难得脾气好地哄着她。
    薰衣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要了。”
    火车下了桥梁继续向前行驶,乘务员穿过一节节车厢来到他们车厢,一位身材魁梧留着胡茬的外国男人弹着吉他献唱了首旋律朗朗上口的俄语歌曲,女乘务员在分发试喝饮品,非常常见的推销形式。
    薰衣刚要接过女乘务员递过的小杯伏特加时,却被男人拦下,“你刚做完手术,禁止饮酒。”
    她只能一瘪嘴收了手,韩奕阳起身对女乘务员轻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在她托盘里选了杯卡尔梅克茶递给薰衣,“喝这个。”
    奶咖色饮品香味独特,小心接过浅尝一口,“热的?”女人眼睛瞬间瞪圆,欢喜得像个孩子。
    韩奕阳一直目光温柔注视着她,眼角笑意变浓。
    他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现在神色有多么柔情似水。
    夜幕降临时,奔腾了一天的火车终于停在一个无名车站站台间。广播里女声正在播报,现在是火车临时停靠时间,前方路况不佳,正在抢修。
    火车一停下来,暖气也骤关,薰衣只坐待了十几分钟就冻得牙齿打颤,四肢冰凉,说话呼吸间都飘着白雾。
    车厢里不少人也都冻得一直抱怨跳脚。
    现在他们方位大概在亚欧分界线的乌拉尔山脉山脉东坡,恰好是从温带大陆性气候过渡到亚寒带大陆气候的分水岭。
    东坡海拔更高,远离海洋气候更加干燥严寒,现在才十月份刚进冬季,这极端的大陆气候就已经初露锋芒了。
    薰衣被冻得骨头疼坐不住了,起身四处走动试图通过活动增加体内热量。
    韩奕阳抱着身厚实的军大衣上车无奈表示,“只抢到这一件大衣,凑合用吧。”
    薰衣看着韩奕阳大口喘息额头急出星点汗珠,身上也只穿了件单薄黑衣却替自己披上,“你不冷?”
    “冷,但你更冷。”韩奕阳握上她手指,女人手指冷得像冰块。
    “一起披啊。”薰衣坐下掀开一边衣角,她倒也没心大到自己享福让别人挨冻的地步。
    韩奕阳坐下挤进大衣里,和她肩膀抵在一起靠得很近,两人共用一件大衣略显紧凑了。
    薰衣肩膀下意识缩了缩往后退了些,冷意侵上露出的半个肩头,抬手扯了扯大衣男人那边就少了不少布料。
    男人睨了她一眼不满地扯了回去,两人开始小学生式地拉拉扯扯,打情骂俏。
    最后一下男人猛地一拽,薰衣就被大衣卷着力劲撞进他胸膛间,抬头时薰衣突然想起什么小声嘀咕,“卓依依也是像这样投怀送抱的吗?”
    韩奕阳想了快五秒才想起她说的那个人名,然后闷声低笑起来,胸膛颤动幅度大得靠不住人。
    薰衣被笑得猛地回神才惊觉自己刚才问了什么,后悔得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
    自己自从手术后,每次碰上韩奕阳她一直都在露马脚,窘态百出。
    “别笑了!”薰衣面红耳赤地命令道,粉拳泄愤地锤上他胸膛。
    羞赧转头撞见斜左方座位上一位粉雕玉琢的俄罗斯女孩正在偷瞄他们两人,捂嘴偷笑在和她妈妈说着什么。
    羞耻感油然而生冲到头顶,推开男人起身却被他臂弯一收两人抱得更紧了。
    “有人……”薰衣被迫趴在他胸膛前没敢抬头,声音闷闷的。
    韩奕阳终于止了笑,抬手拉高军大衣挡住薰衣整个脑袋轻摸她头安慰道,“没事,看不到你。”
    后来火车是什么时候启动的两人完全没有印象了。等她再有意识睡眼惺忪地探头钻出大衣时,外面已经晨光熹微,是第二天清晨了。
    男人被薰衣动作折腾转醒,转动着僵硬脖颈,长时间久坐让浑身肌肉酸痛不已。
    “是不是快到了?”薰衣哑着声音仰头询问头顶的人。大衣里他体温太温暖舒服,她犯懒不想挪窝了。
    “嗯不到一个小时就到站了。”韩奕阳看了手表时间回应。
    “你什么东西硌到我……”薰衣正小声埋怨着往下看,说到一半想起什么猛地住了嘴。
    两人之间氛围突变,空气都干燥了不少。
    人在不清醒的时候,说话是真的不过脑子的。
    薰衣用实例证明了这句话的真理性。
    这次轮到韩奕阳表情有些不自在了,低头耳磨私语地撩拨她,“……要不要帮我?”
    薰衣杏眼怒瞪半天只憋出一句,“你……不要脸。”
    “公共场合,注,注意影响。”热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抿着嘴起身坐正,眼神乱瞟,假装很忙背对着他整理着头发。
    韩奕阳一扬眉倒没说什么,起身去了洗手间解决,薰衣看到男人彻底消失眼前才懊恼地以头抢桌,尴尬到脚趾抓地。
    他回来时已恢复正常还带了早餐,俄罗斯特色美食,大列巴面包,咀嚼起来散发着层层醇厚麦香,就是干吃有点噎人。
    火车穿过晨光,叶卡捷琳堡这座城市终于悠悠晃晃地在他们眼前露出了全貌,放眼望去各色建筑鳞次栉比,星落棋布。叶卡捷琳堡河坝像一颗心脏矗立在城林中心,永垂不朽地运转发电,维持这这座城市的动力。
    叶卡捷琳堡,俄罗斯第叁大城市,坐落在乌拉尔山东侧和伊塞特河畔,矿产资源及其丰富,交通便捷工业发达,是俄罗斯大型工业中心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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