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棠阅读完了本次任务的内容,他们要前往东海岸的灯塔,对那的灾厄进行捕捉和清扫。
    灯塔已经被观察了三个月,目前断定那存在可以寄生于人体的异变寄生虫,从图片和调查档案看,尸体的眼珠高高凸起,晶状体里有彩色的肥硕虫子在恶心地蠕动。
    是“双盘吸虫”,这玩意儿正常情况下只会寄生在蜗牛身上。
    这种类型的任务大部分时候是交由猎豹部门处理的,很少会算上自己这么个研究部的人。
    果然是上司生气故意给的脸色……
    沙棠放下平板,他们的车,来到了灯塔附近,其他车上的成员带着枪械和通讯设备下来。
    武装人员站得笔直,排列成整整齐齐的队伍,等候命令。
    安卡从座位上站起,她对沙棠使了个眼色,沙棠乖巧地起身跟在她身后下了车。
    安卡指指队伍的后排,让沙棠站在那,融入集体,才开始讲述此次任务的具体安排。
    沙棠心不在焉,总监督的那一巴掌打碎了孩子在外闯荡的心。
    他开始想雪山了,想念那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还有人伺候着的生活了。
    待在小镇上被小黑们众星捧月也不错,到底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要跑到外面加入这个组织,寄人篱下啊……
    年轻人不能太气盛啊!
    沙棠暗暗握紧了拳头,他要逃跑,要趁着这次机会跑得远远的。
    这次只是打碎个小灾厄就挨了打,还被丢出来参与本不该归他管的任务,下次出错搞不好就要被组织直接“开除”。
    不对,这次任务说不定只是为掩人耳目搞的把戏!他们想借着这次任务把自己卖了,然后说是自己光荣牺牲!
    太阴险了,这鬼地方太阴险了!这一折腾就算是他死了,组织也能对信徒们解释是他们的“神”英勇就义。
    沙棠的小剧场一结束,安卡也刚好发布完了事项安排,众人离去,着手于他们的作业。
    灯塔已经被单独分割出来,成员们封控了附近,以免有闲杂人误入此地。
    沙棠漫无目的地闲逛,研究部的培训可没教过他如何执行外出任务。
    现在人员松散分布,没有可以偷偷溜走的缺口,恐怕只有到晚上,才能趁着他们捕获灾厄顾不上自己时跑路。
    “你在看什么?”
    安卡的声音在沙棠背后响起,沙棠差点炸毛,他尴尬地强颜欢笑着,随便扯了个话题:
    “我是在想,警察,官方一类的知不知道这些灾厄,黎明之窗随便封锁地区,他们不会有意见吗?”
    安卡的身体僵硬了一瞬间,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唇缝溢出笑声。
    随后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沙棠不明所以地看了好一会儿,秘书才擦去自己眼角笑出来的眼泪:
    “看来回去后,我还得向总监督申请给你上历史课。”
    安卡逐渐恢复平静,或许是因为沙棠的话逗乐了她,她的语气都明显缓和许多:
    “黎明之窗是当前最权威的机构哦。”
    沙棠眨巴眨巴茫然的双眼,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这世界是黎明之窗独大。
    安卡对沙棠的茫然嗤笑一声,继续道:
    “当前不存在那种落后的政体,组织总合了各个地区,在每个板块设置分部进行管理,才让现在的人类过上安定的生活。”
    “哦……嗯……这样啊……”
    沙棠呆呆地回应,这边的世界和他熟知的也太不一样了。
    “闲聊结束,该去工作了,我记得这附近还有些居民没有疏散。”
    安卡拍拍手,提醒了沙棠一句,沙棠接下指令不敢怠慢,他赶忙加入疏散人群的队伍。
    疏散的人们会被集中安置,等处理完灾厄,黎明之窗会对他们的记忆进行修改,以免有人察觉。
    沙棠和二重身忍不住一起在心里感叹黎明之窗的严谨。
    很快时间到了晚上,安卡抽出了衣服内口袋里的银色枪支,他们埋伏在隐蔽的角落。
    灯塔下的河水湍急汹涌,人形的生物从浑浊的水里爬上岸,这些东西平日里就藏在水底。
    河岸边站满了各种各样的人...现在应该不能称他们为人了,它们的眼睛泛着绿光,每一个人的眼球都和果冻一样长长地延伸向天空,黑色的瞳孔被挤到了最顶上,看起来极为骇人。
    他们挪动着被水泡得浮肿的身体,聚集在灯塔的光照下,尝试着攀爬灯塔,路灯,电线杆,或是一切位居高地的地方。
    安卡跃出了灌木丛,她为手中的枪上膛,指挥众人:
    “寄生虫母体藏在水底!将感染者全部抹杀,对母体进行转移和收容!”
    一声令下,作战人员架起枪械,被子弹击中的感染者的脑袋,炸成了一朵朵绚烂的烟花。
    “沙棠,你去破坏那些路灯,将他们聚集到灯塔的光照下!”
    没有人回应安卡,安卡顿住了脚步,她看向身后,本该是沙棠的地方空无一人。
    安卡咬紧牙关,她一向不喜欢有人不服从自己的安排,她厉声命令:
    “第三小组分两个人去寻找成丝沙棠!”
    沙棠不知在何时悄悄脱离了队伍,他在夜空下蹦跑,白色的长发在风中凌乱飘扬。
    随风奔跑是自由的方向……
    沙棠的脑子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播放起上学时跑操常放的歌。
    他也不知道要逃往哪里,总之先多跑几个弯路,尽可能甩开黎明之窗的人。
    这抱头鼠窜的一生怎么这么憋屈,好像至今为止他一直都重复着在一个地方待上一年半载然后跑路的生活。
    沙棠一通乱蹿,还没跑多久便被黎明之窗的成员跟上,他们根据推测尽可能地快速略过所有街头巷口,沙棠在岔路口与他们的视线撞上,尴尬得转身直跑。
    他七拐八弯绕进一家透出暖色灯光的店铺,关上房门的一瞬间,门口的“open”溶解在了木牌上,鲜红的肌肉组织,织出“close”的单词,再逐渐变化回黑色的字体。
    沙棠跑得有些累了,他喘着粗气,汗水湿漉了他衬衫的衣领。他从窗户向外看去,追他的人失去了方位,向着反方向离去。
    沙棠这才松了口气,他准备等这些人走远再继续跑路。
    “先生,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一声温和的女声在他脸旁突兀地响起,沙棠吓得尖叫了一声,眼前的女人盘着发,面带微笑地询问沙棠。
    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刚刚明明还没有人在
    女人的动作有些微妙的违和,有点像不协调的发条玩偶。她从柜台端来一杯冰凉的橙汁递给沙棠:
    “欢迎先生来到瑞克德书店,您看起来很累,请慢用。”
    沙棠迟疑地接过橙汁,他趁着空闲时间四处张望,这里的屋梁很高,周围放满书柜,里面塞得满满当当,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
    他不小心跑进书店了?
    沙棠看看手上的橙汁,凑近了闻闻,确实就是普通的冰橙汁。
    “谢谢,多少钱?”
    店员摇摇头,她笑容和蔼,客客气气道:
    “这里的饮品都是免费提供的。”
    沙棠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用食指指尖挠挠脸:
    “那,谢谢。”
    “有什么需要请再叫我。”
    店员说完这句又慢悠悠地走回柜台,说是走,却看起来更像是在飘动,她的每一步都不发出一点声响。
    沙棠小抿了一口橙汁,冰冰凉凉,酸酸甜甜,味道好极了!
    他将杯中的饮品一饮而尽,身上终于不再热得直出汗。
    沙棠决定先休息一会儿,他走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总觉得有些奇怪,暖色的灯光,鲜艳的吊兰植被,还有着不知从哪传来的悠扬钢琴声,书店环境优良,却只有自己一个客人?
    沙棠望向柜台的店员问道:
    “小姐,这里没有其他客人吗?”
    店员闭着眼睛礼貌回答:
    “先生,书店只接待每日来的第一位有缘人,您是今日的第一位客人,所以今天,书店只为您一人服务。”
    “呃,谢谢……?”
    沙棠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先感谢对方。店员点头,又看向她的正前方。
    这个书店看起来也有很大的问题,正常书店怎么可能每天只接一位客?饮料还不收费,谁这么做生意还能不破产啊?
    不行,得赶紧离开,这里看起来怪怪的。
    沙棠感觉自己的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他从座位上站起,还没离开椅子,一本厚重的书递到了他的面前,吸引走了他的注意。
    他的视线顺着书本上移,看到的是店员陶瓷般的双臂,然后是店员玻璃珠似的眼睛。店员双手捧着书籍,她的笑容显得有些毛骨悚然。
    “先生,这是所有故事的概括合集,请您从中选择您想看的故事。”
    沙棠摆摆双手,拒绝了店员:
    “不用了不用了,我觉得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先生,这是所有故事的概括合集,请您从中选择您想看的故事。”
    店员又重复了一遍,她的语调和第一遍时一模一样,像是重播的音频。
    沙棠有些无措,他拧起眉毛,手无处安放悬在身前,见店员态度如此强硬,才犹犹豫豫地接下书本。
    这是一本崭新的书,有着暗红色的皮革封面,手感光滑舒适,封皮的字迹工整漂亮。
    沙棠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他感觉得到店员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要是执意拒绝说不定会遇到什么危险……
    这书店不会也是个灾厄吧……眼下还是得乖乖听话稳住对方。
    沙棠定下心神,他在店员的注视下坐回椅子,翻开手上的书本,淡淡的油墨味随着书页的翻动扑面而来。
    “天国……”
    沙棠低声呢喃着。
    小黑们的宗教,有一点和这书中写的一样——天堂是真实存在的,这本书记载的东西里有包括天堂。
    沙棠一目十行简单了解了书中第一章的故事。
    讲的是天堂是存在的,但只是曾经存在,在那遥远的过去,神偏爱他亲手创造的一位天使,天使对他的神付诸一切爱意,而他们对彼此的感情造就了天堂的毁灭。
    看起来只是个不知真假的神话,沙棠咂舌。
    某种意义上,这本书是这书店所有藏书的目录,这么厚一大本,他看一天也不可能看完,更何况是从中选一本自己感兴趣的呢?
    沙棠刚准备把书归还,再找个理由赶紧离开,却发现下一章节的标题写着:
    《成丝沙棠?》
    他在这瞬间慌了神,冷汗渗出额上,牙齿止不住地打着颤,那落入他眼底的故事……
    “他经历一场车祸,再度苏醒,却被困在梦中的雪山上,之后他终于逃离雪山,又误入拐卖行业的镇子。”
    沙棠布满血丝的眼瞳顺着墨黑的字迹看了下去。
    被割喉,被奉为神明,被组织收编……
    这些正是他的故事!不是成丝沙棠,而是“他”经历的故事!
    一旁的店员将沙棠的恐慌尽收眼底,她的唇角扬起僵硬又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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