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了,等你父王下朝以后,我再将你的事情一一道给他听。”
    “他来了也无用。”安怀柔神色冷静,透着一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凛然气势,“不嫁就是不嫁。”
    王媒婆在一边笑道:“县主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郡王府考虑一下啊,得罪了王爷,这在京城的日子恐怕就难过下去喽。不过王媒婆我也知道你和郡王及郡王妃关系不好,但是这王府里不是还有一个二小姐吗?所以,您还得为二小姐考虑一下啊。”
    王媒婆这话倒是提醒了王氏,瞬间她气焰又起来了,收起了自己那副狰狞的怒容,一脸得以:“你妹妹如今身子可不好,需要日日用药,你不嫁,可以,那你妹妹的药,我们可不会再给她续。”
    “无需郡王妃慷慨了,阿晴寿短命薄,不值得我阿姐牺牲自己的幸福续我这蒲柳之命。”
    王氏话音刚落,安怀晴的声音自门口传来,接着,她那张苍白虚弱的脸便映入的众人的眼帘。
    南雀搀扶着她,让她一步一步的朝屋内走去,娇柔的身子,似是下个瞬间就会被风吹得消弭。
    安怀柔不知道她是何时醒来的,而且还是在自己到了没多久就过来了,想必是在她醒来的后面便起身了。
    王氏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这个体弱多病的二小姐的,印象之中,这个人瘦得没什么人样了,从进门开始,她便当她不存在,只不过是个拿捏安怀柔的工具罢了,不比院里任何一株花草来得珍贵。
    安怀柔问安怀晴:“你怎么过来了?”
    安怀晴那双没什么精神气的眸子淡淡看了安怀柔一眼,声音微弱道:“来帮阿姐,拒了这门亲事。”
    “你姐姐的婚事,何时轮得到你做主了。”王氏冷声质问,丝毫不把安怀晴放在眼里。
    安怀柔一时没有说话,一边的王氏和王媒婆看到二姐妹的反应,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就这片刻的功夫,安怀晴似乎已经耗尽的全部的力气,身子已然站不住了,南雀扶着她往一边的椅子走去。
    主母在前,没有她的吩咐却直接入座,未免显得太没规矩了,可是她也是因为身子弱才如此,她也知晓,自己此刻怕是求王氏王氏也不会给她一把椅子的。
    果然,王氏厉声开口:“谁准许你坐下的。”
    走了两步的安怀晴忽然顿住脚步,近在咫尺的椅子她硬是没有去坐,而是忽然转头,缓缓朝着安怀柔走去,眼睛含着笑意,看向安怀柔,然后又转头看向王氏。
    她的眼睛一如既往含着温柔的笑意,在那一汪清澈的眼底之中,似乎一闪而过坚毅的光芒,她就这样定定看着高坐上的王氏,忽然缓缓低下身子,跪了下去。
    王氏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有这样的举动,大惊之下,险些站起了身,又立马反应过来,自己是她的嫡母,让她跪一下又何妨,她这病弱的身子,原以为活不过三年,如今却也好好的过了这么多年,想来跪这么一会也不打紧,正好,她嫁入王府这么多年,也没受过她的礼。
    今日,便好好让她认清一下,这个家是谁在做主,又是谁在给她续命的药。
    王氏坦然地坐着,可是下首的安怀柔却着急了,想要扶起安怀晴,却被她轻轻推开。
    安怀晴道:“今日母亲若是想把姐姐嫁给瑜王府的世子,那便让姐姐带着阿晴的尸骨,一起嫁过去吧。”
    王氏愤怒,一拍桌子:“你敢威胁我。就你这样的贱命,你以为你能威胁得了我。”
    一边的王媒婆道:“二小姐可真是会糊弄,命是自己的,拿来威胁别人可就没意思了,自己这样的身子,不好好养着,跑出来磕着碰着了,可不是开玩笑的,王妃还是让二小姐尽快回去歇下吧。”
    安怀晴忽然笑了:“歇不歇都一样了。”
    安怀柔这时候也劝道:“你还是回去吧,姐姐自己的事情姐姐自己做决定。”说着,手就扶上了安怀晴的胳膊,似想将人扶起来。
    安怀晴却忽然将她用力一推。虽说她如今的力气,哪怕使尽全力也伤不到人,可是安怀柔还是震惊了一下。
    “我若是回去了,姐姐是不是就又要被推着一步一步嫁入瑜王府了。”她抬起眸,一双染了湿润的眸子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安怀柔,“你当真是个懦夫。我还以为你和小时候一样,是个勇敢机警的人,如今看来,你也被她压着挺不起腰了,今日被她拿捏,以后被瑜王府拿捏,就这样仰仗别人的鼻息过一辈子吗?”
    quot;放肆,安怀晴,你胡言乱语说什么呢?quot;王氏气得站起了身子。
    安怀晴却依旧跪在那,不理沉默不语的安怀柔,而是转眸看向了王氏,苍白的脸犹如一张腐朽的白纸,顷刻间就要随风飘散了。
    她张了张皙白的唇瓣,冷笑道:“王氏,你以为我是在跪你吗?我不过是站得累了,所以才这样,你记着,你是个杀人的狂徒,我安怀晴做鬼也会盯着你。”说完,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在场的一干人等都被她癫狂的反应吓着了,不知她为何会突然如此,安怀柔低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安怀晴银白的牙齿居然已经染上了血红,唇齿之间皆是红色。
    “你怎么了?!来人啊,来人,叫大夫。”她惊慌失色,安怀晴却还是一脸冷静,看着她。
    “阿姐,你今日勇敢一次好不好,阿晴累了,今日,让阿晴解脱好不好?”
    高坐上的王氏似乎也慌了,立马叫人去找大夫。
    安怀晴转头看向王氏,冷森的声音又响起:“王氏,这么多年了,你逼着我阿姐一步一步的向你低头,和那些腌臜男人相看,你把我阿姐当什么?可以随意贩卖的畜生吗?若不是因为我,你以为我阿姐会如此听的你话?”
    她瘦弱的指尖指着自己的胸口,忽然一口脓血就吐了出来。
    安怀柔吓了一跳,一把抱住她,哭着喊着:“别说了,来人啊,来人啊,快去叫大夫。”
    门口是有人去叫大夫了,但是安怀柔以为南雀会去,却没想到,今日的南雀只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身子颤抖得非常厉害。
    安怀柔似乎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一手抚着安怀晴的脸,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县主,没用了。”南雀忽然开口,“小姐今日出门的时候服用了毒药,没用了。”
    她摇着头,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脑袋一下有一下地磕着地面。
    安怀柔不可置信地看着安怀晴:“她说的是真的吗?”
    安怀晴喉咙里发出咕噜声,艰难地开口:“我早就该死了,今日不死,阿姐今日就会被逼着定亲,明日不死,明日就会被逼着送上花轿,早点死,阿姐就早没束缚,阿晴也早解脱,不是吗?”
    听完她的回答,安怀柔泣不成声。
    王氏虽然平日里是个仗势欺人的东西,但是害人的胆子是真的没有,更何况是害一个对自己有利的人,此刻看见安怀晴如此狰狞的一面暴露在自己面前,她早就吓得没了判断的能力,只能坐在位置上一个劲哆嗦。
    一边的王媒婆,见状不好,想立即开溜。死人的事情,谁粘上谁晦气,她可不想自己的招牌因为下聘当天女方死了人而毁了。
    “看来今日来的很不是时候,王妃您料理了自己的家室以后老妇再替王府上门提亲。”说完就一溜烟走了。
    王氏是完全忘记了反应,没有留人也忘记叫人把东西送回去。
    “阿姐,不要嫁,不要嫁。”安怀晴说话的力气正慢慢流逝,就是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逐渐地低弱了下去。
    王氏过了好一会,才又站起身子,质问身边的人:“大夫呢,大夫怎么还不过来?!”
    直过了小半刻,大夫才过来,彼时屋内除了安怀柔和身边的两个丫鬟,其他人都离开了,王氏也是早早的候在了门外,觉得屋内都是一些血气,安怀晴死状可怖,瞧着叫人害怕。
    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她的那句“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所以她是真的被吓得有些魂不附体了。
    当真是晦气,见安怀晴的次数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没想到还能亲眼看见她死在自己面前,真是晦气到家了,呸!
    大夫来了,王氏目送着他进去,又叫人在门口盯着,自己只敢远远地看着,不敢靠近。
    屋内,安怀柔还是紧紧抱着安怀晴,一动不动,大夫本想出声的,可是看了一眼她怀里的人,吓了一哆嗦。安怀晴的眼睛是睁着的,这不用看,也知道气绝了。
    本着医者仁心,他蹲下身子,搭在安怀晴的脉搏上号了一会,果然如他所看到的一般,安怀晴已经没了脉搏,早就死透了。
    他站起身,冲着守在门口的人摇了摇头,然后提着药箱就出去了。
    “死了!”王氏瞪大了眼睛,“真的死了?!”
    大夫重重地点了两下头,才冲着门口走去。
    王氏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往后一倒,就那么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候门口的一个下人进屋禀报:“王妃,门口一位洛家的小姐求见,说是来探望二小姐的。”
    王氏呆呆坐着,直到禀报的人再一次出声,她才反应过来:“不能让她进来,你就说,就说……县主带着妹妹出去了,你叫她改日再来。”
    “是。”仆从领命出去。
    人死了她自然是救不了了,但是又不是她害死的,是安怀晴那个贱人自己喝毒药喝死的,好在郡王对这个女儿不是很在意,死不死的倒也无所谓,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当务之急,是封锁消息,让还在屋内的人听话。安怀柔如今还在他们的手里,那损失就不算太大,还能让她嫁人。
    还有就是,不能让那个姓洛的知晓这件事情,否则谁知道她会使什么手段将人带走呢。
    此刻已经不能好声好气的劝安怀柔嫁人了,只能和她来硬的。王氏眸光一凛,吩咐道:“将里面的人和尸体分开,将县主带进自己的屋子,关起来,注意,别让她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是。”她身边的老嬷嬷领命去办了,不多时,屋内传出来了安怀柔的哭喊声。
    门口的洛朝朝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郡王府的人出来回话,正要下马车之际,终于是有人出现了,不过那仆人看着神色极为不对劲,说话的时候眼神闪躲,说安怀柔不在府内。
    洛朝朝垂眸想了一下,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便吩咐车夫赶马离开。
    那个传话的郡王府的人,一直目送着洛朝朝她们离开。
    一直在车窗边上的云桑收回脑袋,道:“小姐,那个郡王府的仆从怪怪的。”
    “你也看出来了?”洛朝朝一脸的凝重,“看来王府内应该是出事了,你想办法买通一下郡王府的人,问问里面的情况,若是能联络上南枝就更好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
    洛朝朝将云桑放在了郡王府附近街道无人看见的角落,然后才离去。
    这一等,便是两日之后,云桑并没有完成洛朝朝的嘱咐,整个郡王府稳如铁桶,她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探查出来,南枝也不知了去向。正当洛朝朝疑惑又担心之际,洛文礼身边的关青忽然出现。
    当时洛朝朝正在陪洛文阔看书,下人来报的时候,她还以为是洛文礼有什么事情找她。可是转念一想,似乎有些不正常,洛文礼都随贺霖佑走了两日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回来呢?
    见了关青以后,她明白了事情缘由。
    原来是洛文礼特意将关青留下的,说是叫他留意郡王府的动静,倒也不是关心安怀柔,而是嘱咐他,若是郡王府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嫁女儿的话,替他备上一份厚礼送过去。
    所以关青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洛朝朝的第一反应就是:“柔柔要嫁人了吗?”
    关青神色凝重,摇摇头:“据属下观察,郡王府确实是在准备办喜事,但是县主却不见了踪影,以往县主会出没的院子,也没了她的踪迹。”
    如此一说,洛朝朝更是担心了,脱口而出便是:“那想来是被关起来了。”
    “属下也是这般觉得的。”
    二人不约而同对视一眼,洛朝朝先一步开口:“你可有办法进入郡王府里面?”
    关青想了片刻,最后点点头:“法子倒是有,但问题是,我们如果救县主出来了,郡王妃咬着我们不放可如何是好,救人出来容易,解决其他的事情倒是麻烦。”
    洛朝朝脑子里不由得又浮现安怀柔那犹犹豫豫的模样,也是一脸的为难。
    也不知道道她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就在这时,云芽忽然从屋外跑来。她和云桑这几日一直留意着郡王府的动静,此刻如此着急跑来,想必是那边出事了。
    果然,云芽人还没有走近,就已经慌乱地开口说事了。
    “小姐,不好了,郡王府那边着火了,我听到门口的人议论,说是郡王府里面死了人,而他们秘不发丧,故意筹备婚事,所以惹来神怒,降下天火。”
    话说完了,人也已经到了洛朝朝面前。
    洛朝朝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重点,问她:“郡王府里面谁死了?”
    云芽重重喘着气,道:“听说,是二小姐。”
    洛朝朝和关青一听,皆是脸上一变,知道郡王府一定是出事了,怕是这场大火也是与安怀晴的事情有关。
    洛朝朝立马叫人套马车,朝着郡王府的方向赶去。
    此刻的郡王府内,西偏角的一座小柴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龙甚至已经探向了周围的屋舍,火势一发不可收拾。
    郡王府的下人们,拿桶拿盆或拿勺瓢的,皆穿梭在火势之间,一声声着急的呼喊声夹杂着火势吞咽的噼啪声,杂乱不堪。
    王氏赶到的时候,整个人险些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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