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的门被人用力拍打, 伴随着贾甜甜激动兴奋地声音传到了罗美芳耳朵里,正在与俞乐吟缝衣服的她愣住,一时间竟然望向门呆坐在那儿, 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相信地看向身旁的云落。
    “娘你没听错,甜姨说爹他们回来了,咱们去看看吧。”云落拉起还在以为自己在做梦的罗美芳,回头对俞乐吟道:“婶儿也一起去吧,听说这次是陈野大叔带队, 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云落知道俞乐吟脸皮薄,自己不邀请的话, 她肯定不会下去, 果然俞乐吟犹豫了一瞬便跟上母女二人, 与贾甜甜一同下楼出了家属院。
    她们一路上遇见了很多军嫂,带着期待激动担忧的心情融入这支队伍,向着远处的训练场涌去。
    训练场上此刻停放着一辆辆军用大卡车,从上面下来的士兵们或高兴或沉默或悲伤,大部分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有的士兵头上包着绷带,有的手臂上打着石膏,有的胳膊下杵着拐杖,即便是没有受伤的也一脸萎靡不振,看起来十分疲惫。
    女人们的接近让训练场的人安静了下来,突然间有个军嫂嗷了一嗓子悲恸道:“我家强子呢?!谁见到他了?”
    没人回答她,气氛更沉默了,军嫂队伍中已经开始有人小声地啜泣,女人不管不顾冲进了人群中疯狂寻找自己丈夫,两边的人都默默地看着她。
    突然她抓住一个年轻小兵的胳膊,满含期待地看着对方:“顺子,强子呢?你告诉我他在哪儿?是不是有任务还没回来,还是受重伤住院了?”
    年轻的小兵将眼神飘向远方,半晌没说话,终究在女人殷切又期盼地目光红了眼,他紧紧握住拳头,有些于心不忍地撇过头颤声道:“连长他为了掩护大家牺牲了,他说让嫂子遇到合适的就改嫁吧,他对不起你和狗娃,说来生再见嫂子。”
    说到最后顺子深深地低下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见地上渐渐被打湿了一片,与周围干燥的地面格格不入。
    女人脸上的神情木愣愣的,眼神空洞无神地呆立着,此刻四周都是人却安静地仿佛没有人,什么语言都显得空洞乏力,安慰地话说不出口,战士们甚至不敢看她。
    军嫂群中啜泣的人越来越多,没过多久女人们挤进去开始寻找自己的丈夫,罗美芳彻底慌了神,云落将弟弟交给俞乐吟跟了上去,没一会儿她便默默跟着母亲不再说话,她没在人群里发现父亲。
    场面混乱而失控,没过多久有一个戴眼镜,似乎是个政委的人大声通知道:“大家安静,虽然这个消息让人悲恸坏人让人难以承受,但我还是不得通知嫂子们——这是一份已经统计好的目前的伤亡士兵名单。”
    说完他顿了顿开始念名单,一份死亡名单,罗美芳和俞乐吟紧张地听着,云落脸色凝重,闭眼用神识将名单快速浏览了一遍,片刻后微微睁开眼,眼中带着庆幸和悲伤。
    她庆幸父亲和陈野都没事,悲伤那份名单中死亡人员比伤患士兵还多一倍,再看看那个仍旧木头一样立在原地的女人和那些麻木伤痛年轻面孔,云落头一次感受到战争是多么残酷,生活在和平年代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名单念完,场上哭倒了一大片人,有人痛失伴侣痛哭不已,有人失而复得喜极而泣,也有人像那位一直痴呆不动的女人一般,木愣又空洞。
    “阿落你带弟弟先回家等着,我去医院看你爹伤得怎么样!”
    罗美芳交待完便疾步走向大门,俞乐吟没有一丝犹豫,她抿着唇跟了上去,云落牵着弟弟一言不发跟随二人,不去看看她哪里能安心在家等待,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她也方便帮把手。
    医院。
    走廊中放满了伤患,他们只能坐在临时增加的长凳上输液,病床上躺着的都是重伤昏迷不醒的士兵,护士和医生们疾步穿梭在走廊和病房中,加上随后陆续赶来的军嫂们,走廊里都快让人无处下脚了。
    罗美芳找到云建业时,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遍,确定他只是腿上中弹后,不顾屋里还有其他人,将头埋进丈夫的胸膛中抽噎不已,近日来的担忧害怕全部倾斜而出。
    云落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下,拉着弟弟静静站在旁边没打扰,她目光一转看向隔壁床上面色苍白的陈野,她悄悄看了一眼俞婶。
    俞乐吟立在床前,似乎没有注意到云家这边,她望着静静躺在床上没有生气的人,眼前浮现的是往日陈野沉静从容的面容,此刻他苍白脆弱的模样让她揪心,突然她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她缓缓坐下,伸出手轻轻握住陈野的手,心里疼痛得喘不过气,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祈祷他能平安。
    原来云建业没有受重伤,但陈野胸口中了一枪,他不放心便守在医院等待,还没让手下的士兵赶回去通知妻子,罗美芳哭够白了丈夫一眼道:“一会儿我让护士教我换药,然后咱们回家养伤。”
    语毕她望了一眼俞乐吟,眼神有些复杂和了然,然后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没说话,一个高大的士兵背起云建业,云落帮忙拿着拐杖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了屋里的二人。
    回到家云落立刻倒了一杯水给父亲,亲自盯着他把水喝完,过了会儿云建业冲妻子笑道:“我怎么觉得闺女端来的水格外甜呢?喝完我都觉得自己好像精神好多了。”
    云落心中一跳,若无其事道:“爹,您想多了,你要是觉得我倒的水好喝,以后我都给你倒好了。”
    云建业一听更乐了,高兴地像个孩子一样手舞足蹈:“美芳你瞧还是咱闺女会疼人!”
    “我也会疼爹。”小叶子小声地抗议道,伸手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颗糖,他把糖纸剥开,拿着糖的手举得高高的递到云建业嘴边:“爹吃,吃了就不疼了。”
    云建业一愣下意识地张嘴含住那颗甜甜的糖,小家伙见他吃了笑得特别开心:“甜吗?”
    “宝贝儿砸,这是爹吃过最甜的糖!”云建业一把抱起小叶子,用力地小家伙脸上亲了一口。
    罗美芳看着父子三人温馨互动,眼里带着满足和温柔,真好,丈夫没事,一家人只要在一起就好。
    ☆、70.偶遇女主
    第二天便是大年三十, 陈野却在医院昏迷不醒,这一天云落一直等到天边飞满晚霞, 也不见俞少白出现, 她除了有些失落, 更多的却是担忧。
    “阿落你来一下。”罗美芳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喊了几声云落才回过神, 边应着边向厨房走去。
    “娘,什么事, 需要我帮忙么?”云落撸起袖子,准备听母亲的吩咐。
    “还真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帮娘做,这是黄焖鸡和其他一些小炒菜, 你跑一趟医院送去给你俞婶儿,她现在抽不了身做年夜饭,也没时间过来。”罗美芳郑重地交待道, 她知道陈野没醒来, 俞乐吟肯定没有心情过来。
    云落眼神微微一动,这才发觉母亲近日做饭格外早,原来是为了这茬,她提起小篮子点点头就要出去,正好她也打算去看看, 找机会给陈野喂点泉水。
    罗美芳喊住云落,想想又补充道:“阿落, 你见到俞姐陪她说说话, 娘在家等你回来吃年夜饭, 去吧。”
    “哎,知道了娘。”云落回头露出一个暖暖地笑容,加快了往医院赶的步伐。
    温暖的夕阳笼罩着肃穆的部队,往日里热闹的家属院,在除夕这天却显得格外清冷,战争的阴霾萦绕在人们的心头,未亡人悲戚的哭声犹在耳边响起。
    云落叹了口气埋头赶路,出了部队大门,街道两旁逐渐热闹起来,人们对前方的战争一无所知,供销社和食品收购站依旧有不少人在排队,只为今晚餐桌上的年夜饭更丰富一些。
    破旧的院门贴上了对联,门外挂着大小不一的红灯笼,一看便知是自家制作,云落提着竹篮穿过大街小巷,路过一户户人家,很快来到军医院。
    在病房紧张之际,院方还给陈野批了一间单人病房,团里对他的重视可见一斑,云落见到俞乐吟有些憔悴,把篮子里的菜一样一样摆出来,说着些俏皮话逗她开心。
    她边说边悄悄看了一眼床上的陈野,依旧昏迷不醒,要支开俞婶呢?云落四下一扫,眼眸微微一亮,有了!
    “婶儿,壶里没水了,我有点渴”云落拿起桌上的水壶晃荡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俞乐吟说道。
    “没水了?我记得中午才接满的呀”俞乐吟走过来看了看,疑惑地说道。
    云落眼里闪过一抹狭促地笑意,一本正经道:“婶儿,可能你记错了,最近太忙了。”
    俞乐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嘀咕:“看来我真是忙昏了头,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记性不好,阿落你等一下,婶儿去接点热水就来。”
    壶里水当然是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没了,瞧着病房的门被关上,云落伸出食指和中指比了个耶的手势,然后迅速将泉水一点点喂进陈野嘴里,支开一次不容易,她干脆多喂了些,直到对方嘴边溢出为止。
    见此情形,云落赶紧用被子将溢出的泉水擦掉,心中默念:陈野大叔,对不住了,喝泉水喝撑了也没法,毕竟自己不方便过来嘛。
    云落告辞离开时,天上已经铺满星辰,她依旧穿过那一条条大街小巷,红色的灯笼在黑夜里绽放着年的味道,远处不时传来鞭炮的声音。
    清冷的街上飘着年夜饭的香味,她揉揉咕噜作响的肚子抬头望天,他在做什么?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无法按时赴约?
    联想到最近这场战役,云落越想越担忧,俞少白甚至没打一个电话过来解释没来的原因,这不是他的作风。
    怀着这种隐忧,云落回到了家中,饭桌上一家人正在等她,罗美芳冲她招手:“开饭咯!”
    晚饭后云建业给姐弟俩一人发了一个红包,云落拉着弟弟认认真真给父母拜年,没一会儿对门的贾甜甜夫妻二人上门,男人聊部队里的事,女人聊些家长里短。
    云落迷迷糊糊睡着了,再醒过来是被外面万家鞭炮齐响吵醒的,原来这里过年,除夕的晚上零点一过,家家户户都会放鞭炮,持续半个小时左右。
    翌日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屋里,楼下断断续续传来炮仗声音,云落利落地穿衣下床,心里惦记着俞少白的事,她想早点出门打电话去他们团问一问。
    “娘,我下楼打个电话给少白哥哥,一会儿就回来。”云落快速解决了早餐,边往外走边与母亲说道。
    罗美芳一听便叮嘱她:“少白这孩子到现在都没消息,是得打个电话问问啥情况,快去快回,待会儿还有活动呢!”
    云落点点头,出了门便疾步向通讯室而去,云建业见妻子满脸担忧地看着闺女离去的方向出神,出声安慰:“部队就是这样,有时候上面临时指派任务,应该是给耽搁了才没来。”
    罗美芳拧着眉坐回丈夫身边叹气:“和你结婚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知道?我是在担心俞姐,还以为她就要迎来好日子,没想到依旧这么坎坷,大过年的陈团长受伤昏迷,少白也没出现,你说她现在心里得多煎熬?”
    出了家属院,穿过训练场和士兵宿舍,云落走进通讯室,里面只有两个话务兵,她嘴巴甜甜给人拜年问好,然后拨通俞少白所在部队的电话。
    没等多久电话被人接起,云落简单明了又不失礼貌地阐述了问题,对方是个年轻小兵,只告知她俞少白是去做任务,且任务保密归期不定,其余的便不肯再多说。
    云落挪着沉重的步伐往回走,好看的眉眼连同肩膀突然全部耷拉下来,脑海中被满满的失落和担忧充斥着,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去,原来是何春蔓。
    “阿落,怎么喊你好几声都不答应?”何春蔓眼中微微有些不悦,语气却很温和,她身旁站了七八个女兵。
    云落勉强打起精神回应了几句,何春蔓看着她日渐精致的眉眼心中没由来的一阵烦躁,真是换个地方也没摆脱云落这蠢丫头和邱如雪那朵白莲花!
    更令她烦躁不安的是,这一世的云落和邱如雪都与前世不一样了,但想到自己也越来越漂亮,何春蔓脸色稍霁,今天的表演她一定好好表现。
    “走吧春蔓,咱们去衣服准备一会儿的节目。”身旁的同伴推了推她提醒道,何春蔓回头看了一眼远去的云落,眼神犀利暗沉。
    ☆、71.英雄永垂不朽(修)
    云落走到楼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颊,勾起嘴角微笑试图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轻松些, 她不想母亲担心。
    正当她收拾好心情准备上楼之际, 身后传来轻轻地笑声, 云落脚下一顿, 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一个充满朝气的俊朗小少年站在阳光下,忍俊不禁地看着她。
    “啊, 抱歉,我不是故意笑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我叫季白,住在一单元二楼。”少年歉意地说道,并大大方方做了自我介绍。
    云落眉头轻轻一挑, 她好像没在家属院见过这个小男生, 可能是哪家军嫂带孩子来探亲吧,她摇摇头轻声道:“没事。”
    说完她转头便往楼上而去,似乎没打算多说,见此季白有些微微错愕,真是一个冷淡的女孩子啊, 不等他再想,肩膀被随后下楼的小伙伴重重一拍:“发什么呆呢季白, 走啦走啦看表演去, 看完咱们还要和玲子她们出去玩呢!”
    十三四岁的少年已是情窦初开, 说到家属院最漂亮的女孩玲子便双眼放光,季白脑海中却浮现了一张冷淡明艳的小脸,她是哪个干部的孩子?
    “你昨晚刚从老家回来,你是不知道最近啊”两个少年说着话勾着肩渐渐走远。
    云落回到家时,罗美芳牵着云叶正要出门,云建业被高壮的年轻小战士背着,原本他腿受伤不想去,但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一,他想陪陪妻子和两个孩子,怕他们第一次远离家乡在部队过年不习惯。
    表演节目的场地在训练场旁的礼堂里,这会儿礼堂四周的窗帘全部被拉开,阳光从右侧玻璃窗照进来,显得十分宽敞明亮,容纳几千人完全没问题。
    战士们早已入场等候,礼堂里乌压压一片人,气氛喜庆却并不吵闹,此刻只有前几排还有零星的空座,这是团里特意留给军属们的好位置。
    云建业坚持与三营的士兵们坐在一块,罗美芳倔不过他,只好领着云落云叶姐弟二人前往军属专座,这会儿连在一起的座位已经没有了。
    “美芳妹子来这儿!”陈金花眼尖地朝罗美芳热情招手,“嗨哟,你们咋来这么晚呀,还好我给你们占了两个好位置,快来坐下。”
    弟弟被母亲抱在怀里,云落坐下后看向台上,一块红色的巨大幕布,舞台四周挂着各种红布绑的花,显得十分喜庆。
    没等多久,从幕布后出来了两个身着军装的男女主持人,男的浓眉大眼国字脸,女的同样是浓眉大眼小方脸,很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二人一番慷慨激昂的热场后,节目开始了。
    第一个节目是表演杂耍,台下的官兵家属们津津有味地看着台上,表演结束着礼堂里响起一片叫好声和掌声。
    “接下来是卫生连女兵带来的节目——红/色娘子军,大家欢迎!”
    主持人说完,红色幕布后,女兵们全副武装鱼贯而出,云落看到了邱如雪,原本自然好看的柳眉被刻意画成浓黑粗眉,看起来英气了不少,更符合这个年代的审美。
    女兵们一出场,台下明显气氛不一样了,一众光棍如狼似虎的盯着台上,停留在邱如雪身上的目光尤其多,对此石宏毅心中既骄傲又醋意横生。
    “巾帼不让须眉,妇女能顶半边天,感谢卫生连带来的精彩节目,下面出场的是文工团带来的歌舞表演——十里送红/军,欢迎!”
    十里送红/军?云落不由地看向站在舞台中央的何春蔓,与刚才的邱如雪不同,何春蔓化着淡淡的妆容,弯弯的柳叶眉下一汪含水的双眸,两条黝黑的辫子垂在胸前。
    她本就腰细胸大,身上的军装又是夏季常服,腰上再系一根皮带,外加她悄悄改紧了些的裤子,身材曲线越加清晰了,整个人往那一站就让人移不开眼。
    台下的目光比之刚才更火热了,连石宏毅都忍不住为之侧目,他愣愣地看了半天他才认出台上的人是何春蔓,她进部队这半年,他出了几次任务,机缘巧合之下二人竟是一次面都没见过。
    他来不及多想就被台上的歌声吸引住了心神: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秋风
    何春蔓是拜了名师学过跳舞唱歌的,她进文工团半年,又有这方面的天赋,声音优美动听,台下无论男女老幼都被这首悠扬凄婉的红/歌吸引,听得如痴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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