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从背篓里递给母亲一个竹筒,催促她喝,又把装在食盒里的蘑菇炖兔肉,青椒炒肉片和玉米面饼拿出来,“娘,你多吃点,明天再来给你送。”
    “你这孩子跑那么远,吃了没?”罗美芳嗔了女儿一眼,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早吃啦,咱家不缺肉,娘你不知道俞婶手艺多好,做的菜式也很新鲜,你跟她学学做给我吃呗~”云落笑嘻嘻地岔开了话题,她确实饿了,不过不打算吃,一会儿山里找吃的去。
    母女俩有说有笑聊了半小时,罗美芳肚里有肉,整个人精神气十足,大伙见了只当她高兴。
    ☆、45.撞破奸情?
    云落吃了半只烤兔子才慢腾腾走回去, 走累了就拿出剩下的半只啃几口,到村子时就只剩下骨架了, 啃剩的骨头她没扔, 家里有只能吃的大家伙呢, 那么张嗷嗷待哺的嘴等着她养呢, 要勤俭吃俭嘛。
    俞婶叮嘱她回家前, 去她屋里拿点做菜的大料,昨晚云落又猎了一头野猪, 这次她带着煤球一块上山,就说是她制造陷阱和煤球一起把野猪赶进去的,然后和煤球一起拉回来。
    俞乐吟与罗美芳不同, 她不刨根问底,笑吟吟地听云落说完打猎过程,然后帮着处理了猪肉, 半只油炸半只做成猪肉脯, 所以她让云落去她那拿大料。
    做成猪肉脯是俞乐吟提出来的,这样方便储存,又多一些花样,最重要的是可以寄一部分给云建业。
    这会儿才下午三点多,村子里除了老人和孩子, 基本上没什么人,云落进俞家院子时, 听到某种不可描述的娇喘声和粗喘声, 嘶!她身子一顿扶额叹息, 自己这是撞见了奸/情现场?
    这可怎么办?大料拿不拿了,云落心一横轻手轻脚的打开俞婶的堂屋门,再轻轻合上,动作很轻地找出大料,她落锁时隔壁屋正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刻,完全忘我地投入到奸/情大业之中。
    她蹑手蹑脚地准备走出院子时,屋里传出一声高亢地女声和男人的低吼声后,重归安静,云落白眼一翻,掏掏耳朵准备出去时,传来邱如雪娇滴滴撒娇声:“宏毅哥哥,明天你就要走了,再陪陪我吧,晚上再走,俞姐这几天都不在家。”
    “想我再多疼爱你几回?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娶你。”男人声音沙哑地说道。
    “讨厌,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哦,你要反悔我可再也不理你了,人家清白的身子都给了你,你要负责。”
    “阿雪放心,秋季征兵,一定有你一个名额。”
    对话结束后,某种不可描述的运动又开始了,云落愣了下,邱如雪要去当兵?这书里好像没这事吧?云落又掏了掏耳朵,这姑娘野心大还敢赌,以女人最原始的资本为自己谋求出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云落不做评价,还是祝她心想事成吧,总比在这儿被何春蔓打脸好。
    云落快速出了院子,她在想石宏毅和何春蔓到底还会不会走到一起呢?毕竟石宏毅和邱如雪都滚床单了,那何春蔓还有戏么?她勾起一抹笑,困难模式开启,保重吧何春蔓童靴。
    “阿落姐姐!”
    云落回头望去,是云招娣三姐妹,看起来挺精神,她笑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听说何家的春蔓姐姐被她奶奶从秀儿姐家带走了,还喊了个跳大神的神婆来驱邪,说是春蔓姐姐中邪被那个上身,神婆就是住在河边的黄阿奶,她是张大玉的奶奶。”云招娣犹豫了下,小声地说道。
    “阿落姐姐,你也跟我们一起去看吧。”最小的云引娣甜甜地说道,她还记得云落给她们吃的。
    她想了下书里确实是有这么一出事,貌似没逃过去,云落有些犹豫,去不去看?算了,反正何春蔓不会有事的,她摆摆手往家走去。
    “哎,等等。”云落回头又叫住三个小丫头,从背篓里拿出几个野果分给三人,然后挥挥手打发了她们。
    回到家,把大料交给俞婶,她没跟俞乐吟说邱如雪带男人回去的事,莫管他人瓦上霜,跟自己无关的事知道就知道了,这种事不可乱传。
    她坐在屋前发呆,心里有些乱,去不去何家看看?云落捏捏拳站了起来,不管承不承认,目前为止何春蔓没害过她,自己用不算光明的手段得到她的泉水,无论怎么说是欠了她人情的,不去内心着实不安。
    “婶儿,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她朝厨房喊了一声跑出院子,何家离这里不近,走上二十来分钟才能到,她跑跑停停缩短了一半时间,总算来到被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地方。
    她挤进人群,只见何春蔓被绑在一条木凳上,身上贴着一些黄色符纸,整个人被打得皮开肉绽,模样看起来好不可怜。
    只见那神婆口中念念着别人听不懂的句子,时不时往她身上洒些所谓的神水,再绕着她跳来跳去,喊来刘桂玲和她一起指着何春蔓咒骂,据说是要把她体内的恶鬼骂走,打她是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打走。
    “阿落姐姐你来了”云招娣眼尖,朝她招手。
    “这多久了?”
    “不知道,从我们来的时候就打了一会儿。”
    “有人通知石秀儿家么?”
    “有,可石大娘瘫在床上没办法来,听说秀儿姐跟同伴到镇上玩去了,找不到秀儿姐的哥哥在哪儿。”
    事情也太巧了,眼见何春蔓奄奄一息,那神婆似乎根本没有住手的意思,这么多人看着,她没法帮何春蔓解绳子,于是神识攻击让神婆晕倒。
    “天呐,难道何家那丫头体内的东西这么厉害?黄大仙是不是被上身了?”黄神婆突然晕厥让围观群众哗然,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云落在云招娣耳边一阵低语,云招娣点点悄然离开人群,回到自家院子顺着那条土路一直大声喊道:“石宏毅哥哥,你在哪儿!”
    原本还在跟邱如雪温存的石宏毅瞬间立起身子,一开始没当回事,可那声音一直反复喊叫,难道是家里有事?他立刻穿好衣服,此刻天色已经有些暗,他谨慎地四下一看,见没人便回头朝邱如雪说了几句话,身形快速灵活的蹿出了俞家院子。
    他走之后,邱如雪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里闪过淡淡地厌恶,自己清白的身子没了,她捂着嘴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她真的不想永远留在这个破地方,石宏毅是她现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这也是她现在最好的出路,哪怕是女人最宝贵的贞操她也愿意拿去做交换,起码对方不是恶心丑陋的老头子。
    石宏毅出门不久就被返回来的云招娣拉住:“石宏毅哥哥,春蔓姐出事了,她奶奶把她抓走,正在让黄大仙给她驱邪,你快去救救她吧!”
    “什么?!”石宏毅脸色微微一变,来不及多问立刻转身大步跑向何家,见到何春蔓时,他从没想过事情这么严重,印象中瘦弱懂事的小女孩奄奄一息的样子,看着特别让人心疼怜惜,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他推开人群,深深看了一眼何家众人,脱下衣服包住何春蔓冷冷道:“祈祷她没事吧,以后不要再来招惹她,她是我石宏毅的未婚妻,再来欺辱她就是和老子过不去。”
    说完一脚踢断面前的长凳,冷哼一声扬长而去,似乎是往田大夫家而去,上过战场的人发起火来有股煞气,无人敢拦,刘桂玲又怕又气,自家大儿子怎么还不回来?要是大海在,还用怕了他石宏毅?
    望着远去的石宏毅,云落慢悠悠退出人群,要不是不知道下午的事,她都不禁要为他保护何春蔓的姿态话语鼓掌,霸气有范儿。
    不知道他说这话时,置邱如雪于何地?姑且当他自责内疚吧,说那些话是为了保护何春蔓,但如果他不想娶何春蔓,现在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样的话,若他想负责,邱如雪咋办?若他不负责,叫何春蔓如何在村民面前自处?
    真是一个世纪大难题啊,云落微微撇嘴,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因为这个事,石家人都对何春蔓怀着浓浓的愧疚之心,对她特别好,为了让她好好养伤,石宏毅甚至让她住进了自己屋里,明天一走过年应该不会回来了,他住哪儿下次回来再说吧。
    何春蔓不知云落的暗中帮助,但这次她也算因祸得福,未来小姑子和婆婆更加喜欢她了,石宏毅也对她关心和亲近了许多,不像前些日子那样疏远她,甚至还说自己可以写信给他,想想就开心,至于何家何春蔓眼底闪过一丝厉色,等她养好身体秋后算账。
    *****
    罗美芳回家时已是七月初,在小羊山足足待了半个月,在云落努力下,人没瘦就是黑了不少,云落心疼啊,给母亲喝了不少泉水,被晒伤的皮肤过了好几天才慢慢变好。
    今天娘仨儿去镇上供销社买生活用品,顺道取回云建业寄来的信,刚出邮局罗美芳就催着云落念信的内容。
    “敬爱的罗美芳同志你好,在此我诚挚地邀请你携带我们的女儿和儿子,于年底十二月前来xx军区xx部队探亲你最值得信任的革命战友云建业,一九六八年六月九号写。”
    “你爹的意思是喊我们去看他么?”罗美芳惊喜交加,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云落虽然习惯了现在的革命体书信,却仍旧忍不住想笑,她点点头回道:“是,您没听错,爹喊我们十二月去看望他,具体日子到时候再看,买了票给他发个电报去吧。”
    说完她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革委会办事处,刚刚她没看错的话,从里面出来的人是何春蔓吧,她这是搞事情?
    “娘你稍等,俞婶交给我的信还没寄呢!”被母亲催着念信,她差点忘了重要的事,加上自己写的一共两封,还有一包东西要寄。
    夏季昼长夜短,傍晚六点半太阳还没下山,春苗气喘吁吁地跑到云落家喊道:“阿落,走走走!”
    “去哪儿啊?”云落一脸莫名其妙,下午回到家便去了山上,刚刚才从后山回来,实在不想再动。
    “黄大仙和何春蔓奶奶被革委会的人抓啦,现在要召集大伙儿去批/呢,说是什么封建迷信思想要好好批/教育!”
    春苗话音刚落,村里的广播就响了起来:通知!蒲柳生产队队员们赶快到晒谷场集合!赶快来集合!不来的扣工分!
    扣工分?!那还得了,各家各户的村民放下手中的活儿,全家老小出动,往晒谷场聚集。
    “我先走啦,一会儿见!”
    何春蔓的身影在云落脑海中一闪而过,这就是她的报复吗?
    ☆、46.繁忙的八月
    此时晒谷场人头攒动,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云落牵着弟弟和母一同到达时, 平日里看着不算小的晒谷场显得有些拥挤, 忙了一天的村民才刚收工就赶来, 加之空气炎热无风, 那个气味
    云落个子不高, 她明智地站在最外围,又过了十多分钟, 场上慢慢挤满了人,她四下一扫不禁莞尔,这种场面才叫吃瓜群众啊。
    那些挤不进最前面, 个子又不高的人干脆或站或蹲或骑在别人家的院墙上,有些灵活的小孩直接爬到了屋顶上坐着,还有一部分人挂在树上, 只等好戏开局。
    还好自己的神色能让她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观看, 晒谷场最前面空出一圈,中间跪着两个老太太,正是上次的黄大仙和刘桂玲,而何春蔓就站在边上冷眼观望。
    二人身边站着五六个身穿军装,手拿红宝书, 胸前佩戴着mao主席像章,胳膊上挂着红色臂章的男女, 他们看起来满脸严肃正义。
    见人来得差不多了, 于海林示意大伙安静, 这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站了出来,手中紧握红宝书,义愤填膺激情昂扬地把两个老太太的罪状条条列出。
    云落面无表情,看他们娴熟地开着这所谓的批/斗大会,除了封建迷信,给人扣上一顶又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唆使着众人上去推攘被捆起来的老太太,瞬间场上群情激愤,仿佛点燃了什么。
    她把神识收了回来,等批/斗大会开完,按刘桂玲何黄大仙的年纪,不死也要脱层皮,据说□□不是一次完事,时不时拉出来批/斗那是家常便饭,除了身体的折磨,最摧毁人莫过于精神上的折磨吧。
    云落叹气,六六年到六九年是最疯狂的三年,众人谈红/卫兵色变,大部分人被限定在一个地方,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老老实实夹起尾巴祈祷安然度过,那群戴着臂章的人好似疯狗,随意给人安个罪名就可以咬得你遍体鳞伤。
    明月当空,周围点亮了火把,火光忽明忽暗映在一双双眼眸中,场中二人脖颈上各吊着一块石头,脖颈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绳子绷直嵌入皮肉之中,血迹斑斑点点滴在石头上。
    何春蔓站在边上,唇角飞扬,以牙还牙以血还血,让她们也尝尝皮开肉绽的滋味儿,云落沉默的望着这一切,终于在黄大仙挨不住身子一歪,砸到一旁的刘桂玲身上,这场批/斗大会才算结束。
    离场的时候,许是饿过头,云落看起来焉焉的,神情有些萎靡,罗美芳有些担忧闺女是不是被吓到了,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见,村外那位两年前刚被下放到蒲柳村时也没少被折腾,亏他挺了过来,一直兢兢业业给村里养猪,日子也就好过了许多。
    夜晚云落从河边洗澡回来,躺在屋前的摇摇椅上望着星空发呆,煤球安静地匐在她脚边,如果有灯照在地上,就会看到以摇椅为界限,有一圈各类蚊虫尸体。
    夏季炎热,前些天又下了一场雨,屋后便是巫林山,晚上睡觉若是没有蚊帐简直遭罪,可惜它们遇到了有神识的云落,一靠近便被震死。
    今天的事委实让她心情沉重,并非同情刘桂玲她们,而是想到这个时候全国各地都在搞批/斗,这期间有多少人无辜受罪?又有多少人被逼自绝?大学是上不了,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刨食,就是只能在工厂里按部就班,或者最有前途的当兵,除此外哪儿去不了。
    云落转念一想,等她成年再过几年便进入改革开放,相比父母这一辈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想那么多也无用,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接下来连续一周不停歇地对刘桂玲二人批/斗,革委会那帮人每天坐车按时来,天黑前再扬长而去,批/斗结束是第八天。
    张大玉的奶奶黄大仙年老体弱,继续数日身心折磨,天气炎热伤口发炎感染,于第八天这个炎炎夏日咽下最后一口气。
    听闻这件事,村里人心惶惶,仿佛在最炙热的天气被寒气包围着,霎时间一股凉意从后脚心刷地蹿上头皮,刘桂玲身子骨健朗逃过一劫,却也吓得不轻,回家就卧病在床,由云雪梅和何春萍伺候着。
    学校里,张大玉也不再做何春蔓和石秀儿的小跟班,她每天跟磕了□□一般,与她们决裂死磕到底,何春萍和她彻底站在了一条阵线上,四人针锋相对吵吵闹闹中,时间悄然进入最酷热的八月。
    八月初学校给学生们放农忙假,一共四十五天,因为双抢来了,云落现在去山上的次数都减少,村里但凡有劳动力的半大孩子通通下地帮忙。
    早稻已经收上来,云落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就帮着打谷子,还要去地里收玉米,炎炎烈日下晒谷场上金黄一片,会有人时不时翻一翻谷子,以确保均匀受热。
    而村里的大人们更多都在田里忙着犁地、放水,必须尽快将晚稻种下,不然立秋之后再种,收成会变得很差。
    八月的天,不仅地面滚烫,连田里的水都是滚烫的,为了在最凉快的时候最干点活儿,罗美芳现在天天凌晨四点就起床,抹黑赶去田里,亏得有月光照着路。
    每天温度最高的时候众人就回去休息,直到下午三点多再来上工,又累又热很容易中暑,加上很多人营养不良,这不又晕倒了一个。
    云落仔细一看,那不是邱如雪么,众人连忙把她抬到田埂边,扇风的扇风,喂水的喂水,她这才悠悠醒来,不哭也不闹,目光怔怔的看着这广袤的田地,心中一时酸楚难言。
    “李大姐,我来照看她,你们先去忙吧,地里耽误不得。”一同教书的方萍连忙赶来扶住邱如雪,向热心地大婶大姐们说道,回头担忧地看着她,“如雪,你怎么了?”
    “我方萍,你说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方萍一愣,脸上露出苦楚的笑容,她也想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什么时候才能回城,住在何家的日子简直快让人崩溃了,农活更是让她累得几乎直不起腰,晚上回去还要被那该死的无赖动手动脚,这些事她又该向谁说?
    “你看邢大姐好像过得挺不错,在村里也说得上话,听说她七八年前主动来的蒲柳村。”
    邢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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