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在这里。”
    护士停下脚步,神情复杂地看向荧:
    “他的伤势比较严重,我们已经给他做过手术了,但还需要一段时间静养,你放心,完全恢复不是问题,但是具体的药物和治疗费用账单……”
    荧满脸茫然地望着她。
    今天早上,她还在莱欧斯利房子里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有人把她从床上叫起来,告诉他莱欧斯利出事了。
    她什么也不知道,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扎起来,就满头雾水地被人拉到这家医院,听着眼前的护士告诉她,莱欧斯利在战斗中受伤了,而且伤势很严重。
    战斗,指的是黑拳比赛么,伤势既然这么严重,护士肯定是在询问治疗费用吧。想到这里,荧心中一个咯噔,因为在梦里不能说话的缘故,她做什么都不太方便,这些天更是整天迷迷糊糊地和莱欧斯利厮磨,哪有特许券来支付医疗账单?
    她稍稍犹豫了一秒,然后动作干脆地把戴在腕部的宝石手链脱下来,塞到护士手里,做了个手势,这是莱欧斯利送她的礼物之一,据说价值不菲,不知道够不够,如果还不行的话,她还可以再从家里取一些过来。
    被突然塞到手里一条手链,护士先是惊讶了一下,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收下手链,说:
    “我明白了,你进去陪他吧,其他事我会处理好的。”
    说完,她转身离开,荧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动,既然护士已经这么说了,想来费用应该够了吧。她转头望向病房,莱欧斯利现在更需要她照顾。
    荧走进病房,看见莱欧斯利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映照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右眼下方,一条狭长的伤口血肉翻卷着,将上方紧贴的透明纱布染成粉红。
    荧靠着床边坐下,仔细打量躺着的莱欧斯利,发现他蓝色病患服的领口处,伤口覆盖的绷带一路从脖颈伸长向胸口,昭示着身体主人遭受过怎样致命的伤势。
    伴随着床头医疗仪器断断续续嗡鸣的声音,荧忽然感到一种熟悉的陌生——这些伤疤,不正是现实里那位典狱长身上的痕迹吗?它们是在这个时候留下的吗?
    还没等想出个所以然,床上突然传来一道呻吟,荧猛地抬头,恰好对上男人逐渐睁开的冰蓝色眼睛:
    “这是哪儿?”
    听到他嘶哑的声音,荧立刻给他端了杯水。刚醒过来太口渴,莱欧斯利先是就着她的手猛喝了好几口,然后才意识到照顾他的人是荧。
    “你怎么在这儿?”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有人叫我过来的。”荧做手势比划着,她出来得匆忙,没顾得上带纸和笔。
    莱欧斯利大致看懂了她的意思,顿时陷入沉默。分不清是出于维护自己形象的目的,还是不想让荧为他担忧,莱欧斯利一直不想告诉荧自己在干什么,也不愿意让那些合作伙伴知道荧的存在。
    但是这次战斗却出了意外,虽然他早已提前做好准备,也取得了最终的胜利,却没料到伤势会这么严重,甚至到了昏迷过去的地步。等他醒来,看到荧出现在自己的病床前,便知道之前所有的隐瞒都以失败告终,那些家伙,竟然趁他昏迷擅作主张。
    荧没见过莱欧斯利这么难看的脸色,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去摸对方被缠着绷带的手臂:
    “你还好吗?”她用眼神示意。
    莱欧斯利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按住她:“放心,死不了,我命很大的。”他收敛脸上的难看表情,继续露出和往常一样的轻松笑容:“很快就能恢复过来……”
    他的话突然停下,眼神落在荧空无一物的皓白手腕,浓重的剑眉微扬:“我送你的手链呢,不是很喜欢吗?怎么没戴出来?”
    荧心虚地摇了摇头,迅速伸手去摸莱欧斯利眼底的伤疤,试图转移话题。
    莱欧斯利任由她细白的手指摩挲自己的伤口,感受到女孩儿的刻意掩饰,他眼神微微转沉,但只一瞬便再次露出微笑:
    “这儿的伤口确实很危险,不过在我控制范围内,我保证,那大家伙抓不瞎我。”
    他坐起来,把女孩儿娇小的身体抱在怀里,荧害怕压到他伤口,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听到对方呼痛似的轻嘶,又立刻僵住不动,任由对方将她轻轻抱住。
    大掌缓缓抚摸过女孩儿披散在肩上的金色长发,莱欧斯利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荧耳边响起:
    “我早就想询问你,但怕你觉得突然,所以一直没有开口。现在想想反正迟早都要说,不如早点告诉你——没过几天,我就要结束服刑了,等我离开梅洛彼得堡,就立刻找人来给我们订婚,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答应的话,等你刑期正式结束的时候,我们就结婚……”
    他把荧轻轻放开,看着她眼中的愣怔,满是温情爱意地微笑:“荧,你愿意吗?做我的妻子?”
    …………
    可能是这次受伤让莱欧斯利改变了想法,等他伤势痊愈出院的时候,出现在他家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荧吃惊地看着那些服装各异面孔陌生的人在家中来来往往,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大概了解到他们的身份——枫丹科学研究院研究人员、梅洛彼得堡办事员、梅洛彼得堡官方看守人员、进行非官方交易的走私犯、以及梅洛彼得堡内最多的,那些为每一张特许券而努力的普通犯人……
    这些身份各异的人们,在莱欧斯利口中都有一个统一的称号——生意伙伴,而关于荧的身份,他向那些生意伙伴的介绍都一模一样——我的未婚妻。
    听着这些乱七八糟家伙异口同声的新婚贺喜,荧嘴角微抽,她当时应该拒绝的,毕竟梦境里的未来怎么能当真呢?可是,对着莱欧斯利的眼睛,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没事,反正梦总要结束的,就当是安慰对方的善意谎言吧。”荧这样说服自己。
    对那些生意伙伴,莱欧斯利无意让荧了解太多,因此只是简单让她露面打个招呼,便让她出去休息。
    荧其实很想听一听他们的对话,探听一下莱欧斯利到底怎么取得现在这种令人目瞪口呆的成就的——无论是犯人还是官方人员,竟然都和莱欧斯利有合作,而且看起来,还是他们对莱欧斯利有所求,虽然莱欧斯利始终表现得很谦逊随和。
    但很可惜,莱欧斯利不愿意让她旁听的态度太过明显,她只能每次都被友好地请出来,尽管如此,她也依旧弄明白了一点——这些人对莱欧斯利这么恭敬,似乎是因为他手中有很多特许券,奇怪,莱欧斯利是怎么做到积累如此惊人的财富的,就凭打黑拳比赛吗?
    就这样过了没几天,情势似乎突然有了些变化。
    路过他们讨论事情的书房的时候,荧开始能从里面听到剧烈的争吵声,那些过于激烈的声音甚至穿透了这座屋子里隔音效果最好的墙壁,清晰地传入荧的耳朵:
    “……那不应该!”
    “……我们怎么办?!”
    “……他怎么不去死!!!”
    ……
    沸水一样翻滚的怨憎从隐约的词句里泄露出来,让荧听到后吓了一跳,“这是发生了什么?”她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并没有太久,书房门被推开,脚踩黑靴、眼角一条细长疤痕的男人走出来,看到荧就站着门前,他先是一愣,然后冰雪消融般露出调侃的笑意:
    “又在偷听?”
    “没有,我只是路过。”荧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用眼神示意自己只是想接水所以路过,绝对没有偷听。
    女孩儿眼中的狡黠让莱欧斯利笑出声,他摇了摇头,微微蹲下身,和荧平视: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好不好?”他温柔地抚摸荧的头发:“放心,很快。”
    说完,轻轻抱了荧一下,他松开手站直,没有再看荧一眼,转身走向屋外。
    望着他的背影,荧突然有些发慌,不等她试图追上去询问,越来越多的人从书房里走出来,与荧擦肩而过,沉默地跟随莱欧斯利走出屋外。这些面沉如水的人群中,仿佛酝酿着一股暴风雨降临前的阴沉宁静。
    那股莫名的阴郁肃穆令荧僵站在原地,直到最后几个人与她擦肩而过,她才清醒过来,抓住那家伙“啊啊啊”地询问: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被他抓住的是个面带愁苦的中年男人,看到荧焦急的神色,他的脸上先是流露出怜悯,随后又转变为夹杂着决绝的愤怒:
    “我很抱歉,但这是唯一的办法!大人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没头没脑地说了这几句后,中年男人甩开荧的手臂,跟着人群迅速地离开,荧连忙也要追上去,但在门口被几个高大的女性犯人拦住:
    “请您呆在这里吧,我们答应了莱欧斯利大人,无论结果怎样,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您请放心,莱欧斯利大人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他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荧着急又茫然地望着她们——似乎有什么秘密正在这些压抑着怒火的人们心中盘旋,莱欧斯利带领着他们,或者说是被他们席卷着、拥簇着,走向某条她暂不了解的道路,那是什么?!
    莫名的预感告诉荧,她必须要搞清楚这一点,这或许正是整个梦境的关键。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她费尽心机和这些看守她的女性犯人周旋,虽然她现在的身体孱弱且无法驱使元素力,但凭着她丰富的冒险经验,并没有多久,她就成功暂时弄昏了那些看守她的犯人,迅速跑出家门。
    离开家没走几步,从小巷子里冒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殿下,您终于现身了,我们还以为您要放弃这次的任务了。哎,您这些天都呆在这个什么莱欧斯利身边,我们一开始还不理解,现在才发现果然是您有先见之明,竟然第一眼就看穿这个莱欧斯利身份不简单。”
    “谁能知道,他表面上不声不响,暗地里竟然是整个梅洛彼得堡拥有特许券最多的人,甚至比其他人手中的总数还要多!这么一笔庞大的财富握在手中,他却一直都十分低调,直到在他要服刑结束的前一天,管理者派人清点他的特许券,才意外发现这个惊人的事实。这种人才的确是我们深渊需要的,也难怪您要潜伏在他身边。”
    “不过,那位管理者大人让人清点莱欧斯利的特许券数目后,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竟然花了一个晚上把他的账户全部清空,现在不仅是莱欧斯利本人,那些和他有经济来往的商户和犯人们也都群情激愤呢,事态有些不好控制了。”
    说到这里,这位和荧见过好几次,自称深渊潜伏人员的年轻人脸上露出难色:
    “我听有人说,莱欧斯利要和管理者大人提出决斗,以其中一方的性命为赌注,彻底解决这桩纠纷。虽然莱欧斯利是您看重的人,可是我们要追寻许久的先辈遗物还在管理者大人手上啊,您之前没有及时按约定赶到,管理者又把遗物收了回去,说是等您出现了再拿出来……”
    听着年轻人絮絮叨叨的纠结抱怨,荧一下子明白了之前那些人脸上难看神色的缘由,还有莱欧斯利,他临行前对自己说那些话,是因为他已经决定要和人决斗吗?!
    心跳猛地加快,紧紧攥住年轻人的胳膊,荧打断他的话,一边拉着他往前走,一边做手势示意:
    “带我过去。”
    在年轻人的带领下,荧很快赶到决斗现场。
    宽广如巨型舞台的擂台赛场上,黑衣黑发、身形强健的莱欧斯利正如标枪一般笔直地站在中央,在黄铜灯具的辉光照映下,他英俊沉肃的面容似乎在熠熠闪光:
    “既然您无法为您的所做所为做出合理的解释,那么我是否可以认为,在场的每一位犯人——无论贫穷或富有——都有可能遭遇我昨晚所遇到的不幸?只要您随口说出一句话,我们积累多年、凝聚无数汗水和血泪的财富便会瞬间灰飞烟灭?”
    顿了一顿,伴随着人群中逐渐响起的细碎话语声,莱欧斯利提高声音,使整个现场的每一处角落都能听清他的话语:
    “如果您的答案是肯定,那么,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我想,和我一样在您统治下的同胞们也不会愿意接受。所以,我,莱欧斯利,以一名普通犯人的身份,在此向您正式提出决斗,用我们身为枫丹人与生俱来拥有的权利,寻回本应该属于我们的——公平、正义和秩序!”
    擂台下,随着莱欧斯利说出这番掷地有声的激昂宣战,密如潮水的围观人群受到感染,也跟随着发出一声声震天的怒吼:
    “公平!!正义!!秩序!!”
    狂热的怒火浪涛般席卷了整座比赛现场,擂台下方,那位体型肥硕的梅洛彼得堡管理者挺起的大肚子颤抖着,右手手帕被握成一团团在手里,连额头冒出的油光都忘了擦。
    见此,莱欧斯利眼中闪过一丝嘲讽,随后语气淡淡地开口:
    “管理者大人,您还不上来,是没有胆量登台吗?还是说,您也不认可您行为的合法性?如果并非如此,那就请别再犹豫,耻辱和清白,需要在死斗中得到洗刷和证明。”
    “死斗!!!”
    “死斗!!!”
    “死斗!!!”
    掀起的声浪几乎要冲破屋顶,眼见人群狂热情绪越来越汹涌,擂台上莱欧斯利犀利冷冽的目光也始终牢牢盯着自己,失去生命的恐惧使那位管理者浑身冒冷汗,脸色也变得惨白。
    他慌乱至极地左右乱瞟着,目光转动间,一抹白中带金的颜色突然闯入眼帘,看到人群中突然出现的女孩儿,不知道想到什么,管理者的表情瞬间镇定下来。
    强撑着笑了笑,他眼角瞥了一下那道身影,再次确认自己所见无误,随后才故作平静地开口:
    “好,我答应和你决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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