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又道:“先前小公爷回来后,咱们老太太就已经心花开了似的,再听了这个消息,岂不是双喜临门?”
    两个人因为极为高兴,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却不妨身后不远处是桑落跟丫鬟雪莲。
    雪莲皱眉低声道:“真是不要脸……”
    桑落不言语,前方程红玉却仿佛听见了,回头看了过来:“你说什么?”
    雪莲忙低头:“奴婢没说什么啊。”
    程红玉看她一眼,又看了看桑落,却见桑落沉默不语。
    打量着桑落秀丽的容色,突然间红玉心里的欢喜灭了一半。
    原来红玉又想起赵曦知是心喜桑落的,就算自己是正妃又如何?若是平心而论,她倒宁肯跟桑落换一换,——若是她得赵曦知的真心,桑落去得正妃,程红玉也是愿意的。
    当下程红玉道:“姐姐不要见怪,横竖以后还是要一块儿伺候殿下的,大家依旧的姐妹相称……”说了这句体面的话,心里却别别扭扭的。
    桑落淡淡一笑:“我如何会见怪?是程姑娘多心了。我本就知道自己出身寒微,能得殿下亲近已经是意外荣宠了,又哪里敢奢望别的?倒是程姑娘……先前跟我一样,我却也替你觉着可惜,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吧。”
    程红玉见她话说的明白,倒也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讪讪道:“多谢。”
    桑落见她要走,忽地问:“这里距离钟粹宫不远,程姑娘不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乔姑娘吗?我知道程姑娘跟乔姑娘十分交好,到底也该让她替你高兴高兴。”
    程红玉一愣:“这……”红玉心直,觉着这话也是有理,当下笑道:“我都没想到这个,还是桑姑娘心细。”
    桑落含笑欠身:“请。”
    程红玉果然带了丫头欢天喜地的去了。身后雪莲满眼嫉恨地看着,忍不住道:“姑娘怎么还对她那样好?”
    桑落的目光从程红玉身上收回,淡淡道:“不过是个蠢货罢了。”现在对她好些,她自然便没了防备,以后如何,就容易了。
    雪莲道:“皇后娘娘明明喜欢姑娘多些,居然还叫她当王妃!想想怎么能服气?”
    桑落道:“谁让她出身好。”
    雪莲道:“早知道这样,以前二爷何必对乔……”
    话音未落,桑落举手,竟是一记耳光落下。
    雪莲给打的趔趄,忙跪地:“姑娘饶命!”
    桑落扫了一眼周围,幸而没有别人,当下低声道:“再敢提那个,你就别活了!”
    就在桑落带了雪莲离开后,在不远处的琳琅门后,慢慢走出一道身影。
    竟赫然是赵曦知。
    赵曦知凝视着空空如也的宫道,半天后,淡淡地说道:“去吩咐两名侍卫,想个法子到桑家把雪莲给我带出来……只是,不能惊动了桑姑娘!”
    复数日,晋王要娶王妃跟纳侧妃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
    冷落了多时的桑家总算又有了几分人气儿,开始有人登门贺喜了。
    这日黄昏,雪莲悄悄地进到里间:“姑娘。”
    桑落正欲取下鬓边一朵素色绢花,闻言问道:“何事?”
    雪莲有些目光躲闪:“殿、晋王殿下来了。”
    桑落皱眉,还未起身,就见镜子里映出了一道人影。
    赵曦知已经进内。
    桑落这才缓缓起身相迎,不动声色地行礼:“殿下如何在这时候来了?”这好像不合规矩。
    赵曦知淡声:“我、有几句话跟姑娘说。”
    桑落听出他的语气有些古怪:“是什么要紧的话吗?”
    “很要紧的话。”
    桑落才要请赵曦知落座,赵曦知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向来淡定的桑落也吃了一惊:“殿下?”赵曦知的手劲极大,竟捏的她的手腕隐隐作痛。
    最令桑落不安的是,她竟不知道赵曦知想做什么。
    四目相对,赵曦知看着桑落:他曾经满心的迷恋喜欢这个女子,当她是世间最完美温柔的人,飞蛾扑火似的,可是一步步走来,那份炽热的心情却一寸寸地冷却下来。
    直到在暗中审问过了雪莲之后,他才蓦地醒悟,自己曾经的迷恋,如同梦幻一场,他所喜欢的大概并不是桑落,而只是他心中自行塑造出来的一个完美形象。
    桑落知道,所以桑落也按照他的期许,陪着他演戏直到如今。
    赵曦知心中有一些淡淡的伤感:自己是不是领悟的太晚了些。
    “当初对乔养真下手的人,是桑岺对吗?”赵曦知缓缓说道。
    桑落脸色立变。
    心像是给人狠狠地攥住,扔下深渊。
    她仿佛知道什么似的,不由自主转头想看向雪莲。
    可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正好印证了雪莲所说。
    赵曦知的心也跟着往下沉:“你为什么、会那么讨厌乔养真,甚至要用那种肮脏的法子……你、怎么可以是那样的人。”
    桑落很快回过神来:“殿下听谁说的,难道就立刻相信了那些编纂出来的片面之词吗?”
    赵曦知说道:“是不是片面之词我自己有数。”
    在长安街暗杀事件后,赵曦知一直觉着那屋顶上的神秘人身形熟悉,也曾暗中怀疑过桑岺,而此时此刻有了雪莲的佐证,早已经不用说了。
    桑岺做出这种事,赵曦知觉着震惊,但是其中还有桑落的参与,已经不能用区区一个“震惊”能形容了。
    他回顾自己所做,那种感觉就……像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一朵剧毒的花。
    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赵曦知松开了桑落的手。
    他好像是失去了浑身的感觉,木讷地往门口走了两步。
    身后传来桑落的声音:“殿下!”
    赵曦知如梦初醒,他深深呼吸抬起头来:“先前听说……桑家之前想搬离京中,我想,姑娘一定是要同行的吧。”
    桑落本想上前拦住他,听了这句,那脚步猛然刹住:“你、你说什么?”
    赵曦知淡淡道:“姑娘的心太大了,我却是个目光短浅且又毫无远大志向的人,怕是配不上姑娘,所以我想,咱们的事,就此作罢,以后天高地远,姑娘就自在了,岂不是好。”
    桑落呼吸急促,眼中满是惊怒,还有一丝慌张:在这个时候解除婚约,何异于推她去死?!
    赵曦知并不回头,只是一笑道:“从此之后,再不相见了吧。”
    他闭了闭双眼,突然也觉着眼中有些湿润,赵曦知拒绝去想那是什么,只是很快地迈步出门而去!
    ****
    就在宫中加紧准备登基大典的时候,因昭告天下,周围的四邦六国,也忙不迭地派了使臣前来,恭贺新帝登基,以及观礼立后大典。
    而在众多的来朝使节里,有一位南诏的来使,却是南诏女王的特使。
    在泰和殿内拜见了皇帝之后,南诏使者道:“小使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问皇帝陛下,您新将册立的皇后娘娘,可是之前在淮县乔家的乔白二爷的女儿吗?”
    赵芳敬道:“不错,怎么?”
    那使者脸上露出激动之色,跪地磕头:“小使这次前来,一为朝贺皇帝陛下,二来,带有我们女王陛下的密令。”
    “南诏女王?”赵芳敬问。
    使者抬手入怀,掏出一个做工精致的锦囊,举高过头顶,双手呈上。
    青鸟忙下了丹墀,将锦囊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像是个玉佩。
    又见没什么别的异样,才转身呈给了赵芳敬。
    赵芳敬将那玉佩拈出,低头看了会儿,脸色微变。
    他看了一眼那南诏使者,终于抬手入自己怀中,也拿了一样东西出来。
    旁边的青鸟看的真切,那居然,是几乎一模一样的玄鸟玉佩。但是细看,才发现自己手中的这枚,竟比使者给的,翅膀上多一根翎羽。
    青鸟忍不住道:“怎么这个玉佩,跟皇上的这个一样?”
    那南诏使者本来是伏着身子的,闻言便抬起头来:“皇帝陛下也有玄鸟令吗?”
    赵芳敬一笑:“原来这个是南诏的玄鸟令?”
    说着便把手中两枚玉佩举起向外。
    南诏使者的目光在他手中的两枚令牌上扫过,满面激动,忙又低头道:“不错!正是我南诏王室之人才佩戴的玄鸟令,王室之中仅有三枚,但凡能佩戴玄鸟令的,便可以是王储继承人。”
    南诏之人以玄鸟为图腾,更相信自己是玄鸟的后代,所以才用这玄鸟令代表王室尊贵之人。
    而玄鸟上的翎羽越多,便越尊贵,也意味着是最靠前的王储继承者。
    南诏使者说完后,又试探问道:“小使大胆,敢问皇帝陛下的这枚令牌,莫非、莫非是那位乔姑娘所送吗?”
    这件事连青鸟都不知道。
    ****
    赵芳敬来到钟粹宫的时候,养真正因为有些肚子疼,喝了些生姜红糖水,平躺休息。
    赵芳敬并没叫人通禀,只自己悄悄地放轻步子来到内殿。
    养真正疼的闭着眼睛哼唧,竟没留意有人进来。
    赵芳敬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将自己的双手搓了搓,便轻轻地摁在她的肚子上。
    养真吃了一惊,忙睁开眼睛,见是他,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十三叔你怎么来了?”
    赵芳敬见她要起身,便示意她躺着不许动,养真只得重又平躺,赵芳敬掌心吐力,轻轻地在她腹部轻抚而过。
    很快,养真自觉有一股热力缓缓酝酿,就如同吞下了什么上佳的丹药,和煦的暖流慢慢地漾开,那股难熬的痛楚也随之消散无踪了。
    养真看着身旁男子端美如玉的脸,笑道:“十三叔……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赵芳敬笑问:“好些了?”
    “好多了,简直像是救了我的命。”养真由衷感叹。
    赵芳敬这才缓缓收手,又在她额头轻轻地点了下:“是你先前贪嘴,吃了太多的冰,以后不许吃了。”
    养真也知道是自己贪嘴所致,当下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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