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却没想这么多,她吃完面,似乎开了胃,正抱着一碟极酸的乌梅,一颗接着一颗往嘴里塞。
    闻到几缕古怪的气味,楚楚吃梅子的手突然顿住。
    她眼珠子一转,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霆哥哥,我好困。”
    贺时霆摸了摸她的发尾,“再等一等,碧桃去端安胎药了,喝完药再睡。”
    他话刚说到一半,楚楚就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明知道楚楚是装的,贺时霆还是给她调整了姿势,让她装得更舒服些,“忘了方才答应欧阳御医什么了?
    楚楚没忘。
    她慢吞吞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就看见碧桃端着好大一碗乌漆嘛黑的药走了进来。
    浓郁的酸苦味儿瞬间充斥着整间屋子。
    楚楚还没来得及撒娇,脸色一白,就忍不住呕了起来。
    她胃里一阵翻腾,竟把刚才吃进去的那碗面全都吐了出来。
    贺时霆抱着吐得昏天黑地的楚楚离开这里,进了没有药味的里屋。
    楚楚吐完了,眼圈儿泛红,眼里含着的泪要落不落的,时不时地抽噎一下,委屈又可怜。
    贺时霆原以为楚楚只是不爱喝药,没想到她会吐得这般严重,给她顺了好一会的气。
    楚楚哪里都不舒服,软软地靠在贺时霆怀中,看着窗外的雪,看了许久,才逐渐缓和过来,揪着贺时霆的手臂道:“霆哥哥,我想出去看雪。”
    贺时霆此时恨不得对她百依百顺,哪里说得出一个不字。可外面天寒地冻的,他怎敢带楚楚出去?
    楚楚见贺时霆不说话,带着哭腔撒娇:“小宝宝都没见过雪,是个小土包子,好可怜的,咱们带他去长长见识嘛。”
    贺时霆心疼她,又因她的话失笑,“前几日刚下过雪,他都两个月大了,哪会没见过雪?”
    “那怎么能作数!”楚楚义正言辞道:“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还没有好好地和他介绍过什么是雪。”
    贺时霆被楚楚缠了半天,最后让人去外面取了几桶干净的雪回来,说是让小宝宝看个意思就成了。
    楚楚出不了门,也不嫌弃这几桶雪少,捧了几团雪,在桌上堆成个小雪人,还用水红巾帕给它围了个披风。
    远远看着,雪人像个风姿绰约的胖女郎,有趣极了。
    玩了会儿雪,楚楚有了些胃口,忽而想吃东街角那家小摊做的馄饨,最好上面再铺一层足足的辣椒。
    她还想吃荔枝,要冰镇过,甜滋滋凉丝丝的那种。
    东街角的馄饨倒罢了,虽然此时夜深人静,摊主肯定已经睡了,但只要舍得银钱,一碗馄饨而已,总有办法能弄到。
    可这寒冬腊月的,贺时霆即便是神仙,也没地方给楚楚寻荔枝去。
    作者有话要说:  楚楚完全没做好当一个母亲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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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找不到荔枝, 厨房只好调了盏清甜的荔枝蜜水, 又用干荔枝肉煮出甜汤,让楚楚尝个意思。
    楚楚不爱喝甜汤,但对荔枝蜜水还算喜欢,抱着葵花金盏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饮。
    屋内燃着地龙,方才取回来的雪很快就化了。
    屋外大雪飞扬,东街角煮馄饨的摊主从睡梦中被唤醒,攥着一锭金子, 火速赶到侯府,在雪化尽前煮出了一碗辣馄饨。
    刚煮好的馄饨热气氤氲,香辣扑鼻, 厨房还给配了一碟酸乌梅和一筐新鲜的大橘子。
    楚楚变脸比变天还快,方才还吃乌梅吃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却看都不看乌梅一眼, 只盯着那碗铺了厚厚一层红椒, 煮得浓香爽辣的馄饨吃。
    这馄饨光是闻着就辣极,楚楚却吃得很香,若不是贺时霆拦着, 她差点要把飘着辣油的汤都喝了。
    吃饱后,楚楚抱着小肚子躺在贺时霆怀里, 主动要求喝安胎药。
    贺时霆给她慢慢揉着肚子,话音中带着低低的笑意:“这么乖?”
    楚楚捧着她的蜜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不吃药, 小宝宝会难受。而且我是娘亲,该给他做个表率嘛。”
    贺时霆让碧桃去催安胎药,刚吩咐完,转头的功夫,楚楚就开始认真思考该给宝宝取个什么小名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哪个都不好听,问贺时霆,贺时霆只说都听她的。
    楚楚叹了口气,忧愁不已:什么都要自己操心,这个家若是缺了自己,可怎么办啊?
    她看着贺时霆给自己揉肚子的手,忽而冒出一个想法。
    “叫他小西瓜好不好?”
    贺时霆给楚楚揉肚子的手顿住,“西瓜?”
    楚楚点头,她放下手里的葵花金盏,没轻没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肚子,“你瞧,他长得圆鼓鼓,跟个小西瓜似的。”
    贺时霆明知道那不是孩子,是楚楚吃多了馄饨鼓起来的小肚子,却睁着眼睛说瞎话,“好,就叫小西瓜。”
    楚楚喜笑颜开,过了一会,又觉得小西瓜不好。
    若小宝宝是个女孩,这小名也太粗犷了些。
    贺时霆任她折腾,什么都说好。
    兰芝敲了敲门,道:“侯爷,夫人,安胎药熬好了。”
    主动提出要喝安胎药的时候,楚楚是下了决心的。
    此时她回想起喝药的艰难,决心又动摇起来,深吸口气,才道:“端进来吧。”
    药甫一端进来,她闻到那浓郁的苦味儿,肠胃就止不住泛酸,眼泪也忍不住往下落。
    贺时霆立刻让兰芝把窗户打开,随后把楚楚抱到药味最淡的贵妃榻上。
    窗户一开,药味很快就淡了,且楚楚喜欢看雪,心情也能舒畅些。
    虽然开着窗,楚楚却半点也不冷。
    屋内燃着地龙,窗外摆着数十火盆。寒风裹挟着雪花飞扬进来,雪花还未飘到楚楚脸上,就化作水汽,风也变得轻暖柔软。
    贺时霆抱着怀里的小娇娇,边给她说故事,边喂她喝药。
    楚楚喜欢看洁白的雪被风卷成起,纷乱飞舞的画面,也喜欢听贺时霆给自己讲故事。
    那些其实也不算是故事,都是贺时霆的亲身经历,朝堂上的,边境的,幼时的,昨日和今晨在宫中发生的,想到哪就说到哪。
    说一段,趁楚楚不注意,就给她喂一口药。
    故事说得久了,药往往会凉掉,因此楚楚每喝两三口,下人就要从外面端一碗新熬好的安胎药进来。
    此时粗粗算来,她已经喝了大半碗了。
    楚楚满嘴的苦涩,即便漱了口,喝了蜜水,涩味依旧凝滞在舌根。
    眼瞧着下一勺药就要喂过来了,她的睫毛猛得颤了颤,赶紧接着贺时霆方才的话问道:“那襄王和晋王为什么急着想扳倒你?”
    贺时霆略微思量,还是决定告诉楚楚,“你可还记得花灯节那夜,有个道士送了你一卦,算出你是凤命的事?”
    楚楚见贺时霆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轻舒口气,道:“记得。”
    贺时霆用勺子在药碗中央搅了搅,“见那道士之前,我们曾在莲花灯谜处偶遇晋王,晋王可能听到了凤命之批。”
    楚楚见他似乎又要舀药汁了,忙不迭地追问道:“那襄王是怎么知道的?晋王告诉他的?”
    贺时霆摇摇头,直接把药喂进楚楚嘴里。
    楚楚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被苦得一激灵,抱着金盏喝了好几大口的蜜水。
    这安胎药实在是太苦了,楚楚喝完,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软软地躺在贺时霆怀里,听他给自己解释。
    贺时霆解释完,见她实在可怜,便放下药碗,和她说起别的经历。
    楚楚听着听着,忽而想到什么,问道:“霆哥哥,为什么那道士随口一算,晋王和襄王就如此相信?若那道士当时算出凤命是你,他们岂不是个个要抢你回家?”
    哪有算出男子是凤命的,贺时霆点了下楚楚的鼻尖,“浑说。”
    贺时霆将临山道人的来历和他与皇家的渊源详细说明了一番。
    楚楚听完,沉默片刻,叹气道:“若他果真如此神算,当初该让他先算算我肚子里的小冤孽是男是女,否则此刻也不至于连个小名都取不出。”
    贺时霆见楚楚听了这么多,心里却只记挂着这个,低笑出声。
    他喂楚楚喝完最后两勺药,端着温水给她漱口,“原来不是喊的小宝宝,怎么这会儿成了小冤孽?”
    楚楚漱完口,白嫩的脸皱巴巴的,“宝什么呀,害我喝了这么多苦药,就是个来讨债的小冤孽。”
    此时已快四更了,贺时霆让人关上窗,抱着楚楚回了床上。
    “睡一会,我陪你。”
    闹了大半宿,楚楚也乏了,整个人团在贺时霆的怀抱里,胳膊和腿和他缠在一处,连头都枕在他肩膀上。
    这个姿势其实有些别扭,楚楚却很喜欢,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她想到什么,突然睁开眼睛,很担忧地问:“陛下就那么几个儿子,有朝一日陛下西去,他们中有人做了皇帝,我们被针对可怎么办?”
    贺时霆抱着她,给她微调了下位置,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宝宝觉得该怎么办?”
    楚楚摇头,“不知道”
    贺时霆垂着的凤眸中暗光流转,“既然道长给我的妻子批了凤命,那便不必劳烦他们费心争夺。”
    他凑近楚楚耳畔,温热的鼻息都打在她敏感的耳垂上,“宝宝,我要你做我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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