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理所应当的,张敏便是首选,其实,不是张敏也无所谓,事情的关键在于,知道的人越多,这件事情就越不好压下来。
    如果说,最初萧晅仅仅是找了张敏商议,那么,因为事关重大,二人通一下气,暂时拖延一下,然后知会陈循一声,并不算什么难事,毕竟,朝堂之上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谁也不想平白无故的得罪谁。
    可是,三个人同时知道消息,那事情就难办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如果说有人提议压下来,那么,万一过上几日,朝堂上出现流言,说某阁老和陈循勾结谋私,可就很难查出,消息是从谁那里泄露的了。
    所以,为了大家都不费事,最终的结果,必然是立刻呈报御前。
    这个细节并不惹眼,如果不是陈循回来之后觉得不对劲,又打探了一番,很容易会被忽略掉。
    而且,刚刚萧晅在说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时候,也并没有提及这一点,这番举动,落在陈循眼中,自然是更加觉得有疑点。
    当然,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是萧晅觉得,知道的人越多越能自证清白,也或许是其他的什么缘由。
    但是无论如何,陈循心中的这份芥蒂算是存下了,说到底,萧晅毕竟是内阁大臣,虽然是新晋入阁,但是身份摆在那,对于陈循来说,也算是一个实力不低的盟友。
    现如今来说,陈循还没有打算因为这么一点小过节,就和他翻脸,因此,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的那一丝不满,沉吟道。
    “既是如此,那么今日之事我能理解,不过,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并没有牵涉到徐有贞,而且,他毕竟算是我的学生,虽然说,近来疏远了些,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回到这件事情的本身,徐有贞牵扯在其中,现在来看是板上钉钉的事,可问题就是,陈循和他并没有什么怨仇,相反的,陈循自问对他还算尽心,虽然如今划清了界限,可也没有对他做过什么,既然如此,徐有贞为什么要针对他呢?
    闻听此言,萧晅也眉头也拧了起来,道。
    “陈师,或许他前来提醒,未必就是和王铉合谋呢?”
    眼瞧着陈循的目光有所变化,萧晅连忙解释道。
    “虽然我不知道,徐有贞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是,他前来提醒,才不至于让我酿成大错,如果没有这个提醒,那么,我必会选择将此奏压下,然后再和陈师来商议,如此一来,此事必然会再起风波,所以,或许他是一片好意?”
    最后的这句话,萧晅的底气也不算很足。
    见此状况,陈循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
    “或许如此吧,这种事情,凭空猜也做不得准,你若有机会,替我问一问他,便可知晓。”
    “陈师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萧晅拱了拱手,开口应道。
    闻听此言,陈循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是,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又和萧晅说了几句朝事,眼见天色已晚,萧晅便起身告辞。
    陈循亲自将他送到门口,眼瞧着萧晅的轿子消失在夜幕当中,才转身回了书房。
    此刻,书房当中,已经多了一个中年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次事情的主角,陈英!
    “孩儿行事不周,给父亲添麻烦了。”
    眼瞧着陈循回来,陈英连忙低头,开口道。
    陈循没搭理他,转身坐在椅子上,道。
    “你干的好事,为父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贪图这些,可你却始终不知收敛,如今闹到了刑部,看你怎么收场!”
    这话明显带着怒意,让陈英的头更加不敢抬起来了。
    书房当中静了片刻,陈循的气这才算是缓缓消了,看着一副认错样子的陈英,没好气的开口,道。
    “坐下吧。”
    “是……”
    闻言,陈英连忙规规矩矩的坐在了下首,等着父亲接下来的教训。
    作为陈家的大公子,而且,还是可以借着父亲旗号的大公子,陈英的消息也是灵通的很,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现在基本上也都已经知道了……
    “如今,陛下已经下旨,命刑部主理此案。”
    慢慢的冷静下来,陈循的口气也变得正常起来,道。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刑部就会叫你前去问话,到时候,你就说……”
    说着话,陈循压低了声音,保证只能让两个人听见。
    不过,听完了之后,陈英的脸色却变得复杂的很,踌躇再三,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可是父亲,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孩儿……”
    “你按我说的做,旁的不用管,为父自会保你平安的!”
    眼见得陈英这副样子,陈循的脸色也板了起来,于是,陈英也不敢再言,只得道。
    “孩儿明白。”
    翌日,不出意外的是,果然有刑部的书吏上门,传唤陈英到刑部问话。
    当然,虽然说陈英只有秀才的功名,但是,他毕竟是陈循的儿子,所以,刑部的人很客气。
    陈英早有准备,自然也没有摆什么架子,反而让门房给过来的书吏好好塞了几包银子,然后乘着轿子,便到了刑部。
    这副样子,不像是来受审的,倒像是来办事的。
    进了刑部,陈英很快就被带到了大堂当中,直到走进大堂,这才算是有了几分审案的意思。
    两边有衙役分列,旁边有书吏备好了笔墨,准备记录,正中间坐着一位绯袍老者,从服色上看,自然便是刑部尚书金濂老大人。
    “学生陈英,见过尚书大人。”
    秀才功名也是功名,见官不跪是基本的特权,因此,陈英只是行了普通的拱手礼。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在金濂的身旁,还坐着一个身穿蟒衣,面白无须的宦官模样的人。
    感受到陈英的目光,此人朝着陈英投来和善的笑容,但是,不知为何,陈英却总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一念至此,他的心中,便浮起了一个名字……
    “这是东厂提督太监舒良舒公公,奉陛下旨意,前来听审!”
    不出意外的,下一刻,金濂的声音响起,陈英连忙再行一礼,道。
    “原来是厂公驾临,在下失敬。”
    人的名树的影,舒良这位东厂提督亲自到场,原本还算镇定的陈英,立刻就变得有些心慌。
    舒良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笑着抬了抬手,道。
    “不必多礼。”
    随后,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对着旁边的金濂道。
    “金尚书,开始吧?”
    于是,金濂点了点头,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道。
    “陈英,今日本官奉旨,传召你来问话,第一个问题……”
    …………
    似乎是因为有舒良在场,整个问询的过程,陈英都十分紧张,生怕这位东厂大珰看出什么来,或者插手问询什么。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舒良从头到尾,就只是坐在一旁听着,并没有多说半句话,好像他今天,确实就只是来听听而已。
    很快,大半个时辰过去,金濂自觉问的差不多了,便转向一旁的舒良,问道。
    “舒公公,大致的情况便是如此了,公公可还有疑问之处?”
    “咱家只是来听审,金尚书不必顾及咱家。”
    舒良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
    而金濂对此也明显早有预料,点了点头,转向一旁的陈英,道。
    “今日便到此为止,陈英,你今日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供词,你现在身有嫌疑,回去之后,不可随意外出,若有什么细节遗漏之处,本官随时会对你再行问话。”
    “多谢尚书大人。”
    陈英早就受够了这种气氛,他总感觉,对面的舒良看他的眼神不太对劲儿,总是让人觉得寒气直冒。
    因此,听了金濂的话,他连忙拱手行礼,一步也不肯多留的离开了刑部大堂。
    看着陈英这副急促的样子,舒良的眼神微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紧接着,他便也朝着金濂告辞,离开了刑部……
    第1161章 小小季同
    陈循的这桩案子,在朝野上下引发了不少议论,但是,也并没有延续很久。
    原因就在于,刑部勘问了陈英和王铉之后,除了将两者各自禁闭在府,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后来有御史在朝上问起,刑部便答复说,核实证词需要时间,有关键证人不在京城,于是,朝堂上的官员,也便渐渐的偃旗息鼓了。
    八月天气,已经渐渐凉了下来,严酷的暑热总算过去,清风为人们带来一丝清凉。
    朱祁钰看着眼前的奏疏,神色有些忧虑,兵部的奏报送了上来,于谦围而剿之的策略总算是起了效用,这段日子以来,捷报频传,按最近的这份军报来看,至少漳州周围的倭寇,已经基本都被肃清了。
    再下一步,于谦会以此为基点,一步步的向周围推进,这本来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但是,朱祁钰却着实高兴不起来。
    如今代王府基本落成,漳州的倭寇也都处理了,可皇店派出的商船,依旧没有任何要归程的迹象,大海茫茫,商船此去,别说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的,能不能回来,都是个问题。
    除此之外,户部这段时间,也不断地在哭穷,这不是沈尚书在闹事,而是实实在在的,国库没钱了。
    这一年下来,雪灾,旱灾,水灾,各种灾害,国库基本处于出多进少的状态,再加上去年的年景也不好,前些年因为互市攒下来的那点底子,早就被折腾没了。
    事实上,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十分不容易了。
    皇庄的设立,让各地减少了大批的流民,朝廷也就得以减少大部分的精力用于安置流民,除此之外,刑部那边查封的十几个贪官府邸的家产,再加上内库的积蓄,也提供了很多的支持,这才支撑到了现在。
    但是,这也快到极限了,毕竟,数万大军在外,靡耗不轻,尽管于谦在剿倭的过程当中,查封了诸多当地的乡绅之家,极大的缓解了军费的压力,可是,朝廷也依旧要承担很大一部分。
    所以,到此为止,如果再不想办法筹钱的话,那么,最多再过三个月,大军就必定要准备归朝了。
    可话说回来,剿倭本非一日之功,朱祁钰之所以要在这个时候出兵剿倭,目的就是为了皇店的商船能够平安归来,如果说不能达到这个目的,那么这次出兵,可就真的是劳民伤财,徒劳无功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大军暂时是不能撤的,至少年底之前,是不能撤的,当然,如果到了年底,商船还是没有任何回归的迹象,朱祁钰就不得不考虑,自己对于海贸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当然,眼下的问题是,接下来的钱从哪来?
    一念至此,朱祁钰的眉头拧起,对着旁边的怀恩问道。
    “你遣人去问问舒良,朕派给他的差事,查的怎么样了?”
    因为整年的天灾,朝廷的进项不多,所以,想要从国库抠银子,肯定是没办法的,内库虽然还有一些,但是,那是最后的法子,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冬季还有雪灾,如今内库剩余的这些钱粮,是为了防着商船真的出了问题无法归来,所做的最后准备,无论如何是不能动的。
    那么,就只能用一些非常的办法了,其实,当初派出大军的时候,朱祁钰就曾经考虑过,财用不足的问题,所以,他才让刑部参与到此前的大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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