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太傅身子狠狠抖了两下,之前愤怒而起的面红耳赤瞬间又变得苍白下来。
    竹云冷笑着站起来,“吴太傅这是怎么了?快把这椅子给吴太傅端过去,让他先坐下,桂南坡到京城,可要等好大一会儿呢。”
    凌风快马赶到桂南坡,直接冲进了松伯家中。俞帜被吓得一跳,张口就喊来秀兰。秀兰扶着松伯出来,不明所以的看着这面向不善的人。
    凌风看了两人一眼,突然一把拉住松伯,拽着他就往外走。这一家人都吓得不轻,秀兰更是捏着拳头直接就上来打人了。凌风是习武之人,又是为成子睿办事的,身上自带杀伐气息。他一把捏住秀兰的胳膊,目光狠戾像是要杀人,吓得秀兰双腿一软。
    “住手!”
    门口一声厉斥,凌风回头,见童玉青已经站在门口。俞翀自她后面走来,原本急促的步子在看清楚凌风那张脸之后,又缓了下来。
    “凌风你要干什么?”童玉青皱着眉,目光冷冷看着凌风抓着松伯那只手。
    “云妃娘娘有令,宣俞家人进宫。”凌风松开了秀兰,拽着松伯就往外走。
    童玉青往前一步挡住他的去路。“为何要进宫?”
    凌风眼中显出不耐,突然自己的手一松,他拽着松伯那只手竟然轻松的被俞翀给隔开了。见此情形,凌风只得说:“是云妃要算吴妃的账,所以让他们进宫,一齐算算前年打死人的事情。”
    一声惊雷响彻在松伯一家的头顶,秀兰愣怔片刻后突然哭笑起来。
    “爹,爹你听见了么?朝廷要为我们讨公道了!”
    松伯老泪纵横,不敢置信的又问了一遍。“真的是朝廷要为我家讨公道?”
    凌风冷血,但也被眼前的景象触动了内心。他放轻了声音,收起身上的杀伐气息。“是,你快随我进宫,皇上娘娘还有一干大人都在等着,耽误不得。”
    童玉青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与俞翀对视一望后,便催着秀兰跟着凌风去一趟。
    “不成!”
    “不成!”
    松伯和凌风两人齐声道。
    凌风扫了秀兰一眼,“我的马上从来不坐女人。”
    松伯冷哼,“男女授受不亲,我还不放心把我儿媳交到你手里。”
    这两人……
    “这简单。”俞翀走出去,将马车上的套绳解开。“俞帜,你跟这位凌风侍卫同骑一匹,我带秀兰过去。松伯你身体不适,就在家里。青儿,你陪着松伯。”
    童玉青点头,“我知道。”
    俞帜突然转身跑进里屋,片刻后又重新跑回来,紧紧的拉着秀兰的手。
    松伯对俞翀的安排很是满意,只是自己不能亲自去这一趟为儿子讨回公道,着实叫人不甘。
    两匹马绝尘而去,松伯这才抹了抹眼泪,哑声问童玉青。“那人真的是朝廷的人?他们这一趟过去会不会再出事儿了?”
    “不会的。那个人,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是明君,出不了事情。”
    半个时辰的快马,四个人已经到了宫门口。下了马,凌风带着秀兰很俞帜就要进宫。俞帜回头看俞翀,小声问他怎么不一块儿进去。
    俞翀淡笑,“我就在这等你们。”
    小孩子不懂大人事,秀兰感激的朝着俞翀点点头,又忙把俞帜拉开,一边叮嘱着来时俞翀提醒她在宫里应该注意的事情。
    凌风的带人赶到时,吴妃也早已经到了。朝臣们也都两边站好,肃穆威严的场合吓得秀兰和俞帜双腿一软,差点儿挪不动步子。
    “皇上,人带来了。”
    “嗯。”成子睿淡淡的应了一声,身子却下意识的坐直了些。见走进来的只是一对母子,并没有想见的人,他又抵住额头,借着龙案假寐起来。
    秀兰带着俞帜跪下喊了万岁,声音颤抖的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你别怕。”竹云说:“你可是俞明的妻子,沈氏秀兰?这位是你儿子?”
    秀兰的额头都要抵在地面上了,“民女正是沈氏秀兰,这位是民女的儿子,俞帜。”
    “秀兰你把头抬起来。”
    突然冷厉的语气叫人心颤,秀兰面色苍白,两手紧张的攥在一起,一抬头,正好瞥见天子俊颜,吓得又想要再把头底下。
    “本宫问你,前年腊月二十九,你家出了何事?”
    提起这个日子,秀兰旋即显露悲痛。
    “前年腊月二十九,我丈夫不小心在官道上冲撞了官小姐,直接被打死。后来我随我爹进京报官府,这才知道打死了人的是吴太傅家的小姐。”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望向了吴妃。吴妃镇定自若,不见一丝慌乱。
    竹云再问:“你说你们去报官,官府是怎么说的?”
    秀兰留下一行清泪,望着竹云道:“我们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尹大人反而将我们赶出京城。一次两次之后。我爹气坏了身体,有两次差点儿就救不回来。几日之后,朝廷里有人来了家里,威胁我们说再到京城里无理取闹就要对我家不客气。民哪儿敢与官斗,从那天起我们就再没去过官府。这事儿桂南坡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各个敢怒不敢言,生怕得罪了朝廷官府。”
    秀兰浑身一震。这一声冷哼,比竹云刚才的语气还要更加冰冷凌厉。
    “京兆尹何在?”
    京兆尹后颈一凉,站出来硬声说:“京兆府不管是报案还是审案统统都有记录,沈氏刚才说的这件事情经查只是俞明失足从坡上坠落,刚好吴妃娘娘的马车经过,仅此而已。俞明是摔死而并非是沈氏所言,被人打死。”
    “你撒谎!”
    俞帜哭花了一张小脸儿,指着京兆尹骂道:“当时我亲眼看见爹爹了,他根本就不是摔死的。”
    “闭嘴!”吴妃浑身颤抖,恨不得过来撕了这小毛孩子。
    俞帜也不怕,含着泪的双眼恨恨盯着吴妃问:“若我爹是摔死的,那身上为何会有被打的痕迹?”俞帜突然从怀里头掏出一封沾了血的信,啪的一下扔到吴妃脚下。“这是压在我爹尸体下头的东西,听我娘说,上头可是写了吴家小姐闺名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吴妃完了
    吴妃在看见那一封信后脸色大变,又听了俞帜的话之后更是恼羞成怒。
    “你大胆!”
    秀兰捂住儿子的嘴巴,护在自己儿子身前。
    吴妃咬牙切齿,弯腰就要捡起那封信,面上的表情恨不得当场把这封信给撕了。凌风先一步把那封信给捡起来,转交到了龙案上。成子睿把手放在信封上,像是要拆封,又像是根本就没这么个意思。吴妃心惊胆战,脑子里一片混乱。
    “先说案子。”
    竹云适时开口,又把事情转到了这件案子上来:“京兆尹任官四年,听说政绩不错,更有传闻说京兆尹大人很受百姓拥护。秀兰,你指认指认,当初将你们撵出京城的人,跟我们这位受百姓拥护的京兆尹大人,是不是同一人?”
    只一眼,秀兰就认出了京兆尹,心中的愤恨让她根本就顾不上这到底是哪里,高声道:“就是他!当日就是他亲自挡在京兆府门口,叫人把我和我爹给撵出京城的!”
    “那去你们家的人,可是他带的头?”
    秀兰摇头,“不是,那天虽说都是官府的人,但穿都是一般衣物。可是那副官腔,任凭谁听了都会觉得这就是官府的人。”
    这话一说,京兆尹就笑了起来。“天下这么大,装腔作势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这么说话的人就一定得是官府的么?”
    秀兰的耳根子登时就烫了起来,她确实是没什么直接证据,可是当时那些人,明明是一股子官腔啊!
    “当时人家是怎么说话的,你起来给本宫学学。”
    竹云话音刚落,俞帜就猛地站了起来。秀兰吓得一跳,拉都拉不住他。小家伙摆出架势,怒目而视着所有人,一副拿得准准的强调,装腔作势的模样完美的再现了当日的情形。
    俞帜的某一个动作,更是让众人心中暗暗一惊。
    砰!
    成子睿一把将手边的玉台直接扔到了京兆尹脚下。“天下这么大,装腔作势的人多了去了。那京兆尹你来告诉朕,他刚刚这一个动作究竟是跟谁学的?”
    大崇京兆府的差役为了区别于一般的官府,在服侍上下足了文章。腰间不仅都要挂着京兆府的腰牌,遇事总是习惯性的先把腰牌显露出来。刚才俞帜那一个虚无的动作,根本就是学得差役的小动作。就仅凭这么一个动作,就认定了当日的人就是京兆尹的人!
    京兆尹噗通一下跪下来,根本无力解释。“当时是吴大人求道我这里来,我……皇上饶命”
    “饶了你的狗命再让你草菅人命玩忽职守么……”成子睿被这些人烦了一整天的怒气像是找到了宣泄点,将面前的龙案拍得震天响,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
    朝臣们听得心惊胆战,秀兰母子俩却激动不已。
    这是天子!这是皇帝!皇帝说话了!皇帝为百姓说话了!
    成子睿砍了京兆尹的脑袋,下令彻查京兆尹任职这四年来玩忽职守的冤案。之后,他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锐利双眼突然看着面色苍白难看的吴妃问:“吴妃,对于毓妃,对于沈氏的丈夫,你还有什么话说?”
    吴太傅心口狂跳,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也只是吴妃仗着自己是妃子,胆子稍大一些。“皇上,臣妾与毓妃从进宫以来一直都是相互扶持的,说话间自然就没有防备。毓妃被打入冷宫,而臣妾却得皇上恩宠。毓妃一定是心生嫉妒,所以才要把臣妾拉下水。”
    “那吴妃如何解释身在冷宫的毓妃为何会有一把锋利匕首和抹了毒药的兽夹?”
    竹云清冷的声音让吴妃浑身一震,她恼羞成怒,几乎是吼出这一句:“我怎么知道!”
    吴妃自知失态,又软了语气说:“对于腊月二十九那一日的事情,臣妾真的只是路过而已。至于沈氏的丈夫为何会被人打死,臣妾真的不知!当时他突然从坡头上滚落,惊扰了前面的马,臣妾坐不稳直接从马车里摔了出去,或许是家丁护主,等臣妾离开之后又折了回去……”
    吴妃越说越像这么一回事儿,顿时多了几分底气。“皇上,当时臣妾确实不知情啊!这都要入正月,马上就要过年了,臣妾怎么可能犯下这等叫人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
    竹云冷笑着,好一声家破人亡。吴妃这一句,不仅在为自己求情,更是直指她杀了侯金毓,让侯大人白发人送黑发人。
    果然,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起来,意思大抵都是把罪名推到了侯府的家丁身上。
    “看来各位大人不仅对朕的后宫颇有了解,对京城之外的事情更是了解,不仅如此,连两年前的事情,亦是如亲眼所见一把的了解。”
    成子睿这最后一句话说的很重,刚才和气势附和的人顿时都怂了。
    “各位大人为皇上分忧,这是大崇之福。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不清楚,再把这几位大人叫过来问问也就明白了。”竹云话中尽是讽刺,“不过臣妾听说的并非是这样。臣妾找到个证人,当时他就在场。这事儿,便是甜儿出宫时他告诉甜儿的。说起甜儿……”竹云意有所指的看着吴妃说:“莫非就是因为她知道了这件事情,所以才被毓妃失手杀死?毕竟毓妃跟吴妃两个人一同进宫,相互扶持……”
    “云妃你乱说什么!”吴妃急了眼,早已没了那副贤淑温良的样子。
    “这可是你刚才亲口说的,怎么又赖上本宫了?”
    “够了。”成子睿渐渐没了耐性,“你那人证是什么人?”
    竹云扯开笑意,“正是当日吴妃那一辆马车的车夫,邓言亮。”
    听到这个名字,吴家两父女的脸色突然大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事儿绝对有问题。
    “带上来。”成子睿昨晚醉酒到这会儿了还有些头疼,这会儿耽误这么久,他早没了精神。像是才注意到手下那一封信,他冷睨了神情惊慌的吴家父女一眼,拿起了那封信。
    “皇上!”
    吴妃面色苍白无血,紧咬着唇角,恨不得上去把那封信给抢过来。
    成子睿不紧不慢的打开信,刚看了两行字就黑了脸。吴妃双膝一软跪下来,连带着吴太傅也不敢坐下,随着女儿一块儿跪下来。
    “吴太傅,腊月二十九了,吴妃当时还离京这么多日,到底做什么去了?”
    “当时娘娘是为了给我夫人去京城外的灵山寺烧香祈福,去了十日有余。二十九那一日正好回来就遇上了这件事情……”
    成子睿摇头,捏着那一张同样染了血又沾了墨写了字的纸,高扬了两下。
    “吴妃,你告诉朕,这东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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