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乐宁手一软,整个人都差点栽倒,楚湛赶紧扶住她:“公主?”
    “没事。”她扔了佩刀,觉得有些恶心,一回头就见着浑身□□压根就不清醒的侍卫长。
    楚湛一把捂住她眼睛:“公主,不要看。”
    说着,他单手脱了外裳扔侍卫长身上盖住。
    息乐宁那点恶心散了,她笑了起来:“怎的不能看?”
    楚湛抿了抿嘴角:“我不想公主看别人,公主要是想看,往后我给你看。”
    这样的话,还真是孩子气。
    息乐宁拍了拍他手:“行,本宫不看,你去找找都拉身上有没有解药,小心那些虫子。”
    楚湛又瞄了侍卫长一眼,见他该遮的都遮了,适才松了手。
    两人此时站的极近,从侧后一点的角度看过去,好似息乐宁偎在楚湛的怀里,两人脚下是鲜血和尸体,衣衫也不太整洁,实在不太好。
    枣枣从林里冲出来,姜酥酥和息扶黎就见着这模样的两人。
    姜酥酥满脸焦急,不等枣枣停稳当,她翻身就跳下马,动作快的息扶黎都没抓到她。
    “公主?公主你怎样了?”小姑娘提起裙摆冲的过来,力气大的还将楚湛挤到了一边。
    见了两人,息乐宁才真正放下心来,她放任自己靠姜酥酥身上:“我没事,库蛮想占我便宜,被楚湛捅死了,我侍卫中了蛊毒,我顺势就宰了都拉。”
    南越使臣,这一遭就折了两位进去。
    姜酥酥掏出帕子给她擦脸,咬牙切齿的说:“早知道我让阿桑跟着你,打死他们!”
    息乐宁也就靠了那一边,她站直了身体,对息扶黎道:“善后。”
    息扶黎冷笑一声:“叫声堂哥,不然自己处理。”
    息乐宁当即看着姜酥酥,小姑娘转头软乎乎的望着他:“大黎黎……”
    息扶黎挑眉,没好气地拍了拍手。
    伏虎立时出现,不用息扶黎吩咐,跟着就行动起来。
    息扶黎没好气的将小姑娘拽回怀里,又打量了楚湛,似是而非的说:“既然选中了,就赶紧带着嫁妆早点滚去吐蕃,省的晚了想走也走不了。”
    听闻这话,息乐宁面色一凝,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道:“本宫省的。”
    末了,到底有点不服气,她又补充道:“你们是十月的婚期?等得到那时候?莫不然拖到明年,本就不嫩,到时更老,酥酥还鲜嫩的很,反正不愁嫁。”
    息扶黎简直想抽她一鞭子,哪家的堂妹这样讨厌?
    他冷嗤道:“不用你操心,带着你的大狼狗闪开,碍眼!”
    息乐宁眯眼笑了,她顺手摸了摸楚湛臂膀,可不就是大狼狗么?只对她一个人忠诚和爱慕的大狼狗。
    这地方脏污的很,息扶黎索性抱起小姑娘就往走。
    姜酥酥将刚才两人的话想了几遍,忽的惊讶的道:“大黎黎,是不是京城要变天了?要是公主不快点,就很可能走不了了?”
    息扶黎想着上辈子,息乐宁算是运气好,前脚走,后脚京城就变天,一干风云都和她半点不相干。
    “不用担心,她聪明着。”能在深宫长大的公主,就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且他该说都说了,想必不过就这个把月的事。
    他才这样想着,一道尖啸声蹿天而起,然后炸开来,又是接连两声。
    息扶黎脸色一变,二话不说,吹了声口哨唤来枣枣,带着小姑娘飞快上马:“酥酥抱紧我,出事了。”
    姜酥酥立马死死抱住他腰身,乖乖的十分配合。
    刚才那火弹她看的清清楚楚,那是端王府的,用那火弹的人,不用想,定然是息越尧。
    息乐宁也是看到了,她冲出来之时,就只看到那战马的尾巴。
    楚湛不明所以:“公主?”
    息乐宁抬头看着苍穹,良久吐出三个字:“变天了。”
    猎场外,已经乱成了一团!
    明黄猎服的永元帝左手臂血迹斑斑,他面色阴沉,将要上前来止血的太监挥手推到:“院正?院正何在?”
    随行御医慌忙拱手出来,永元帝手往后一指:“速去看看端王,要是朕的皇弟有个三长两短,尔等的脑袋也不用留了!”
    一种大小御医惊慌失色,提着药箱急匆匆往后去。
    两丈远的地方,息越尧抱着浑身是血的端王,他一脸冰霜,其气势骇然,那模样竟和煞气跋扈的息扶黎很是相似。
    端王脸若金纸,平素觍起的将军肚上血肉模糊,能依稀看出是被某种兽类的利爪给挠的,还有撕咬的痕迹。
    肉沫混着肠肚都露了出来,整个人出气多进气少,奄奄一息的,就只有那么一口气了。
    院正摸爬打滚地到跟前,二话不说,摸出老参片就往端王嘴里塞。
    “大公子,还请放下端王,我等好诊治。”院正战战兢兢的道。
    息越尧目光汇聚,他没有看向院正,而是看向了姜家的方向。
    姜程远心头一动,将沐封刀让了出来。
    沐封刀不曾多言,三两步三前推开院正,从荷包里摸出一粒苔藓青的药丸子塞端王嘴里。
    院正正要呵斥,就见那药丸入嘴即化,还有一股子芬芳药香蔓延出来。
    院正精神一震,他好似想起什么,神情激动起来。
    息越尧只看着沐封刀:“岳翁,能出手吗?”
    沐封刀给端王把了脉,皱起眉头道:“来不及了,纵使师父赶过来,也是回天乏术。”
    息越尧怔在那,好似没明白那话里头的意思。
    沐封刀撕开端王的衣裳,掏出纱布,用最简单粗暴地法子先行止血:“不过酥宝儿应该可以,她会一点针术,可以暂且稳住王爷伤势,待回了京城,再由师父出手。”
    一点亮光在息越尧凤眸之中冉冉升起,像是灰烬之中,尚有星点火种。
    “酥酥?对酥酥,酥酥,来人快去找酥酥回来!”息越尧反应过来,连忙吩咐身边的人。
    御医院等人几次想围拢过来一诊端王伤势,然息越尧抱着人不撒手,任何人都靠近不得。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之时,一匹风驰电掣的战马冲出猎场:“闪开!”
    沐封刀稍稍松了口气:“世子带酥酥回来了。”
    息越尧转身,从没有任何一刻,能像现在这样让他感受到软弱,那等情绪硬是让他心头酸涩起来。
    “大哥,父王他……”息扶黎抱着姜酥酥下马,三两步近前,待看清他怀里的人,琥珀眼瞳骤然紧缩。
    气息微弱、浑身是血的端王就在那,胸口不在起伏,也不会再说话。
    这样的情景,让息扶黎好似回到了上辈子,他清楚记得,那场宫宴上,为皇帝挡了刺客的父王就是这模样。
    一身是血,满地猩红。
    他抖着手,连呼吸都屏住了:“父……父王……”
    息越尧感同身受,分明已经千方百计帮着避过了宫宴那劫,谁晓得,今日这一遭同样等在那。
    沐封刀拉过姜酥酥:“酥酥,九针术,你先用六针,我跟你说哪几个穴位,封住端王生机,然后回了京城师父出手,应当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姜酥酥紧了紧手:“五师兄,我我没带银针。”
    “我去跟御医借!”息越尧立马接口。
    他将端王往息扶黎手上送:“瑾瑜,带父王进账,再守着门口不能让任何人进去。”
    息扶黎深呼吸,睁眼再闭眼:“嗯,我不让人进去。”
    姜酥酥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再用到九针术,可除却上一回给息扶黎扎过,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晓得那一回是另外一个自己操手的,此时面对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端王,她半点都不陌生,手自己就仿佛有记忆,晓得要用多大的力道,该扎多深,比之那次,这回她从容许多。
    沐封刀稍有涉猎医理,他常年行走江湖,对这等外伤最是了解。
    他点了几个穴位,跟姜酥酥说了番。
    姜酥酥瞬间就理解了,她搓了搓手,捏起银针,小脸肃穆,慎之又慎地下针。
    沐封刀在一边看着,至于息越尧和息扶黎两人却是在账外守着。
    两刻钟后,只伤到臂膀,早处理了的永元帝过来。
    他的脸色很不好,任谁在自个狩猎场里让头白额吊睛的大虫给伤了,也难有好情绪。
    为帝者,生来多疑,就这么一会功夫,他就已经想了很多怀疑了很多。
    “皇伯父。”息越尧喊了声。
    息扶黎却是愣愣地站在门口,没半点反应。
    永元帝皱眉,他看了看聚在一边的御医院御医,当即邪火直冒:“院正给朕滚过来!”
    院正一肚子委屈:“陛下,是大公子和世子不让微臣进去给端王诊治。”
    永元帝额上青筋突突地跳:“把你的话给朕再说一遍?”
    一众御医双腿一软,齐齐跪下了。
    息扶黎蓦地道:“皇伯父,瑾瑜此前偶的几粒虎狼之药,我給父王用了,他现在不能让人打扰。”
    永元帝双目一瞪,气的指着息扶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伯父,”息扶黎垂着眼睑,声音极淡,“我想,多看父王几天。”
    永元帝怔然,良久,他叹息一声:“罢了,待你父王醒了,替朕问问他,可还有甚心愿,朕都满足他。”
    “朕都满足他……”
    恍惚之间,息扶黎又想起上辈子,当时永元帝也是这样说的。
    紧接着,他就承袭了亲王爵位。
    永元帝心情甚为复杂地走了,那群御医依旧等在账外头,息扶黎紧了紧手。
    他低声道:“大哥,父王明明已经避过死劫了,为何这回……”
    息越尧背着手,脸沿线条肃杀:“有一年夏狩,你让我进宫劝慰皇伯父取消,还说猎场里有会提前安排大虫,皇伯父听了我的劝慰,时隔多年……”
    剩下的话,息越尧没有说下去,可息扶黎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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