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端午,秋韵本想回去一趟,只是想起上次回娘家时崔氏不是很高兴,隔了这么短的时间再说要回去,她不一定会应允,便也不想去碰那钉子。
    只让红莲去市上买了鸡鸭鱼肉和些新鲜果子,又另封了二十两银子让她一并带回去。
    红莲准备动身时,她又想起十五房给的房契,便翻出来,让她一并交给嫂子薛含珠。
    总以为含珠总要忙过一阵才会来看她,谁知,只不过才隔了一日,她便带了回礼过府来了。
    姑嫂俩人屋里不呆,牵了手,一道坐于廊檐下面说话。
    秋韵甫一坐定,便开口询问董大妇的身体,含珠怕她伤心,只得敷衍着说好些了,饭量见长,也常会在院子里走动。
    秋韵听后,愁容稍转,揪了多时的心也跟着放下了些。
    含珠转而向她打听起衙门那头的消息来,说得也委婉,“其实我也晓得,这天大地大,大海捞针般,想要寻回个把走失的人,谈何容易?本不该这么急于打听,让二姑娘难做……”
    秋韵便安慰道:“嫂嫂说哪里话,我们的心是一样的。府里的十四叔都亲自去跑衙门了,衙门也答应尽力寻找,他们一定会尽快找到姐姐的。”
    想到夏兰如今不知浮萍般飘在何处,是否正在受着磨难,俩人都有些闷闷不乐。
    隔了半晌,薛含珠从荷包里掏出来那张房契,“二姑娘让红莲带给我这个……你是突然哪处发了横财?还是你那婆母给你的?”
    秋韵摇两下团扇,粉颈低垂,轻声道:“不是,是十五叔付的书钱。”
    含珠瞪圆眼睛,咋舌道:“两本书,不是原来说一百两吗?出手如此阔绰,是两本天书不成?”
    转而一想,满脸疑惑道:“上次不是说好不收他钱了,二姑娘怎么又收下这房契了?”
    秋韵便将和张宗正乳娘彭奶奶关于房契的一番牵扯讲给她听,含珠道:“这么说来,确实是真心送给你的。再推来推去,反倒显得二姑娘做作,不识抬举,惹人家烦了。”
    秋韵也不作声,半晌才道:“这本就是董家的东西,你给生哥儿留着便是……”
    含珠道:“这书是公公往日的收藏,当初家里东西卖的卖,当的当,不是你识货藏起来,哪还能留到现在。我私心想着,那铺子市口好,用它来做点脂粉妆面的生意,比开书坊要好赚些。商铺留给生哥儿这桩,我回去再和娘商议。我能做主就是每月赚的银子里,分给二姑娘一半,毕竟没有你,也就没有这铺子的话。”
    见秋韵一副推辞的模样,含珠道:“你也别推,这铺子你若自己私藏着,也没人能说你什么。二姑娘既不藏私,如此顾念家里,可见对家人的这份心……”
    含珠说得动情,用汗巾子揾了揾眼角的泪,“当初你嫁来张家,也没什么像样的陪嫁,在大宅子里的难处,嫂子心里也是有数的。以后你若想要打发下人,花用些什么,也不用为了银钱发愁,留些傍身也是好的。”
    她这一番话,倒把秋韵的眼泪也说了下来。
    含珠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临走时,将那封二十两银子又硬是还给了她,姑嫂俩个又不免拉扯客气了一番。
    这段时日去族学,秋韵都想着法儿绕着那处院子走。因着热,走了两日,庆儿便不肯绕路,还有些奇怪她有近路不走,偏要绕道走。秋韵无法,又不能做得太刻意,只得行过那处时,拿团扇借着挡阳光,遮住自己的半张脸。
    此后能不单独去女学后院楼上,便尽量不去。若是偶有一两次非去不可,便也想办法叫上庆儿和说得来几个陪着,几人共处一室,隔壁便不敢放肆。
    过得几日是端午,学堂放假两日。
    张宅早就准备了若干艾草、菖蒲、包了各种芯子的糯米粽子,张五爷着大院总管派了仆役,推着车挨着院儿的送。
    秋韵她们忙着编五色索,制香囊。在制成人行或虎状的囊内,塞上艾绒、朱砂、雄黄、香药,再襻以五色索,结成一串,挂在门上,以做辟邪。
    期间,秋韵还抽空去了趟十一房,送去董家捎来的家酿梅子,以及端午时令的一些香糖果子、艾草团子,另外还有她给童氏和张宗耀做的两双鞋。
    她知道张家的富贵,童氏和张宗邕也不会在意她执贽的贵重与否,她送去的,都是自家精心制作的,全是董家人的心意。
    果然,童氏试了秋韵做的鞋子,不硌脚,很是适意,绣花、样式、鞋型都很时兴精致,高兴得赞不绝口,直夸她手巧。
    又尝了颗酿梅,很爱那口甜酸味和梅子的清香气,又连着拈了几颗来吃。
    坐了一回,童氏主动和她说起夏兰的事来,说上次张宗邕回来,她也问起过,衙门还未曾有信来,便劝慰秋韵,有张宗邕压着,衙门不敢不紧着办,总会有消息的。
    秋韵哪里不知道童氏好心安慰她,她知道这事儿是难办急不得的,有些人家走丢了人,一辈子找不着的也是常有的事。
    她前几日讨得崔氏允了,抽冷子回去看了一眼,见她娘一直卧床不起,头发都半白了,人不知老了多少。
    一想到卧病不起的母亲,还有依旧不知下落的夏兰,秋韵那心便如绞般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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