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睡了多久,余安心猛的睁开眼,望着陌生的天花板,房间里检测的仪器规律的发出响声,手搭到旁边的松软的床单,还有余温。想要坐起来,又无力的倒了回去。轻轻活动了一下脖颈,浑身酸痛,脑袋昏昏沉沉的。
    有人打开门走进来,坐到床边,温热的大手抚上她的额:“余安心,吃你一顿饺子,让我伺候你一夜。”
    琨茵拿过床头柜的杯子,插上吸管放到她嘴边:“喝。”
    余安心听话的张嘴含进吸管,喝光杯里的水,温热的水温让干涸的嗓子舒服了些。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余安心沙哑的声音有些愧疚。
    “嗯,知道添麻烦就好,你欠我的想想怎么还。”
    护工敲门进来,在余安心床边放了一个桌子,端上一碗粥和一杯牛奶。熟练的做完这一切,安静的退出去。
    见琨茵端过碗,准备来喂自己,余安心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吃。”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琨茵不耐烦的把人按回枕头:“啧,给我老实躺着。”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唔……”被迫喝了几口海鲜粥,煮的软烂可口,粥里混合着鲜虾的清甜,出奇的好吃,没一会儿满满一碗粥,便见了底,余安心胃里暖暖的,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
    看她吃的差不多,用纸巾给她擦了擦脸上黏着的饭粒,琨茵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放桌上,食指敲了敲桌子:“解释一下。”
    余安心抬眼看了一眼琨茵,垂下眼皮:“这是药。”
    默了几秒,琨茵说:“余安心你昨晚那反应,我可以把你直接扔到谭克拉布寺。”
    余安心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琨茵:“什……什么寺?”
    “这么说吧,就是你们国内的戒毒所。”
    “你……你怀疑我注射毒品?”余安心一脸诧异的望着身边这人。
    “那这是什么?说实话。”余安心下意识的反应一点没落的全看在琨茵眼睛。
    余安心张了张口,本不想解释,但又想到琨茵这几天的照顾,还有他和余芮楠的事,还是耐着性子说道:  “这是精神类药物的抑制剂,也能治心绞痛,副作用比口服药小,需要每天都注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个。”怕他不信,余安心又再一次强调。
    “嗯……”她的反应不像说谎,更多的他会去查,琨茵也没打算再追问。
    “笃笃”,一阵敲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僵持的气氛,余安心暗暗舒了口气,琨茵撇了一眼,那点小心思也懒得跟她计较。
    “琨哥,素查已经到了。”门外的人说道。
    琨茵伸手掖了掖被子,对着床上的人说:“好好睡觉,别瞎折腾。”
    “嗯。”
    关掉台灯,男人起身离开。
    林城等待片刻,门开了,男人只穿了浴袍走出来,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烟:“人呢?”
    “在隔壁。”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守在隔壁房门口的人推开门。
    房内,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听到开门的声音,转过头,见琨茵走进来,站起来道:“老板。”
    “嗯。”琨茵点点头,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浴袍松垮垮的敞着,摆摆手让对面的人坐下。
    “老板。”素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图纸递给琨茵。
    琨茵接过去随手翻了几页:“这次有把握吗?”
    “芭提雅船厂焊接技术不行,也没有殷瓦钢焊接经验的人,我们用材料实验了一个月,焊接还是有细孔,一些角落的位置机器人无法操作,只能靠有经验的人手动操作,无法密封,整个舱体就是废的。”言下之意没有焊接经验的人设计图无法变现。
    “这你不用操心,我会把人带来给你。”琨茵说道又翻了几页图纸。
    素查一愣,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那……那就没问题了,人员到位就可以开始,最多四月就能交付。”
    琨茵没说话,夹着烟,烟雾弥漫,掸掸烟灰,一页一页看着图纸,素查喉头动了动,紧张的看着他。
    “老板,哪里还有问题?我去改。”素查擦了擦额头的汗忐忑道。
    “就按这做,明天你就去香港,缺什么林城会协助你。”琨茵放下图纸。
    “我想带上手下人一起去,除了焊接工程师,其他人我用不惯。”素查有些犹豫。
    “可以。”琨茵爽快同意。
    “谢谢老板!”素查站起来:“那老板我先走了。”
    “嗯。”琨茵点点头。
    “琨哥,我们可以把余天成船厂里的人带过来,没必要去犯险。”林城看着去查远去的背影,人多口杂那件事也才过了6年。
    “殷瓦钢焊接技术在香港也是稀缺,贸然把人带到泰国,同样会打草惊蛇。”琨茵杵灭烟头。
    林城想了想,琨哥这么做不无道理,船厂刚接手,重要的殷瓦钢焊接工人失踪,势必会引起怀疑。
    “香港那边余天成突然不管事,下面那班人没那么好搞定,你去把场子盯紧了,O记那帮人鼻子比狗还灵,别让他们闻到味。”
    “知道了琨哥。”
    曼谷
    医生办公室里,医生拿着X光片在灯光下细细看着,连连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
    “到底什么情况?”琨茵转了转脖颈,脸色难看至极。
    “先生,余小姐应该是受过很严重的伤,你看小腿胫骨这段做过修复,X光片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棒导丝,她的膝关节按照形态看应该是美国特雷公司在四年前面世的一款稳定性很高的陶瓷关节。”
    “陶瓷关节?”琨茵瞬间皱了眉。
    “是的。也就是说她左腿从膝关节进行了全面的置换手术。做这个手术的医生技术可以说很紧张。一般来说对于这种病人出于安全和稳定考虑,很多医生会选择截肢,但这位医生却选择了更为复杂且风险更高的置换手术,不过最让我震惊的是,余小姐刚甚至连微跛都没有,那么大手术,即使手术成功,康恢复过程也是按10年来算,但余小姐几乎完全恢复了正常行走能力。这是我从医那么多年来头一次见。”
    医生说完,房间里没人再说话,琨茵神情稍微有些恍惚,说不出的苦涩在他喉头翻涌。看了一眼坐在走廊里百无聊赖的女孩,和医生的谈话全程用的泰语,女孩斜靠着沙发靠背,百无聊赖低头玩着手机,偶尔抬头看一眼这边,小脸明显透出不耐。
    没顾忌这里是医院,琨茵点了根,淡淡的烟雾缭绕在他四周,手腕上的佛珠因撞击发出细微的声音,过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有没有可能找到做手术的医生或者医院。”
    医生想了想:“我从医那么多年,这么完美的手术也是第一次见,骨骼的吻合度很好,成功的案例应该不止这一例,竟然没有任何学术论文发表,这就很奇怪。没有这些要找到那位医生真的很难。”
    “不过还有一个大海捞针的办法,每一个人工关节都有植入物跟踪系统,详细记录了关节的制造信息、分发渠道以及最终植入的医疗机构。如果能够找到这个关节的编码,那么理论上就可以知道这个关节最后到了哪里,甚至可能追溯到手术的医生……只不过……”医生欲言又止。
    即使医生没说完琨茵也很清楚,雷特公司每年供给世界各国人工关节不计其数,要找到其中一个的信息比登天还难。
    “先生不如直接问余小姐,可以更快得到结果,总比大海捞针来的快。”医生很疑惑,不直接问当事人,大海捞针的查,最后的可能还没有结果。
    琨茵没说话,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即使强迫她给出答案,也不会是实话。
    阿耀把桌上的X光片收起来,虽然只是胶片影像,那节小腿骨上的人工关节还是清晰的刺眼,不是没见过武装军里那些断骨的人康复训练,有人甚至忍耐不住疼痛叫喊出声,不敢想象这几年这个柔弱的女孩到底经历了什么。
    余安心看了看时间,又抬头看向医生办公室里,刚好撞进琨茵漆黑的眼睛里,她不懂他眼里的深意,医生跟男人又说了什么,男人摆摆手,直接起身向她走来。
    “走了。”声音一如既往慵懒,那张好看的脸稍微柔和了一点,握住她的手,宽厚的手掌温热,牵着她的力道却很重,余安心挣了挣,却没挣脱。
    余安心发现连阿耀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想到他们在医生办公室那么长时间,心里一紧,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这个疑虑一直到开车的阿耀第N次从后视镜看她后爆发:“叔,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坐旁边闭目养神的男人睁开眼,侧头看她一眼,阿耀也微微蹙眉不解为什么余安心突然来这么一句。
    “怎么?怕?”琨茵唇角不自觉勾起,满是玩味看着眼前这巴巴看着她的小脸。
    “不,不是怕......”是有很多事还没做。余安心想到了雨瓷,她还没好,如果她真得了很严重的病,现在开始就要把雨瓷医疗费安排好。
    两人离得很近,女孩纠结的小脸,心里的情绪表露无疑,琨茵捏了捏她的脸:“余安心,挺怕死啊,之前还说死哪不重要,怎么真到轮到自己就怕的要命了?”
    余安心被他说的眉头一皱:“我才不是怕死.....”
    “不是就别给我瞎想。”捏着她的脸左右看了看:“医生说你营养不良,要多吃点。”
    余安心挣开他的手,没打算再跟他说话。揉揉被捏红的脸,她只是瘦了点,还没到营养不良的程度。
    “余安心,你的小腿置换手术是什么时候做的?”琨茵斜靠着车门。看着眼前低着头揉脸的女孩。
    女孩明显一僵,脑袋耷拉着没有说话,明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漫长的沉默周遭的空气都静止了,阿耀从后视镜看了眼琨茵,男人低头紧紧盯着女孩。
    “行吧,你不想说就不说。”琨茵摸了摸她的头。时间问题,他总会知道的。
    “琨哥,马上进市区,去哪儿?”开车的阿耀问了我一句,打破车内的沉默。
    余安心抬起头来看着身边的人,女孩欲言又止的样子琨茵挑挑眉:“余安心,你想去哪儿?”
    “能不能去这里?”余安心拿出一张纸给琨茵。
    琨茵接过那张纸,看着上面的地址,半晌才幽幽道:“阿耀,去唐人街。”
    阿耀看了眼琨茵,朝着唐人街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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