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呀?”
    他坐起时头撞到了她的胸,许嘉茗还没来得及喊疼,就看到了他手上的蓝色盒子。
    “生日礼物。”陈岩将盒子放到了她手上,见她不动,他提醒了她,“要不要打开来看一下?”
    许嘉茗没想过他会准备礼物,能记住并给她补过一个生日,鲜花与蛋糕的惊喜,给她的快乐就已经够了。至于礼物,她真的不计较这些物质。
    看着包装盒,她就已经知道这份礼物很贵重,但打开时,内心还是震动了下。是一枚戒指,主石是方形的一颗蓝钻,剔透到完美无瑕,指环上是密集镶嵌的小钻石。纵然屋内光线欠佳,钻石凭借着那一点儿的光源,都显得极为耀眼。
    许嘉茗对这种级别的钻石没有了解,不知道具体价钱,但肯定的是,这非常贵。她合上盖子,短暂见了天日的钻石又被掩于首饰盒中,递回了购买者的跟前,她想说谢谢,却想起他刚才的不满,“花和蛋糕就够了,不用这么贵重的礼物。”
    陈岩没有接下,“放心,这不是求婚戒指,只是个礼物。”
    礼物是他的心意,谁的心意被拒绝都不会高兴,她不知如何委婉拒绝,就拿了他自己说的回了他,“等到那一天,再用这么贵重的。”
    陈岩笑了,“那你先收着呗,反正都是你的。”
    这跟他以前送她的那些礼物不同,那些她自己是有能力购买的,他给她买,她会很开心。这枚戒指,是超出个人消费能力的,即使是由他赠送,她也会有压力。
    她自己有钱,没那么想让男朋友给她买很贵的东西,更不需要奢侈品来证明爱。她只要他爱她,能让她感到开心和幸福,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奢侈品只是流水线上的标准产物,再稀有的钻石,也有价码,没什么好炫耀的,只要有钱,谁都买得起。而爱人,是独家定制款,跟金钱无关,只看心意是否相通。
    许嘉茗摇了头,“真不用,你给我买个瑜伽垫吧,我可以在家做拉伸。”
    她想要的礼物居然是一个瑜伽垫,陈岩都有些哭笑不得。但这就是她,他的嘉茗,就是这种性格。
    可这样温馨的时刻,陈岩忍不住在想。如果她的爸爸还在,她是不是能够理直气壮地收下礼物,而不是觉得这一枚戒指贵重。他买得起的,她的爸爸也能为她购买。
    刚刚看着她在许愿,他也不敢问她许了什么愿望,因为他无法帮她实现。
    “对不起,嘉茗,我没有办法送你最想要的礼物。”
    许嘉茗愣了下,眼泪已在不经意间,落了下来。
    她最想要的礼物,是活着的爸爸,以后她再也不能听到爸爸对她说生日快乐了。每一回想到这个事实,都有种喘不上气的难受。
    她只能尽量不去想,想到后,控制着自己的难受,转移注意力去做其他事。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有他在这,她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一直流着泪,没法说出一句话。
    她想说,没关系,你不需要为这件事道歉的,我已经能彻底接受这件事了。就算亲密如他,她也不想将最崩溃而无助的一面,向他展现。
    可是,她停不下来。手背刚抹去眼泪,立即就有如水珠一般淌下。
    陈岩不该讲这句话的,那就不会把她弄哭了。他没有让她不要哭,也没有帮她擦掉眼泪,伸手将她抱入怀里。
    好像她的每次哭泣,都是无声的,极力抑制着自己,不让别人听见。在北京,他晚上回家时,几乎不见她的哭泣,只有些低落。直到走的那一天,她才在他面前落了泪,遂即就被她擦掉,连一个拥抱的机会都不给他。
    她的眼泪打湿了t恤,吸了水的棉布已将湿意传到他的心口处,泪水中的盐渗进了皮肤,蜇得他疼。可他对这种痛甘之如饴,她愿意在他怀里哭泣,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他拨开了她的伤口,想看她伤得有多严重,不知能不能再清理一下。以后复发时,能不这么疼。
    陈岩轻拍着她的背,“嘉茗,不要憋着,哭出声好不好?”
    在他怀里哭得喘不上气的许嘉茗,控制不住地发出了呜咽声,越被他哄,就越像回到了小时候,哭声都在变大。
    一个人的时候,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悲伤。她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她跟自己有过很多次的对话,边哭边当自己的医生,劝住自己。
    现在被他抱着,她不需要当自己的医生,只要单纯的难受、发泄就好。她知道,他是能接住她所有情绪的。
    记忆已经是零星的碎片,最难受的那些,嵌入了她的心里。周卓来接她回去,爸爸的卧室,骨灰盒被放进没有阳光的地方……
    那些疼痛,在经历的当下,因为要活下去,人要用麻木抗衡着;一切都过去时,到了足够安全的地方后,疼痛才会被释放。很疼,疼到不能接受,却无法避免地要经历若干次。
    这一次,有他在,她的疼痛格外强烈。伤口彻底被撕开了,可她并不绝望与无助。她亲身感受着痛苦,又有着懵懂的感知——她会好起来的。
    可是,有他在,她就想哭很久。有一双手,能永远牵着自己;有一个胸膛,能永远给自己靠。在他面前,她没法不委屈,没法懂事地说我很好,没法不用眼泪在无声地谴责他的迟到。
    陈岩抱着快哭到颤抖的她,心揪着疼。如果现在她依旧说要分手,让他离开。只要能让她不这么难受,他依旧会做与上次同样的选择。
    他拍着她,哄着她,可每一次让她不要哭,她都哭得更大声,没有个停下的征兆。他没法不哄她,也没法狠心让她停下。
    可还是怕她哭得头疼,陈岩硬生生将她从怀里扒开,她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跟个孩子似的。
    他伸手去够了纸巾,帮她擦鼻涕,她却不肯用力擤出来,他只能用力捏了鼻子帮她擦的更干净些。
    许嘉茗还想哭的,可真被他这一下弄疼了,哼着喊了疼。
    陈岩将纸巾丢到了一旁,“你鼻子又不是做的,怕什么?”
    许嘉茗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那也会捏坏的。”
    陈岩给她仔细擦了眼泪,“现在是不是还会经常难受?”
    “没有那么频繁了。”
    “每次难受,都会像这样哭吗?”
    “不会。”
    刚说完,眼眶就又红了,她避开了他的眼神,“别问了。”
    “好,我不问。”陈岩低头亲了她,嘴唇软软的,“嘉茗。”
    “嗯?”
    “对不起,我没有陪着你。”
    许嘉茗不需要他这个道歉,认真地回了他,“不要这样讲,最难的那部分,我想自己度过,你不要感到抱歉的。”
    陈岩都不知道讲什么好,心疼中混着更为复杂的情绪,他不知她还会不会像从前那样依赖他,“以后慢慢告诉我,这几个月你怎么过的,好不好?”
    躺在他的臂弯里,手摸着他胸前湿漉的一大片,这几个月,她想了很多。比如因与果,机缘与变数。如果没有偶遇,她自始至终没有与这件事里的人有任何联系,那么结局会不会改写?她的进入,是不是破坏了因果循环。
    然而这些胡思乱想,找不到逻辑的支撑。没有一个合理的逻辑,她无法得出结论。没有证据,她就无法给自己和陈岩定罪。
    这是想不通的事,她也能明白,自己是用折磨自己在减轻负罪感。跟他分手,自己会痛,但负罪感就能少点。
    被割裂感撕扯着,她找不到答案,只确定了一件事,他是她在那样灰暗而寒冷的日子里,最纯粹的心动。
    看着他,她的心忽而很软,她曾口不择言地跟他讲过,后悔遇到了他。
    手从t恤往上,摸到了他的喉结,再到他的脸庞,许嘉茗不舍得放开他,“不要,谁让你迟到的,你就是不想我、不关心我。”
    “我错了。”陈岩捉住她的手,拿到唇边亲吻着,“工作出了点意外,我不想匆忙赶来后造成更大的严重后果。彻底解决完了,才放心过来。这样也能待得久一点,到年底的圣诞假期,我们找个地方玩一个月。就这一次,原谅我好不好?”
    许嘉茗能理解的,自己作为实习生,都不太敢请假,更别提有一份正职的人无法随心所欲地脱身。他口中的严重后果,估计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但他没有告诉她是什么后果。她只是隐隐觉得他在北京时,工作形势可能很动荡。他看起来不想说,她也没有再追问,“再说吧。”
    刚说完,手指就被他咬了一口,她被逼问着什么时候再说。
    见她不肯回答,陈岩拿过了被她放下的首饰盒,打开将戒指拿出,戴在了她的食指上,尺寸正正好。
    手被他抓在手里,许嘉茗被动欣赏了戴在自己手里的这枚戒指,是很好看,她喜欢蓝色,更何况这还是颗蓝钻。还没戴多久,就被他摘下,随即又被试戴到了她的无名指上,尺寸竟然也刚好。
    “两个手指都可以戴,还挺实用。”
    许嘉茗被他逗笑,第一次看人这么用实用的。
    陈岩没有给她摘下,任由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这东西没法退,你要现在不戴就收起来,留到以后戴。”
    第80章
    许嘉茗没有想到陈岩效率那么高,他跟她说要换个大点的公寓,她回了他,说你自己找好了,反正我现在这个够住的。
    周一她去上班前,两人一起吃的早饭。早餐是他做的煎蛋、香肠和烤面包,吃完后他陪她步行到公司。进公司前,考虑到他可能要回去补觉倒时差,她就把钥匙给了他。他说他今天去看房,确定了就搬。
    她没说什么,这也不是一天的事。她也不介意他就一直住在她那里,不觉得拥挤,再搬个住处也挺烦的。
    然而在上班的时候,许嘉茗就收到了他的信息,说公寓定了,他来搬家。当时手头在忙,她扫了眼信息后就匆忙回了个好。
    忙碌过后,她拿了手机,他一直没回过她,不知在忙什么。不过在她快要下班前,他给她发消息说要来接她。
    陈岩是准时来接她了,不过没有带她去她的公寓,直接带她去了新公寓。
    她换了拖鞋进去时,觉得他的行动力太强了些,她的沙发,都已经放在了这儿的客厅里。
    “定的沙发还没到,先把你的搬来了。”
    “定的能退吗?这个就够了。”
    “过两天就到了。”
    许嘉茗看着这客厅的空间,很宽敞,采光还非常棒。新的沙发到了,客厅也能容下现在这个。
    她继续往里走,走到衣帽间时,还是震惊了下,她的衣物已经分门别类地收拾好了。更别提洗手间里她的护肤品已经按照她原先的使用习惯给摆放整齐。卧室的床很大,两个枕头放置在了床头。
    她的东西不多,眼见的这些,几乎已是她的全部物件。
    这些搬家的琐事,都被他外包了出去,并且一天就搞定了,屋子里非常干净,估计又请保洁打扫了一遍。
    想起自己刚搬过来时,头一周家里都是凌乱的,真没有花钱的不是。他也没告诉她,不然按照她的习惯,她肯定要自己收拾。
    再走到客厅时,许嘉茗才发现餐桌和茶几上,都放了新的花瓶,不过里面没有鲜花,她可以将他送的白玫瑰插上。
    见她站在窗前看风景,陈岩从身后抱住了她,“一起住?”
    许嘉茗笑了,他都把东西给搬来了,还要再问她什么,看着窗外夜幕低垂下的点点灯光,她忽然对他说,“你知道吗?刚来纽约的时候,我不怎么适应。晚上一个人时,还有点害怕。”
    “那你花了多久才适应的?”
    “半个多月吧。”
    陈岩亲了她的耳垂,“以后不会了。”
    这也许两人的正式同居。
    再次从一个人的独居,变成了两个人共同生活,许嘉茗适应的很好。
    与此前在温哥华相聚时的时刻在一起不同,在纽约的他们,白天各自有工作要忙,晚上的时间,都给了彼此。
    他们会一起出门散步,晚饭有时去餐厅吃,有时在家里一起做。他做的饭太好吃,她总是吃多了躺在沙发上瘫着,而他拿一本书坐到沙发上,抱着犯困的她小憩一会儿。
    洗完澡后,是两人的私密时刻,她不得不承认,这几乎成了一天中她最享受而放松的时刻。昏暗灯光下的呢喃细语,他欣赏的目光,肌肤的摩挲与抚慰,最隐秘部位的交融,感官上的极致愉悦。
    她也渐渐学会了放开,被他主导她是很愉悦,可有时她也想占据绝对的主动权。她会在上面,可有一次,她不与自己对视。反而垂眸盯着她的腰时,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内心还是受到了羞耻感的冲击。
    扭动到熟练,甚至显得无比贪婪。这一面的自己,从未如此具象地看过。被他牵引了出来,再被他私藏了欣赏。不过她才走神了一瞬,就被他打了,催促着她。
    到彻底结束时,她忍不住哭了。被他抱在身上安慰了许久,他不断跟她重复着,她很美,很喜欢她这样。
    内心再羞耻,身体的舒服与精神上的愉悦是骗不了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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