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方民间宫中历来都有摸黑寻衅的习惯,小陛下此刻的人际关系不佳,贸然出门不是个好想法。但在屋子里她也坐不住,传令官自古就只是像各地传达圣意,但如今她这个圣都不在,哪来的圣意传达?
    王二栓回头看见尤慕月扒在大门框上的模样,感慨尤为可爱,想起来他儿时养的一只猫。有一天他随父亲下地干活,突然一只奶猫就停在他脚边打滚撒娇,赖上了他。带回家后被他宠的没边儿,吃的都是他从王屠户那里买来的猪心肺,拌着化软的馒头。小东西舌头挑的很,常常就只是把肉吃了,剩一碗没有味道的软馒头。村里养的猫都是用来逼鼠的,王二栓养的这只可不是,除了卖萌什么都不会。他精心养着那只猫,小猫也曾一样扒在大门口只探出一个脑袋,一双绿眼睛忽闪忽闪,不敢往出迈一步。
    旧事袭来和眼前人重合,王二栓突然心情大好忘记了之前的小小不快,转回头继续和邻居交谈。
    传令官传的什么圣意?
    陛下离宫出走,今岁废选秀。
    王二栓听了挑起眉毛,啥啥啥?
    他上锦都买粮至今,已经不长不短快要一个月,陛下怎么还没找到。锦都的官员真是尸位素餐,没用的东西。嗨呀,饶是他已经无缘选秀仍觉得心里戚戚,更不要提村里其他适龄青年。
    尤慕月还琢磨怎么突然传这个废选秀的皇令,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男子女子的痛哭之声,划破漆黑长夜,显得格外凄厉。
    此刻也并非只有梧桐岭的青年在嚎啕大哭,但凡传令官所经之地皆是如此。循照惯例,不日就该选秀报名了,要在春日来临前给选秀的人做个体检,背景调查什么的。适龄青年成天美滋滋的盼着这天,不料却等来了这个消息。
    梧桐岭邻村几个年轻人刚听到这消息就恼了,起了反心。初冬时节没了竹子,无法抽根竹竿揭竿而起,可又不能舍了这项传统。只见其中一位钻进了自家的厨房,拿着根烧火棍满村的转悠,吆喝造#反有理。不到三更天就已经纠结了满村的适龄青年,填好报名册后回家收拾行李了。
    按理说,今次不选参与来年的不就好了?
    那哪行!
    一年要流失多少胶原蛋白!明年又有多少小妖精及笈加冠?等一年?不可能的!
    就连王二栓回房之后也坐在炕上,看着自己攒了一箱的简装版的小夜谭抱着脑袋纠结。想起父母的谆谆教诲,越发懊恼。
    王父:再苦不能苦孩子!
    王母:再穷不能穷教育!
    齐声:给栓子订一年小夜谭开拓视野!
    就这么着,王二栓愣是熬到了五更天,天蒙蒙亮都没有睡着。推开南房门出来做早饭的时候下了尤慕月一大跳,满眼的红血丝,一夜之间长起了一层青色的胡茬,整个人十分颓废。
    两人吃早饭的时候,王二栓一双眼睛红红的,望着对面尤慕月,在心里呐喊:你不知道为你放弃了什么!
    尤慕月喝着鸡蛋汤,完全没有发现到栓子的欲言又止,她还在心里美滋滋,这鸡蛋是她早上亲自从鸡窝里掏的,鸡是她亲自喂的,虽然鸡蛋汤不是她打的,但这成就感还是扑面而来。
    试问哪个陛下喂过芦花鸡!
    两人这里吃着,忽然听见有人叫门。尤慕月脑袋一缩,放下筷子一脸警惕。栓子脸色一软,把碗一推,拍拍小陛下的头说:“怕什么…”
    说完了栓子自己有些害羞,把手收回去就往外走,却迎进来几个陌生人。说是陌生,赶集的时候也见过几面,应该是邻村的几个小伙子。只见其中一位刚见到王二栓就激动的不能自已,拉起栓子的手,感慨说:“久仰久仰,果然名不虚传!”
    跟在他后面的女子却冷哼一声,似乎对栓子不够满意,小声嘟囔说:“这么黑…”
    这话前面的小伙子和栓子都听见了,栓都好,就是这个皮肤黑,口音重,让他不够自信。这眼下被人说出来,脸立马烧了起来,好在他黑还看不出来。与女子同来的小伙子回头狠狠瞪了她一眼,接着继续讨好王二栓:“这叫小麦色,健康!还衬牙白呢!锦都贵公子都白的跟纸一样,一看就有病。”
    尤慕月听见这人的态度好,放下心来,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小陛下虽说是易了容,但做面具的人估计是个颜狗,比不上她自己那张脸,却也算是一等一的好。来人见到出来的尤慕月更是眼前一亮,感慨梧桐岭风水好。毕竟尤慕月是个女的,他也不好就这么迎上去,只是拉着王二栓的手更紧了,也更激动了:“王小哥,这是你妹子?怎么没听说您有个这么好看的妹子啊?”
    王二栓听了连连摆手,可承认识媳妇的话他却说不出口。没成亲没扯证没见过老丈人,就说是媳妇,太羞人了。
    这位邻村的小伙子还以为他谦虚呢,买一送一开心的不得了,开口道:“不瞒王家小哥您说,我们村昨夜得了传令官的消息,连夜起了个反营,目前缺个头领,也就是颜值担当。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您是最好看的,没成想嘿,您这妹子也不差!咱这里得的消息早,是也算是全国反营的头几把,您加入我们没错的!回头上报纸一宣传,造反兄妹花,咱又离锦都近,算半个本地人!你看看这前途,无量的!”
    他在这里卖安利,一起来的女子皱着眉头拽他的袖子,小声说:“那不是他妹子,是他锦都带回来的姘头!我都说了这王二栓不清白,你还非要来找他!”
    一盆冷水浇在了他的头上,小伙子立马蔫了下来。但眼前两人的确是美貌,把他的反营翻两遍也翻不出更好看的。锦都公子贵女多的是国色天香,过些时候别的地方反营拉起来,没个门面担当不行的呀,吵架都没底气的!
    是故他一狠心一跺脚,重新拉起王二栓的手:“美貌夫妻档也行,听起来励志!”
    尤慕月这会儿才听明白了,朕有病啊!离宫出走就是为了远离乱臣贼子,若是加入了反营成何体统,失了初心简直!
    正准备把他们一起推出去的时候,这小伙子又说:“不瞒你说,我来的路上那位申屠将军已经下令,方圆五百里内所有人都要排查,不日就能找到咱们陛下!时间就是金钱,早一天造反,早一天囚皇!”
    像是应证他所说一般,尤慕月远远的看见存东头来了不少差人,脸色瞬间大变。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最后一章存稿,以后就真的随缘更新了。
    瞎写的脑洞文,有缘进来的投个票,你们想叫谁囚皇?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隔日更,月底就能完结!
    嗯,我渣□□晋江摸一凹喵,什么意思大家懂吧?完结后来上小国主的车车嘿嘿嘿
    “加入。”
    听见申屠将军带人搜山,一直躲在栓子身后的小国主站出来替他做了决定。
    栓子本来想着是等家里的细粮吃完了,就陪着屋头的女子回锦都见爹娘,负荆请罪的荆条他都选好了,看起来扎又不是特别扎的那种。
    怎的突然她又改了主意,要加入反营呢。
    乡野间的汉子没有城里男人野心大,这个想做中宫,那个想当左相的。如栓子这般淳朴的,娘子说啥就是啥。烧火棍往东,就不敢往西。既然她决心要入反营,二栓便跟着同去。
    四人一行匆匆,仗着熟悉地形,从岭后头的小路下了山,一溜小跑往反营方向冲去。反营坐落在城乡交接的位置,能远远的瞭望到锦都的城门楼,换个方向,也能瞧见秋收过后灰突突的田地。
    因着这个村距离锦都不远,村中百姓大多去了锦都务工,饭庄酒馆里做个小二一年下来也比地里刨食儿赚的多。故而村舍大多空着,听说附近几个村子起了反营,屋舍的主人们自告奋勇的提出把自家的宅院无偿借与他们使用。
    平日里只剩了老人孩童的村落,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年轻的小伙子小闺女络绎不绝的往村子扎。村头大娘一边勾毛衣,一边感慨。
    “要给我年轻三十年,非得把老国主的魂儿给他勾怀里来。”
    而进了村比她年少三十岁的适龄青年男女们,都怀着这个心思。
    尤慕月和王二拴两人进村时,因着长得好看,过往人都停下来行注目礼。虽然知晓若反营里来了美貌男女对此行造=反有极大益处,然而情敌相间分外眼红。提前在反营里住下的青年男女们,三两结伴站着土路两旁,抱着胳膊一脸嫌弃的品评着王二拴与尤慕月。
    “也太黑了吧?我也跟着爹娘种地,为了小陛下三伏天也会披着衫子防晒呢。”
    说着男人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果然比王二拴要白许多。
    “还有他旁边儿那个,你瞧那风度,一看就是锦都里高门大户出来的娇小姐。”
    站在路两旁的也没有放过尤慕月,打量了一番给她的评价更差。
    “可惜是个没出息的,陛下还未大选,她便私定终身了。”
    “可不?你听说了么,头领说要用他二人做我们营招牌,口号都想好了。”
    鼻尖一皱,路两旁的男男女女各个心里不痛快。
    “说什么造反夫妻档,我怎的听不出励志呢?倒像是小夜谈里那种深夜里看的下流故事。”
    王二拴路过这些人时,风言风语便钻进了耳朵里。村里孩子脸皮子薄,几句就让他红了脸。尤慕月不一样,她没看所谓的深夜下流故事是什么样的,脸颊粉扑扑的甚是可爱。
    “两位,我带你们在反营里转转。”
    说服栓子和尤慕月的汉子走在前头,领着他二人走进了一条小巷子。
    “你们呀,心眼儿不能那么死!”
    刚刚走进小巷,便是一声厉喝从右手边的院落里传了出来。
    小国主顺着没有关紧的门缝望了进去,院子摆满了小板凳,坐满了人不说,还有的在后头站着。手中抱着铜镜与胭脂,正往脸颊上扑。
    “这是我们的美妆学堂,上课的那位是锦都张记脂粉铺的刘掌柜。”
    说着反营的首领推开了小院儿的大门,一脚踹走了坐在门边儿的那位,领着栓子和尤慕月进了门。
    尤慕月进来之后,眉头紧蹙琢磨着张记脂粉铺为什么会有刘掌柜、
    刘掌柜凶巴巴的,双手拍了几下,示意所有人朝他看去。
    “胭脂呢,涂在脸蛋子上显青春。涂在鼻尖呢,显俏皮。眼角扫一扫,跟刚刚哭过一样,陛下一瞅我见犹怜。”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一位少女将手高高举起:“先生,那若是将胭脂扫在耳垂上,扫在锁骨上,岂不是能显得如同娇花般楚楚可怜?”
    刘掌柜点头:“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尤慕月听了这话,捏着下巴琢磨起了一些旧事。比如宫中的侍女们,以及那位南地巨富之女汤浮华,眼角的泪痣究竟是不是真的。
    “与此同理,沐浴过后,往肩头,胳膊肘,膝上扫些胭脂,啧啧啧,就算小国主铁石心肠也得被我们吃死了。”
    刘掌柜年纪不大,明明是个男子,气质却比女子还要娇媚。
    尤慕月捏着下巴,忽觉不对,指腹处传来了奇怪的触感,似是她的面具起了个角。按下了面具和心里的慌乱,小国主抬腿出了这间院落。
    栓子小跑着跟上,反营的首领和刘掌柜对视一眼,转身追了出去。
    领着二位他拉来的反营头面,首领继续介绍着。
    “那边的小院子是锦都顾家绸缎庄的小刘掌柜,教咱营里的人穿衣裳。”
    王二拴假装听懂了,朝着首领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
    “锦都的贵公子娇小姐,那穿金戴银咱不去比,也比不过。想要在陛下面前脱颖而出呢,就得穿出风格。若是后宫佳丽三千,各个满身罗琦,你穿个打补丁的,陛下自然一眼就能瞧见不是?”
    绸缎庄的小刘掌柜也不知和胭脂铺刘掌柜有什么关系,他手舞足蹈忙着教弟子们。
    “穿出自己的风格,让陛下只瞧见衣裙便能想到你,且只想到你。”
    “诶!”
    小刘掌柜顺着门缝瞧见了首领带着两个新人,招呼他们进来。
    尤慕月半只脚踏进了门槛,便被小刘掌柜按在了椅子上。
    “学子们,我瞧这位小姐的身形与陛下相似,不妨各位便把她当成陛下,试试我们近日练习的成效如何。”
    肩头被一双铜铁般的手压着,起不来身,尤慕月尴尬苦笑。望着下头众人妖魔乱舞,搔首弄姿。起码以前在宫里,大家还把小心思藏着掖着,现在好了,全摆在台面上。
    小国主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反营的诉求
    小国主被按在那里,接受了半个时辰左右的勾引折磨。直到小刘掌柜逼着栓子向她表演才艺时,栓子站在原地一刻钟没有憋出半句话,反营里的人才终于作罢。
    首领也有些开始怀疑,王二拴这样的个人素质,究竟能不能做的了他们营的新头目。
    “在我们反营之中,人人各司其职。”
    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首领暂且放下了担忧,领着王二拴和尤慕月出了小院,朝着村子深处行走。
    作战大营放在了村里的祠堂里,里长亲自把放在祠堂里的祖宗牌位请了出去,只为给反营的人腾出地方来。小伙子小姑娘们深觉自己住哪里都行,不必惊扰祖宗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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