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丈夫没应声,容嫣勉强笑笑。“我说过会支持你,必然不会干预的。”说着,她上前帮他换下常服,喃喃道:“你是以副都御使的身份兼任浙江总督,虽派你的目的是抗倭,但你本职依旧是督统一方军民政务。你是封疆大吏,又不是要挂帅出征的将军,我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记挂的也不过是女人家的那些琐碎,比如你出门在外吃不吃得好,可休息得好,不过想想你比秦抚台位置还要高,大伙指不定如何捧着你呢,我也没这个担心的必要……想来你众星捧月地,还不得比在京城过得滋润……”
    容嫣兀自说着,将衣服挂了起来。知她莫若己,虞墨戈明白她说这些揶揄的话不过是在放宽自己的心,他拉住她手笑了。配合道:“就一点都不担心我。”
    “担心。担心虞三少您流连在外,便不想回这个家,不愿瞧我这糟糠妻了。”
    “呵!好生的酸啊。”虞墨戈笑了,捏着捏她圆润的小脸,“我还不知道你心眼这么小啊。”
    “小着呢!”
    她笑笑,撇下一句,再不给虞墨戈开口的机会,转身去吩咐嬷嬷布置晚饭了。她不敢再跟他聊了,心里又酸又疼,她真怕一个忍不住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从傍晚到入夜,她总是有意无意避开这话题,聊了争暖的婚事,聊了她自己的生意,到上床时,她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背对着他安安静静地躺下,睡了。
    躺了许久,二更梆子响起时,虞墨戈翻了个身,贴着她背把她拉进怀里,他下巴抵在她肩头,盯着她侧容问:“睡了吗?”
    “睡了。”她应。
    他微怔,随即亲亲她绒绒的小耳朵,大手沿着她中衣衣摆探了进去,撩开锦绸的肚兜,直接覆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上。她本就娇小,小肚子的隆起整个被他的大掌包住,掌心的热度暖了微凉的皮肤,她好不舒服,许是肚子里的小东西也有同感,倏地有小鱼划过的感觉,很轻,但也很明显。
    可她没告诉他,依旧阖目佯睡,一动不动。
    他又亲亲她耳垂,颈窝,肩头,吻细密且温柔似水。他手上游,握住了她胸前的酥软,轻揉缓动,亲昵无限。她喉头发紧,可依旧紧绷着身子不动。
    “嫣儿。”他在她耳边轻唤。“跟我说说话吧。”他想听她说话,她这样他心不安。
    可她不想说,嗓子涩得也发不出声来。他手停住,她感觉得到他在头顶看着她。
    “嫣儿。”他又唤声,温柔中夹杂一丝感伤。
    她终于开口了。“睡吧,明个十五你还得早起上朝呢。”说着,把他覆在自己胸前手拉了出来,理着被他弄乱的衣襟,朝里挪了挪。
    身后,他许久都没有声音,好像连呼吸都听不到了。她纳罕,方想回头看看,便被他一把扯了过来,压在了身下。
    刚被理好的衣衫又乱了,不仅乱了,随着他仓促的亲吻,一件件被急迫地褪了下来。容嫣愕然看着他,惊得不住挣扎。他却单手掐住她两只细腕,推至头顶,另一只手熟练地解开二人腰间的系带,一个挺身,直直闯入。
    容嫣颦眉哼了声,他停下来,温柔地在她眉间亲了亲,压抑着缓缓冲撞。
    欲望越是压抑,越是噬骨。好不容易结束一次,欲望得已宣泄,可噬骨的感觉还是不尽。他捧着怀里人亲吻,埋在她胸前啃噬……真恨不能把她吞到肚子里,揉进体内才好,这样不管他走到哪都能带着她,此生不离。
    容嫣感觉得到他欲望又起,没拒绝,任他摆弄,可就是一声不出。
    心里突然有点凉,虞墨戈动作渐渐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给她整理后,抱着她拉过被子,她像只受伤的小猫,软绵绵地窝在他怀里,想找个安全的地方。
    明明是他把她伤了,可她还是无限依赖他,这种信任让他心疼。她明明就不愿自己走,偏要装作坚强的模样,她懂事得让他生气,很生气,气自己没办法让她完全放松。
    她就不能和自己撒个娇,说她不想他走;埋怨他撇下自己,气他不顾孩子……如果这样他一定会花心思去哄她。可她偏偏就什么都不说,这样他更内疚。
    “嫣儿,对不起……”他亲亲怀里人。
    她含糊应了声,乏累得再挺不住,睡着了。梦里,她恍恍惚惚飘到了海边,厮杀声中,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人手握雁翎刀奋勇杀敌,她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声“父亲!”那人闻声转头,随着阵阵刀光闪过,容嫣看清了,竟是虞墨戈!
    自打确定虞墨戈南行,容嫣每夜都在做这个梦,时而惊醒,吓得她满头大汗。然再看到枕边的他,她长舒口气,钻进他怀里抱紧了他……
    诏书是下了,可因为荀正卿拖着,南行的日子始终定不下来,倒是争暖的婚期先到了。
    成亲头一晚,争暖兴奋得睡不着觉,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便起了,两只眼睛竟带了黑眼圈。宁氏看下人给女儿梳妆画眉,竟出了神,不自觉眼圈红了。
    容嫣进闺房时,宁氏单指试试眼角,含笑道:“你怎也来这般早,带着身子多歇会。”
    “歇的日子有的是,争暖大喜可就这么一日。”容嫣含笑,把给小姑准备的贺礼送了来。她才拣出一对红宝石牡丹耳坠子,便听闻门外有欢笑声。是程氏和孙氏到了。
    程氏看到容嫣微怔了下,笑道:“三弟妹来的可早。”
    “大嫂二嫂也早。”容嫣点头。
    自打樾哥儿被送到卫所去,程氏便把自己关在后院养身子,平日里孙氏会去陪她。丈夫都不在,妯娌两个相伴。容嫣了解程氏的脾气,所以越发觉得孙氏好性子。可后来听宁氏道,她照顾程氏实则是三分体恤,七分情面,因为孙氏是程氏远方表妹,无亲无故,自小养在程府,孙氏嫁入英国公府也是程氏促成的。
    程氏看着容嫣手里的耳坠子叹道:“好精致的红宝石啊,这质地,琳琅阁可是少见。”
    一旁的寄云笑了,回到:“这是皇后诞辰那日,娘娘赏给三少夫人的,说是进贡的。三少夫人想图个好寓意,便给六小姐带来了。”
    程氏啧声,对着惊喜的争暖道:“到底还是你三嫂疼你,如是,倒显得我们贺礼浅了。”
    “都是情义,哪来的轻重。”宁氏补了句。结果容嫣手里的耳坠子给争暖带上了,端详着如琬似花的女儿,她越发地不舍了。她终于想明白,想要去疼女儿的时候,她又要嫁了。
    眼见婆婆情绪不对,孙氏拿出一只木柙插话道:“这是送你的,虽比不上你三嫂的,却也是二嫂的心意。”说着,拣出木柙里的镂雕双凤金丝镶嵌脂玉对镯。镯子很精致,只是样式有不算新。
    程氏瞧见,眉头不禁蹙了起来。“你还真拿来了。”她对着孙氏嗔了句。“不是不叫你送这个吗,当年的嫁妆,你还当个宝贝似的。人家争暖身上哪个比不及你这镯子,你在瞧瞧三弟妹送的,也不怕人家说你小家子气。”
    这话说得是一点情面没留,孙氏握着捏着镯子的手僵在那。容嫣瞧得出她是在忍,只是她不知道为何要忍。
    争暖看看二嫂,笑着接了镯子,道了句“谢谢二嫂。”连个犹豫都没有,双双套在了手腕上。
    程氏撇嘴,瞪了一眼孙氏便笑着给争暖梳妆去了。
    天微亮时,老夫人徐氏也来了,后面跟着二夫人婆媳,三夫人,还有虞瑶和吴奚。
    吴奚见了刚刚披上霞帔,正带凤冠的表姐眼神痴迷,不由得笑叹了句:“表姐真美。”
    争暖透过铜镜和她对视,脸红了。而二夫人袁氏则噗地一声笑了,“瞧把你羡慕的,你的好日子也快了。”
    府上都知道虞瑶有意和叶家联姻,虽还未正式提亲,不过也是日程上的事。而至于吴奚与秦翊的事,也只有老太太和宁氏婆媳三人知晓。
    眼下又提这话,吴奚瞥了母亲一眼,别别扭扭,脸色难看极了。袁氏还到她是姑娘家害羞,可程氏瞧着不对,她害羞,她娘虞瑶脸色怎也这般差!
    宁氏舍不得女儿就这般嫁了,于是在英国公府设宴,宴请宾客及迎亲人后,再风光地将女儿送上花轿。所以迎亲队伍还没来,亲朋同僚倒是来了不少,虞墨戈随二叔和孤鸣招呼。
    昌平侯世子这也颇是用心,争暖虽是续弦,可排场上也不能差了。昌平侯府给足了体面,迎亲队伍颇是壮大,其声势赶超头婚,连五军都督府的前后军大都督都跟来了。迎亲的送亲的并在一起,英国公公府简直汇了半个朝廷。
    虞墨戈款待诸位同僚,容嫣则随母亲与婶母嫂嫂们接待亲朋女眷。
    英国公和老夫人已经高坐正堂,等着新郎来给奉茶。
    赵子颛身材颀高,一身大红喜服衬得人挺拔俊朗,却又带着十足的英气。他从马上翻身而下,才穿过英国公府的仪门,便听闻身后有唱和声响起,众人望去,竟是首辅来了。
    众人有点怔,赵子颛也不例外。从朝堂上讲,荀正卿和昌平侯是文官武职,无甚交集;从私下里讲,二人也没什么交情,所以他们可没请他,也请不动他。
    荀正卿下轿,对着神情不解的新郎官道了贺,目光便对上了虞墨戈,他沉稳一笑,道:“我是来送亲的。”
    送亲那便是英国公府的客。虞墨戈没含糊,坦然伸臂,淡定道:“谢首辅赏光,您请。”
    荀正卿瞄了眼赵子颛,含笑道:“今儿是世子大喜,自然新郎先请。”说罢,遣下人抬了贺礼,跟着赵子颛入门了。
    虞墨戈跟在他身后,神情略重。
    自己的成亲他都未曾来过,家妹出嫁,他竟来恭贺,怕这目的再明显不过了……
    第96章 送亲
    首辅亲自来送亲,这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大家都惊愕不已。本还欢庆的“半个朝堂”此刻一时沉寂了许多, 纷纷对他施礼, 不免拘谨了些。
    荀正卿也意识到了, 微笑,略显和颜道:“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没那么多虚礼。”说罢,让出焦点的位置, 退到一旁。
    赵子颛稳步迈入正堂, 对着主位上的英国公及老夫人行磕头礼, 奉茶。老夫人笑吟吟地递上了封红, 赵子颛接下,又给宁氏行礼。
    宁氏看着女婿,嗓子有点紧,小声道了句:“往后争暖便交给你了。”饮下了茶。
    吉时未到,众人入宴。虞墨戈请首辅入上席。
    荀正卿与老国公招呼,敬过酒后, 便唤虞墨戈坐在了身边。
    “你的喜宴未能参加, 今儿恭贺, 也算陪个不是。”荀正卿举杯笑道, 说着, 饮下了。
    虞墨戈回敬,笑道:“首辅大人严重了,我大婚的贺礼您可是送到了, 酒也喝过了。”
    荀正卿微怔,随即反应过来。虞墨戈成亲第二日,他可不是请过他,在栖雁阁,而且他的大礼便是左佥都御史一职。想来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如今的虞墨戈已经是三品副都御使,不久便要作为封疆大吏南巡了。
    荀正卿笑笑,切入今儿的话题:“南巡的事,你可想好了?”
    虞墨戈摇了摇头,无奈之意尽显。“此事可容得我去想?皇帝诏书已下,我没得选。”
    “抗倭是今上的心患,能派你南下,必然是对你重视有加,可不要辜负了今上啊。”
    “首辅大人说得是。”虞墨戈点头,随之叹道:“只是这抗倭哪里有那般简单,南边沿海的事您比我清楚,秦大人胸有韬略,智勇双全,可依旧是平不了。想想我未曾谋面的岳父容伯瑀容大人,便是亡身于倭寇刀下。父母离世,拙荆久不能释怀,如今我又要南下抗倭,她心里必然感伤。我们新婚不久,她又有孕在身,实在是有愧于她。”
    这是要拿儿女情长来说事吗?虞墨戈到底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的顾虑。荀正卿看着他淡笑,应和着安慰道:“诏书已下,虞大人怕是回避不了了。”
    虞墨戈敛容,郑重道:“不知首辅大人可能相助?”
    荀正卿摇头。“皇帝金口玉言,可是你我能左右得了的。虞大人此行是非去不可了。知道您有难处,我也于心不忍。你若信我所言,我便与你聊聊,南行避免不了,起码可以提早归来。”
    “那下官便先谢过荀阁老了。”虞墨戈斟酒,举杯而尽。
    荀正卿抿了口,对他道:“抗倭不是一年半载能完成的,你看看秦抚台,去了一整年,越陷越深。你若想早日归来,便不要涉足那般深,毕竟你是以总督的身份去的,职责是提督一方军民政要。军政紧要,民政便不紧要吗?全力抗倭是好事,可你想没想过,大肆举兵带来的后顾必然是沿海百姓民不聊生。南方富庶,举国税收沿海便占了三分之一,动乱必然会拖垮民生,若导致国库赤字,更何来的财力支撑抗倭。所以抗倭这事不是一蹴而就的,要懂得循序渐进。”
    “阁老所言极是。”虞墨戈赞同道,“下官从未想过这些,如是说,这剿匪还真是急不得。”
    “对,急不得。除非你如秦赴台,抱着不平倭乱不回京的决心,把毕生精力都抛在那,不然我还是要劝你,点到为止。这是为了你,也是为了虞少夫人,她已经失去至亲,你不想她再次经历悲痛吧。放心,我会上书,让你尽早去尽早回的,总不能让虞大人瞧不见自己儿子出世吧。”
    “谢首辅体恤。”虞墨戈神色微亮,笑道。“下官知道该如何办了。”
    荀正卿满意点头,又敬了杯酒。
    都是聪明人,不管彼此心思如何,眼下是给对方吃了颗定心丸,二人心领神会,话题又转回到了喜宴上。
    虞墨戈这便陪着首辅,容嫣那边也没闲着,她跟着宁氏陪女眷。毕竟带着身子容易累,宁氏心疼她,让她先去耳房去歇歇,容嫣忙得手心出汗,黏腻腻地正要去净手,言谢去了。然才经过檐廊,便瞧到角门里窜出个少年来。
    “嫂嫂!”少年唤声。
    容嫣惊愕。“小少爷?你怎来了?”
    秦翊笑笑。“我同荀大人来的。”
    “你跟他?”容嫣觉得有点可不思议。秦翊却解释道:“我昨个听家里那位嫂嫂道他今儿会来,我便求她替我言语声,我今儿便跟着来了。”
    荀瑛能帮他,看来他和新嫂嫂的关系处得不错,容嫣欣慰。随即看了看左右,见身边除了云寄再无他人,她又道:“你为何非要来?莫不是为了吴奚?”
    “是。”秦翊倒是坦然,笑容灿烂。“而且,我也想看看嫂嫂您了。”
    “你这样可不行,上次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你们不要给彼此造成难堪了。”
    “我知道。”秦翊认真道,“我只是远远瞧她一眼便好,不会扰她的。”
    秦翊不是糊涂孩子,况且女眷和男宾分席,他也应该没这机会,不会胡来的。容嫣点头,急着去净手,欲和他道别,话还没出口,便问身后有人唤了声。
    “我说方才瞧不见你,三弟妹在这呢!”
    容嫣回首,是程氏。她挽着二婶母袁氏,身边随着孙氏,还有身后的虞瑶母女——
    吴奚一眼便瞧见了秦翊,二人对视,秦翊神色淡定,吴奚努力安奈,不由得拧紧了手里的帕子,盯着他目光错也不错。可就是这么个眼神,让程氏瞧了个着。
    没人识得秦翊,大伙盯着这个俊朗如玉的少年打量,目光好奇,容嫣只得介绍道:“这是秦府小少爷,秦翊。今儿随家人来送贺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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