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胜利,让南伊洛信心大增,原以为会一直这样,却在与「独一调色盘」的比赛之后的比赛全变了。
    「喂?江璟翊!」顾芽着急的拨通江璟翊的手机。
    「怎么了?你们不用上课吗?」
    「要啊废话!但伊伊没有来学校,我传讯息、打电话她都没回,怎么办!」
    江璟翊瞪大眼睛,「什么意思?她不见了?你先别着急,我和傅浅现在就去找人,你在你们学校先找找。」他起身时椅子的拖拉声引起其他同学注意。
    傅浅意识到事态不对,「出什么事了吗?」
    「顾芽说南伊洛没去上学,我们先去找人,你打电话通知煊辉,就跟老师说要练团就好。」
    「喔好好好。」
    傅浅先巡延成,江璟翊则先跑到南伊洛的家,他在门口踌躇,却还是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南琛,「请问你找?」
    「叔叔??您好??请问南伊洛在家吗?」
    「这个时间她已经去上学了怎么了吗?」
    江璟翊没办法说实话,「我忘了和她说今天要练团,没关係我传讯息跟她说就好了谢谢。」
    陈英秀推开南琛,「就是你!带坏我女儿,她本来不是这样的孩子,现在因为你都不理我们了!」她伸出手指向江璟翊。
    「你冷静一点。」南琛拉住她。
    「阿姨好,我是江璟翊,『提线者』的队长,南伊洛是非常优秀的舞者。」
    「洛洛喜欢的是芭蕾舞!你为什么要教她一些不入流的东西!」
    江璟翊眼神冰冷,嘴唇绷直,「叔叔、阿姨,你们一定没在现场看过她跳街舞吧?」
    南琛和陈英秀愣住,他们确实没看过。
    「来看吧,明年一月十五日、二月十四日,我们??一定会挺进决赛的,来看吧。」
    他话语间没有过多的装饰,因为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南伊洛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女儿拥有怎样的光辉。
    见二人不再说话,口袋里手机的震动就没停过,他便鞠躬以示道别。
    「喂?」江璟翊走到拐弯处才接起电话。
    是傅浅打来的,「你怎么到现在才接电话!我们学校这边没有,等一下,煊辉说她在基地,你快点!」
    江璟翊卯足全力奔向基地,到的时候就看到成煊辉、傅浅和顾芽,但迟迟没走下地下室。
    他喘着气,「怎么了?为什么不下去?」
    成煊辉说:「我刚到的时候就听到下面有声音,一下是古典乐,一下是流行乐,应该是她。」
    顾芽非常担忧,「伊伊到底怎么了?」
    「我们下去看看吧。」
    越往下走越是阴暗,音乐声也越来越大。
    门被打开,眾人看到南伊洛伴随着古典乐旋转、跳跃,是优美的芭蕾舞,一曲落下,马上又接上流行乐,嘻哈舞、震撼舞、锁舞来回切换,是动感的街舞。
    这样的她既陌生又熟悉,像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肢体凭着记忆摆动,毫无色彩。
    前一天和「独一调色盘」的比赛他们输了。
    开赛前,大家都以为江璟翊会下场,但其实没有,由南伊洛、林迦星、傅深代表出赛。
    原因就像他们讨论的那样,林迦星和傅深除了筑光盃基本没有露面,而南伊洛则是今年开始展露头角,三人的资料最少,认为能让「独一调色盘」最难以捉摸,结果反倒不是。
    虽说比赛输了,但毕竟是团体赛,大家都想着共同承担责任,没有谁怪罪谁。
    然而,有位评审倏然起身,他说:「在前几场的比赛中,确实能看到南伊洛的天分,但过去这么久了,却丝毫没有任何进步,今天另外两位团员表现的很好,可以说是你拖累了他们。」他的话说的很直接,「看积分你们是能进四强的,但如果你依然是这个样子,我可以说你们会输,甚至输的很惨。」
    江璟翊怕她受打击,下台后安慰她,告诉她评审没有别的意思,她也笑笑表示并不在意。
    可她说谎了,她明白评审话中的意思。
    傅浅的爆发力强,气势从最开始拿捏;傅深很会切分音乐的层次感;林迦星的逻辑清晰,动作的衔接乾净顺畅;成煊辉虽然即兴编舞不那么擅长,但仍然能维持放松舒服的感觉;江璟翊更不用说,不止肢体到情绪,连带观眾的氛围都能保持平衡不失精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风格,只有南伊洛没有,简单来说,她只是个模仿者。
    而模仿者三个字在她脑海盘旋,连在梦中都挥之不去。
    凌晨三点无法入睡的她就跑到基地,一首接着一首的跳不停歇,彷彿这么做,就能将自己是个失败的舞者这件事拋之脑后。
    忽然,她往右侧踉蹌,又马上站起身舞动,一旁的几人怎么呼喊都没听到。
    顾芽发现什么,「伊伊!她受伤了!」
    江璟翊这才看见南伊洛光着脚,足部已经磨出了许多伤口,地上也染上鲜红的血,她却像毫无知觉。
    他上前关掉音乐,并在南伊洛要倒下前接住她。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南伊洛回神,「你们??」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傅浅你先带小芽出去。」
    「我不要!伊伊我帮你??帮你擦药好不好?」
    「小芽你最怕疼痛了,我可不要等等看到你哭,傅浅你带她出去。」
    傅浅拉走泪流满面的顾芽,「走了,不要哭了,我出去讲笑话给你听。」
    难怪,上次趴在他肩上哭,原来是怕痛。
    江璟翊搀扶南伊洛到墙边坐下,「冲一下吧。」成煊辉递出一瓶水。
    南伊洛接过,「谢谢。」
    她直接拧开瓶盖就往脚上冲,灰尘和石子被冲散,伤口在瓷白的皮肤上很是狰狞。
    成煊辉看不下去,「我去买药。」
    「不会痛吗?」江璟翊抢走她手上的水瓶。
    「习惯了,你们应该也动不动就受伤吧。」
    三个字就让他心疼到不行,「怎么没去学校?」他一边问,一边小心翼翼的冲。
    「不想去,反正学校教的我都会了。」
    「真嚣张。」
    「怎么办江璟翊?我芭蕾舞跳不好了,街舞也跳不好了,我怎么这么没用?」说着说着,她的眼泪控制不住一颗一颗砸下,在血水中化开。
    有几滴落在江璟翊的手上,他知道她一直以来的骄傲,全是建筑在自卑之上的,现在的她脆弱、无助,像一块遮羞布被硬生生的扒开,将她那些藏的最深的秘密通通曝光。
    「你不用什么事都做到完美,与生俱来的天赋,后天努力的成果,都是你的资本,我知道你很在意评审的话,但难过是无法进步的,不管是我、傅深哥还是其他人,都曾遭受过批评,我们不也走来了吗?你给自己压力太大了,你不是说了要信任,我说你很棒,就是真的很棒。」
    「可是??可是??」南伊洛啜泣着。
    「南伊洛,我喜欢你,我会陪着你走到属于你、属于我们、属于『提线者』的巔峰。」
    「什么?」她停止哭泣,不可置信的抬头。
    「不是??我??靠啊??」江璟翊刚刚想说的是,相信他一定能带她走向冠军,怎么话说出来就全变了。
    「我??」此刻发生的事,是南伊洛始料未及的,就算有,也不会这么突然,「江璟翊,我只是我姊姊的替身。」
    南伊洛原名南伊,有个姊姊叫南洛,在南洛十岁时出意外过世,南琛和陈英秀就把「洛」这个字加到她名字的尾字,才有了今天的南伊洛。
    除此之外,南洛还是曾经活跃在芭蕾舞界的小仙女,而南伊洛是听从父母的安排在五岁开始习舞,只为替过世的姊姊完成梦想,而她也只是南洛的替身罢了。
    大家都以为南伊洛是因为喜欢而且有天份才接触芭蕾舞的,没想到她不仅不喜欢,还坚持了这么久。
    然而现在的她,开始感到徬徨了。
    「南伊洛,你就是你,生而无罪,没有谁应该是谁的样子。」江璟翊抬起头与她对视,「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你是什么样子,都会有人喜欢你,我是、顾芽也是,我们都是。」他的话像是在像是在洗脑,也像是在为她的倔强做担保。
    一意孤行不是罪,横衝直撞不是错,为了简单的快乐,哪怕是失去所有,也值得。
    「谢谢你啊江璟翊,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但我们得说好一件事。」他比出食指。
    「什么事?」
    「不可以不自在,也不可以躲我,我喜欢你,但不是一定要得到回应。」
    南伊洛破涕为笑,「好。」
    江璟翊还想说什么,顾芽就按耐不住跑进来了,「伊伊,你会不会痛啊?」她已经不哭了。
    「不痛了,是我的问题。」
    「呜呜呜伊伊,你心情不好可以跟我说的嘛。」
    「嘖,你要跳为什么不在你那间高级的不得了的练习室跳?搞得一身伤??」
    南伊洛摇头,「我喜欢这里。」
    虽然基地阴暗潮湿,水泥地凹凸不平,镜子破碎的没有一处完整的,但这里是他们挥洒汗水的地方,儘管在这样逼仄的环境训练,他们还是一步一步晋级了。
    「药买回来了,快擦。」成煊辉回来了。
    既然都翘课了,他们乾脆就不回学校了,直接前往贰口巷。
    南伊洛的心情如释重负,她不是模仿者,她是舞者。
    她扎起高马尾戴上口罩,身穿粉色运动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这也是她第一次以这种样貌出现在这里。
    「呦呵~是那个新来的妹妹。」
    「来来来音乐音乐,我迫不期待看人家小姊姊的表现了。」
    场边的江璟翊不动声色的盯着她,却还是被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笑。
    有一把火正燃烧,即将化作无形的力量,殆尽那些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拘束。
    南伊洛从来没这么快乐过,不用想技巧,不用想输赢,只要她想,这就是独一无二的风格。
    这一刻她才是真正的「脱线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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