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又去居酒屋的时候,子曰身边来了个旧人,一个姑娘曾经在丸太的聚会上做过滴蜡的模特,大概是觉得子曰常常出现在居酒屋,充满了好奇,干脆坐在了他身边。
    “你是丸太的人吗?我经常看你在这里。”
    “不是,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客人。”子曰回的还算礼貌。
    “但是我怎么每次来你都在这儿?”
    “那是因为你没去别的场子,我只是经常出来喝酒。”
    “那你喜欢玩什么?下次我陪你玩?”
    “不用。”
    “你喜欢滴蜡吗?我超爱蜡烛的。”
    “......”
    “你不要怕啊,蜡烛真的很好玩,而且一点不像看上去的那么吓人.......”女孩子还在逼逼叨叨,子曰觉得有点受不了了,侧过头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按了按太阳穴。
    忽然站起身,“我去一下厕所。”
    居酒屋二楼的厕所。
    子曰站着,一抬头正是优的那张“向前一步”的裸照——和服浴衣的胸口被扒开,直至腰际,麻绳的捆痕和鞭子抽打留下的伤痕隐隐约约,背后背着的竹竿看上去又粗又重,将优整个向右侧压弯了。脸上蒙着的日式麻布并没有遮掩她当时沉醉的神态,这大概也是芦苇先生故意所谓。
    照片很小,被装裱在一个巨大的白框里,让上厕所的忍不住向前一步瞪着眼仔细打量。
    子曰也是,向前一步,看了片刻,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解开裤子拉链,他的毛刮的很干净,即便戴着锁,看上去也格外赏心悦目。
    其实带锁上厕所很不方便,每次都需要完全摘下又重新戴上,但是子曰已经很熟练了——任谁戴上十年,都会跟他一样熟练的。
    他在卫生间磨蹭了很久,出来时那姑娘已经不见了,他松了一口气,继续找自己的酒杯。今天笑脸老师又在,朋友们已经开始玩他新制的卡牌,“玩的很荤。”他心里默默点评道。就是没想到这样的绳师却是出道多年没有一件绯闻,说实话也挺不容易的。
    最近圈子里又出了件大事,故事的核心是之前和优颇有龃龉的未命名老师,在上海公开的一个绳艺活动上失手,让模特当场后脑着地,摔了下来,甚至在着地的一瞬间“我直接就昏迷了”这个模特后来说。
    关于这件事,子曰看了流传出来的聊天记录,其中最搞笑的是,这位老师在模特落地之后的第一反应是“绳子太滑”“问题不大”“无碍,谢谢关心”直到众人提出要送医院,才想起来原来还可以打120来急救,毕竟从聊天记录里来看,他的第一反应是:“要不要到二楼休息一下?”“我帮你按摩一下?”
    事后姑娘的聊天记录更有意思“我伤到了颈椎”“当场晕了过去”“现在脖子动不了,下半身也没有知觉”“周围的人问他摔倒了哪里,他说摔倒了肩膀”“现在除了肩膀和手臂能动,其它都动不了”“已经拍了CT,目前在等核磁共振。”
    “可是我看到现场的照片,姑娘的头下面,甚至不在垫子的保护范围。”有聊天记录说。
    “而且事情也不是因为竹竿太滑,是因为他把绳子系在了竹竿偏外侧的位置,导致受力点不稳。杠杆原理,即便没有学过绳,基础物理也应该知道吧。”
    (附上示意图一张)
    “他也不是第一次出事了。”子曰和八卦的人说。
    “但是他在自己群里现在还在嘴硬:说没有什么大事,这次失手了,下次会注意。”
    “真有下次吗?”
    “如果这次的事情姑娘追究起来,闹大了,整个圈子都会完蛋。甚至tie  up都会被封吧。”所谓的tie  up就是这次出事的聚会,最早起源于在上海的几个国外缚手,最近真正的主理人不在国内,委托了一个叫奥利奥的绳师照管着。
    说起来这个聚会之所以在圈子里如此有名,是因为他经历多年风风雨雨,一直屹立不倒,一度成为新入门的小朋友们的打卡胜地,因此未命名老师也常去。
    消息灵通的手工艺人羊咩咩跟子曰私下说:“现在于是就有了三个傻逼说法:1.垫子太薄。2.卖淫活动。3.最好姑娘严重点,告他个刑事或者民事的,赔上100w。”
    子曰有点无语,他自认为自己确实是冷漠,面对这种浓重的恶意却还是有点不可抵挡,即便姑娘真的把人告倒了,一辈子,100w  ,值吗?男人可以缓刑,可以减刑,可能关不到几年就出来了,但是姑娘赔上的是一辈子。另一方面,未命名是个泼皮无赖,自己的钱大约是用来开了一个不赚钱的公司了,即便法院真的判下来要赔,最后也难执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也有理中客出来说“绳缚不出事就算了,出了就是大事。去年日本有个绳师,公众表演的时候自缚把自己勒死了,大家在下面看着没有人帮忙,还以为是节目效果。”
    笑脸老师的群里,有人延展了话题说:“所以我从来不搞双人,另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绳子的另一段,风险和重量都高了一倍,这是人,随时都有可能出问题。”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子曰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i  sir  ,最近一段时间,他广为人所赞扬的作品,几乎都是双人绳缚。
    他低头喝了一口酒,苦涩辛辣的味道刺激的人忍不住皱起眉头,如果事情真的大起来,不仅仅是绳缚圈,整个小众圈子连带各种酒吧服务商都会被清查。
    条子不是一无所知,他们手里有自己的线人,有自己的关系。单看最后谁赢了罢了,否则像是当时广州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这个圈子里面谁没有关系?正一没有吗?当年优的事情闹那么大,最后都弄的有点不了了之了。”时隔多年,子曰还是忍不住冲老板娘抱怨道。
    老板娘早就看惯了这些,笑笑没有说话。
    即便嘴上什么都没说,连着好几个星期,子曰都自觉的没有逛任何形式的酒吧。也不再在圈子里的群聊里说话,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沉默的看客身份自居。
    出乎意料的是Black,主动来邀请子曰去了一趟酒吧。当然,十分正常,子曰也在Black的再三“警告”下穿着正常休闲款的男士运动装出席。
    Black似乎对他的配合十分满意,主动请了子曰的酒。
    “我公司有个妹子,跟我关系很好,上次开产品会的时候也在。你要不要认识一下?”
    Black一开口,子曰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见,我不搞这个。”
    “认识一下做朋友也可以。”
    “不”
    话题END。
    子曰如果想谈恋爱,能回头是岸,那上岸的第一步应该是回家认错,但是直到最近他回到当年家里住的小区,才发现童年时候的公寓已经被卖掉了。
    父母早就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搬家了。
    新房东大约家里有个孩子,门口停着一辆青少年版的山地车。子曰隐约记得,他小时候也有一辆,只是他一直不太喜欢。
    后来还没等车坏了,就淘汰了。
    子曰家,哦,现在应该说,原来的家所在的小区,是一个很好的初中学区,当年母亲为了他能进这个学校,特意卖了老房子,贷款买下这里的公寓,举家搬迁。
    子曰也不负众望,从这个不错的初中,考上了一个排名还算不错的区重点。
    “你知道的,这个学校市重点是算不上,但是区重点里绝对是排名比较靠前的。”子曰记得自己曾经跟优这样炫耀过。
    他在老房子门口站了很久,久到楼上的男人发现他,主动打开门走下楼来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儿吗?”
    “你们搬来多久了?”
    “什么?”
    他笑了笑,“我以前住这里,来看看老房子。”
    “哦,去年冬天才买的,春节后搬过来的。”
    “谢谢。”他低头道谢,悄悄抹去眼泪,依旧是一脸平静冷淡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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