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看到的一切都是文字产生的想象而已。
    我不愿意去想这个问题了,徐云风早已把这个问题给想明白了,我现在也一样。
    方浊走到我的面前,把我拉到了开山宝剑旁,面对着所有的人。
    我依次把这些人一一的看过:
    坐在轮椅上的老严,他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老严旁边站立的是张艾德,张艾德身边是申德旭。
    这三个人站成了一排,最靠近我和方浊。
    他们的后面,邓瞳和黄坤并排站立,一个人手里拿着赤霄,一个人手里拿着灭荆。楚离在邓瞳的左手边,他手上的螟蛉泛着白色的火焰。
    黄坤的右手边,站立着陈秋凌和刘陈策,当然还有那个已经变成普通人模样的秦晓敏。
    在他们身后,何重黎、宋银花、钟安也平静的站立。
    山风吹过每个人,把他们的衣角都吹动的猎猎而动。
    方浊拿出了铜炉和铜镜,放在地上。然后眼睛在四处搜寻。我知道方浊在找谁。三铜齐聚,一定要他出现才能做到破局。
    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我和方浊一样,心里都坚定的相信。
    有些事情,你一旦完全的坚信会发生,那么就一定会发生,连理由都无需多想。
    王鲲鹏终于出现了,跟着他的,竟然是张家岭。张家岭果然没有死在黄河里。至于他困境中脱险,跟王鲲鹏有没有关系,现在也没人想去询问,因为我能真切的感受到,只要有王鲲鹏在,任何事情的成功,都是理所应当的存在。
    王鲲鹏慢慢的走向我和方浊,我终于看到了我所认识的王鲲鹏,而不是一个醉汉。
    张家岭走到了老严的身边的时候,就不再继续,而是悄然无息的站在了老严身边。我看见张家岭的脸上到处是伤痕,而且他的领口和袖口处,露出的皮肤都缠绕着绷带。
    王鲲鹏的脚步稳定,跟我在荆州看到他的时候判若两人,他的脸色毫无表情,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的眼神,却让所有人觉得无比的安稳。
    王鲲鹏的这种气质与老严有部分相同,又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老严对人的压力巨大,有着毋庸置疑的领导气质,但是老严做出绝断的时候,所有人并不能感受到完全彻底的信任。而王鲲鹏不同,王鲲鹏不需要说话,的确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开口。但是他身体散发出来,能够面对一切的情绪,就能让所有人顿时心安。只要有他在,每个人身上的责任重担全部都卸了下来,因为不需要了,任何事情都可以让面前这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承担。并且他完全能够承担。
    我想古往今来的大英雄豪杰,之所以能在率领各种不同的追随者,都是具备这种压倒一切的领袖气质吧。
    现在不仅是我,其他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老严和张家岭,甚至海外归来的张艾德,这三个位高权重的人,都被王鲲鹏折服。在关键的时刻,也只有王鲲鹏能镇住这个场面。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因为这个人就是王鲲鹏。
    王鲲鹏和方浊站在了一起,两人并排,对着我作揖。
    我还沉浸在对王鲲鹏的崇敬之中,没想到他竟然对我这么礼貌。我惊慌无措,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连回礼都忘记了。
    “感谢你。”王鲲鹏对我说,“其实我一直反对让方浊把你卷入进来。可是你还是做到了。”
    “我什么都没做……”我窘迫的说。
    “蛇属在你身上,如果你中途放弃,铜鼎到不了这里。”王鲲鹏说,“我以为你会放弃,不过你并没有。你一个外人,能做到这点,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若是这句话别人说,那也就罢了,我权当是客套的语言。可是这句话在王鲲鹏嘴里说出来,断然不会有半分的虚伪。这让我内心里十分的骄傲。我周身一股暖流在游动。我明白了,王鲲鹏是一个极度能调动旁人情绪的人,也难怪他能一次又一次的把桀骜不驯的徐云风拉倒身边。
    我想到这里,嘴角免不住上扬。
    王鲲鹏当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写的小说我看了,也谢谢你。”
    “不谢。”我指着方浊,“要谢就谢方浊吧。”
    “好了。”王鲲鹏对我说,“后面的事情,不需要在劳烦你了。你有自己的生活,把你拉入进来这么多天,很过意不去。”
    “这将是我是最深切的经历。”我可没有虚假,“一辈子都难得境遇。我很庆幸。”
    我说完,把草帽递给了王鲲鹏,然后走到了邓瞳的身后,我的事情已经结束了。
    王鲲鹏把铜炉和铜镜都拿在手里,然后稳稳的搁在脚边,对着方浊说:“好吧,我们开始做吧。”
    方浊的眼睛闪烁泪花,想着王鲲鹏点头。
    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对着王鲲鹏拱手:“听凭王抱阳差遣!”
    王鲲鹏一把将自己的外套扯下来,露出了一身诡道道袍,道袍上的牡丹在风中飘动。看到这个场景,谁不被王鲲鹏的气度折服呢。
    “楚离!”王鲲鹏大喊,“你过来。”
    楚离走上前去,把螟蛉交给了王鲲鹏。王鲲鹏接过螟蛉,炎剑变成了红褐色的知了壳子,摊在他的手心。
    “黄坤!”王鲲鹏又喊。
    黄坤走到王鲲鹏身边,把赤霄宝剑递给王鲲鹏。王鲲鹏把赤霄宝剑挂在腰间。
    “邓瞳!”王鲲鹏指着邓瞳。
    邓瞳努力镇定,想说点什么,到了王鲲鹏的面前,只是把灭荆递给了王鲲鹏,还是叫了一声:“师父。”
    王鲲鹏把灭荆反插入自己的背后。
    “今日我们诡道门人,”王鲲鹏顿了顿,“合力将三铜齐聚,破开梵天的轮回规则。在场的若有人反对,请离开。”
    “但凭抱阳子吩咐。我们都没有异议。”
    说这句话的是老严,我完全的相信,这句话是老严的肺腑之言。
    我回头看了一眼中巴车,如果我做了,方浊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将全部付诸流水。而我也和前面三十多年的生活一刀两断。徐云风就彻底的消失,我却而代之。
    没有人愿意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即便是老严也不愿意。我自己更是不想卷入进来,话又说回来,这事跟我又什么关系呢。
    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老严松了一口气,对我说:“不用选了,被我回去吧。”
    我的反应比老严要迟缓,随即就看到了堆积起来的集尸船轰然崩塌,坍落在河床上,接着黄河上游的河水如同千军万马一样咆哮而至,把所有的木船席卷。浮尸在湍急的河水里翻滚,木船全部被击打成碎片。
    “可以走了。”老严对我说。
    我把老严背上了车。
    平板车也恢复的动力,但是仍旧不能移动。张艾德下车了,过了一会,在步话机里告诉方浊,平板车的每个车轮下方都垫着一具浮尸。方浊正要想办法清理。
    张艾德却在步话机里告诉方浊不用清理,那些尸体竟然都瞬间消失。
    铜鼎过了黄河的大桥,继续前行。
    我和张家岭、老严三人下的车,回来的只有两个人。方浊终于打破沉默,询问老严张家岭是不是淹死在河底了。
    老严愣了一下,慢慢的说:“他能把集尸船的龙骨掰断,应该有本事自己逃生吧。我这人,从来就没有把真正的本事显露在我面前,这个老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露出自己的看家本事。”
    我不知道老严这么说是为了安慰我和方浊等人,故意说这么说。还是真的是这样,无论如何,张家岭是有本事对付黄河集尸,这个是已经证实的事情。
    我宁愿相信老严所说的话。
    车队一路朝着东南行走。进入到了甘肃,又从甘肃到了陕西,然后从陕西进入汉中。进入汉中的路程要经过秦岭。好在不用走盘山公路,已经有了高速公路。无数的隧道在秦岭的大山里穿行。
    当车队行驶在露天的山路上的时候,我看着茫茫的群山,这是当年黄裳寻仙飞升的地方,冥冥之中,黄裳也会保佑诡道的后人顺利通过秦岭吧。
    进入汉中,接着就是进入到了四川盆地。其间也过了不少桥梁,都是长江流域的支流,每逢过桥,方浊都会下车,在桥头做两分钟的法事。一路都十分的顺利。
    我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老严说过的,铜鼎最难过的就是黄河和长江。好在张家岭一直忍隐,在关键时刻能制住黄河的集尸。可是长江这一关怎么过?
    按照说法,铜鼎过长江,责任是着落在王鲲鹏的身上。
    王鲲鹏在荆州,每天醉的跟死猪一样。怎么能指望这么一个醉汉呢。
    过长江的地点,方浊已经布置好了,在宜宾。
    到宜宾的时候,是下午三点,铜鼎的重量最重的时刻。我们远远的在路上就看见了长江,到了江边,转过一个山头,长江大桥就在我们的面前。
    方浊嘱咐车队行驶速度放慢。
    我心里开始紧张,忍不住问方浊:“王鲲鹏会来吗?”
    方浊没有说话。我看着方浊的脸色,十分的镇定。
    车队终于开到了宜宾的长江大桥北岸,桥头上站立着一个人。那个人直直的走向了我们所在的中巴车,方浊的眉头舒展开了,看来她其实心里一直还是不能确定王鲲鹏会不会来的。
    不过这人来了,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黄坤上了车,对着方浊说:“方姐,你尽管过去吧。”
    “你师伯……”
    “他都处理好了。”黄坤的精神很好,不是我在荆州看见他的与世无争的神情。这也难怪,他的情绪是跟着王鲲鹏的状态来的,王鲲鹏能振奋起来。他当然也就精气十足。
    车队过长江十分的顺利,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我们在桥面上通行的时候,长江之下是有动静的。江水里沉闷的低吼,不过吼声旋即被压制。车内的其他人都安静的不为所动。只有我探头看了看江面,长江的江水在倒流,而且有无数的漩涡。
    只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影响不到车队铜鼎的通过。
    我没看见王鲲鹏。而方浊十分的悠闲。
    这就是王鲲鹏的在所有人心中的地位吧。只要他存在,方浊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对王鲲鹏有绝对的信任。
    铜鼎过了长江。一路上就没有什么波折了。
    黄坤也半路加入,护送铜鼎的术士又多了一个高手。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顺利。
    车队绕开长江,从四川南部进入到重庆境内,然后从重庆进入恩施。到了恩施折返北上,走到高家堰下高速公路,然后一路行驶,过土城、桥边、朱市街,终于到了紫阳。
    这一路上,王鲲鹏失踪没有出现。但是我们都知道,王鲲鹏一直跟着我们,他只是不想见人而已。到了最后的时刻,他会出现的。
    紫阳的江边,申德旭已经等候多时。
    不需要起吊机了。铜鼎在方浊的能力下,搬上了一艘滚装船。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方浊一直不使用自己的能力。因为她要把自己的力气留在最重要的时候。
    而方浊把铜鼎搬上滚装船,是她要做的任务的一件,她还有一件任务,比搬动铜鼎更加重要。方浊积攒的所有力气,都在那件任务之上。
    申德旭指挥滚装船,把铜鼎带到了西陵峡的峡口,也是就牛扎坪和三游洞之间的河段。船身抛锚,铜鼎稳稳的长江的中心。
    而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上船。而是走到了牛扎坪之上。
    牛扎坪悬崖边的石头上,开山宝剑仍旧插在石头之中,只露出剑柄。这把宝剑仿佛从来就是安插在这里。
    而且牛扎坪上的还有人等着我们,有何重黎,有宋银花,这两人我都见过。我的眼睛掠过山顶,
    看见,还有一个中年的汉子,头上包着白布,胳膊上黑色的袖筒,我稍微一想,这个一定是犁头巫家的钟安。钟安身边还站着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其中一个女孩的脸色苍白,手里牵着一个相对小一点的痴呆少女。我也认得她们,这是陈秋凌和秦晓敏。
    人都到了,所有人都等着方浊把三铜齐聚,从古道里救出徐云风。
    铜炉铜鼎铜镜!
    三铜已经在诡道门人,百年一遇的杰出术士王鲲鹏的手中齐备。
    现在所有人都钦佩的看着王鲲鹏,看他如何破解横亘在华夏术士头顶两千年的梵天轮回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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