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李二骑着马,向马车里的李文柏询问道:“大人,您现在是刺史,若有要事,直接下令让文兴县的人过来就是。您有令,就算是文兴县县令林大人,也不敢不来,您又何必亲自过去呢?”
    其实李二担心的倒不是来回跑麻烦,更多是还是害怕路上碰上什么山贼强盗,会出事。
    李文柏听到李二的疑惑,缓缓睁开眼睛,“李二,你不懂。有些事情,总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李成,你猜猜看,本官为什么要去文兴县?”李文柏突然对赶车的李成问道。
    李成毕竟跟了李文柏多年,对自家的大人颇有了解,想到自家大人这阵子在前庭做的事情。罗武已经死了,政令正在实施,以后如何还是尚未可知,所以能让大人担心的,只能是前庭的这些商户手下的作坊了。
    “大人是担心……那些作坊商户言而无信,阴奉阳违?”
    李二一听就不明白了,那些商户们不是都遵从政令提高作坊的工钱了吗?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文柏却是哈哈一笑,掀开帘布指着李成笑道:“还是李成聪明啊。”
    ……
    一行人不急不缓,在两天后抵达了文兴县的县城门口。
    在城门口,李文柏都不需要出示身份证明,守城将士一看到李二和李成,便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人谁了,哪里还敢拦啊。
    当即让路,同时赶去通知县衙。
    所以当李文柏一行人来到县衙门口的时候,文兴县县令林俊达,已经穿着袍服在门口恭候了。
    两人一番客套自不必多说,林俊达一上任,就接手了一个富得流油的县衙,和蒸蒸日上的文兴县,可以说是从李文柏手里捡了个大便宜,对李文柏自然是怀着感恩的。加上李文柏又是他的上司,所以对李文柏非常热心。
    林俊达在县衙后堂摆了一桌酒宴,将文兴县这一个多月的大致情况陈述了一遍。文兴县这一个多月也没发生什么大事,造纸、造砚和印刷几个作坊都有几个股东们运作,用不到林俊达操什么心,免费医馆、养济院、育婴堂、蒙学书院和武馆的建立,更是减少了大部分的治安乱象。
    可以说,林俊达这一个多月里,是相当的悠闲了。这做官做得,比赋闲在家都要轻松自在。
    “不知大人此番过来,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吗?”林俊达向李文柏敬了一杯酒,询问道。
    李文柏也不避讳,向他说出了自己过来的真正目的——把文兴县的经济模式,照搬到前庭去,让前庭,成为第二个文兴县。
    林俊达一听,有些不太明白了,“大人,据下官所知,前庭乃是西州治所,好像不缺作坊吧?大人为何还要……”
    李文柏淡淡一笑,对于林俊达的疑惑表示理解,“林大人你有所不知啊,前庭经过曹严十年的摧残,早已经不复过去西州治所的盛名与繁华。作坊再多,也都是那些见利忘义的奸商们坑害百姓的工具罢了。本官要的,是像文兴县这样既能盈利又能利民的作坊。”
    经过李文柏的一番解释,以及对前庭情况的大概陈述,林俊达终于明白了他的苦衷和担忧。在愤慨前庭那些豪绅商户的不仁之时,内心对于李文柏的远虑近忧未雨绸缪,也不禁多了几分钦佩。
    “看来李大人以前能打倒曹严,还能让一个破败县城,起死回生,绝非偶然啊。”林俊达看着李文柏,在心中暗暗感叹佩服。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
    李文柏看着林俊达的眼睛,说道:“在前庭建新的作坊,工钱和文兴县这边一样,逼前庭的那些作坊提高工人工钱。”
    这是李文柏早就在心中谋划的打算。
    他从来就不相信那些把钱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奸商。那些奸商们,早就习惯了剥削工人,就算现在因为一时政令颁布,提高工人工钱,但时间一久,肯定会回落。
    就算不回落,一个月六百文,也仅仅够温饱罢了。堂堂西州治所,百姓的工钱居然还比不上下属的文兴县,就算百姓们没意见,他李文柏作为刺史,也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不管那些商户们将来会不会违反政令,或者阳奉阴违,他都要事先做好打算,将文兴县这边的造纸和印刷作坊,扩建到前庭。
    酒宴过后,李文柏便去了一趟草场,打算看看这一个多月来,造纸作坊和造砚作坊的情况,同时找负责经营的管事谈谈去前庭建造作坊的事情。
    这次的运气不错,李文柏在林俊达的陪同下,来到草场的时候,正巧造纸作坊的负责人还在。于是李文柏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说,负责人一听自然不敢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李文柏决定的策略,事实已经证明,都是能挣大钱的策略。有钱挣,而且还能背靠李文柏这座大山,谁会不愿意?
    所以两人很快谈妥,并约定好了时间,这边派人去前庭选地方建造作坊。
    文兴县这边有三种类型的作坊,分别是造纸、造砚台,以及印刷。除了造砚需要端山作为原材料,无法照搬复制到前庭外,造纸作坊和印刷作坊,都可以轻松在前庭建造起来。
    造纸作坊谈妥后,印刷作坊则是因为这事要和钱邵元谈,而钱邵元则是住在自己府邸,一时也不好亲自过去。所以李文柏便让李成拿着他的亲笔书信,再跑一趟钱邵元的府邸。
    有过第一次的合作,相信这一次,钱邵元肯定不会反对。
    如此以来,有了造纸和印刷两个作坊,前庭那边,就无须担心那些作坊会违反政令了。
    李文柏只在文兴县待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早,他就乘坐马车,重新沿着回去的路,慢慢驶离了文兴县。
    ……
    七日后,一批人来到了前庭,在府衙的配合下,开始在前庭县城内外,挑选合适的建造作坊的地方。
    十日后,钱邵元的人也来了,同时带来了钱邵元本人的亲笔回函,至此,印刷作坊的选址工作,也逐步展开。
    建造作坊需要不少的人力物力,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过前庭当地的商户们。他们很快就打听到了正在建造的几个作坊的来历。
    发现这几个作坊的背后,都有李文柏参与的影子后,不由得都一阵头疼。
    这位刺史大人,是不给他们活路啊。
    政令颁布了就算了,他们也按照要求提升了工人的工钱,减少了工人的工时。这不算,他还想建造作坊,然后和他们对着干吗?
    “哪有官府与民争利的?”
    这是这些日子来,前庭本地商户豪绅们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们似乎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原来他们也是民。他们也知道,与民争利,是不对的。
    但是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新的作坊建的很快,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那些商户们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他们原本还打算,过阵子罗武的风波过去,就开始偷偷把工人的工钱以各种理由克扣一部分。
    现在局势完全变了。新的作坊一旦建造完成,他们本地的作坊非但不能降低工钱,反而将工人们的工钱提升到和新作坊平齐的水平,否则,一旦工人们全部流入新建的作坊,那么他们这些老作坊,将会瞬间被抛弃。
    这绝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杨邦自然也看出了李文柏的套路,他是个久经商场的老狐狸了,此时竟然也觉得有些无力。他很震惊的发现,眼下的局势,除了跟着李文柏的节奏走,任何反抗,都只会招致失败。
    “哎,前庭,是真的要变天咯。”
    叹了口气,杨邦转身回到了房间,同时吩咐管家,接下来几日,不再见客。
    所谓不再见客,指的自然是那些豪绅商户们。他知道那些商户们肯定着急,肯定要找他这个首富商量对策,但他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和李文柏作对的心思了。
    拳头没人家大,手段也没人家高明,却还去和人家角力,这不是找死吗?
    失去了杨邦的支持,没过多久,一些年纪大的商户们也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纷纷放弃了抵抗。
    当造纸作坊和印刷作坊建成的那一天,前庭百姓们都欢呼雀跃起来。因为,这两个新作坊公布了招收工人的待遇——月钱八百文至一千二百文不等,工时四个时辰。
    这么高的月钱,这几乎是前庭数十年未曾一见的。
    这对于那些没有田产,靠打工为生的百姓们而言,无疑是天大的好事。
    仅仅几天时间,消息传遍了整个前庭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越来越多原先在前庭本地作坊做工的工人们,开始生出跳槽的心思。
    那些豪绅商户们急了,为了稳定工人们的心思,当即无奈宣布,将工人们的工钱提升到每月八百文。
    虽说比不上新作坊,但好歹能做到最低限度的持平,也留住了不少工人。
    到此,作坊工人的工钱待遇问题,才总算解决。
    前庭的豪绅商户们,曾一度把李文柏当做对手看待。殊不知,在李文柏的眼里,他们不过是他前进路上,不小心踩到的几颗小石子罢了。
    他要的是振兴前庭,让前庭恢复到作为西州治所,曾经的辉煌与繁华。
    解决工人的工钱问题,让百姓有饭吃有衣服穿,有钱治病,这仅仅是第一步。
    第165章 婚事
    如法炮制, 将文兴县的治理方式, 做了略微的改动, 套用在了前庭这里。
    几个新兴的作坊又建造而起, 很多乡下的百姓, 甚至可以在乡村里建起小型的造纸作坊,自己造纸,然后卖给印刷作坊, 所挣的钱, 比起作坊打工,是有多没少。
    除此之外, 李文柏又下令,动用府库里以前查抄曹严的赃款, 用来建造免费医馆、养济院、育婴堂、启蒙书院和武馆等公益基础, 最大程度的做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另外,原本被查封的往来居,也被李文柏重新解封,不再是一家情报机构, 而是一个纯粹的酒楼。这座曾经前庭最奢华的酒楼,如今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同福客栈。
    以前的往来居是专门招待富豪和官吏的高级场所, 而如今的同福客栈, 却是出了名的价格公道,人人皆可消费的亲民酒楼。
    可以说一年多的时间,前庭彻底改头换面,从一个即将没落的西州治所, 逐渐焕发生机,最后成为了整个陇右人人向往的繁盛之地。
    前庭的名声越来越响亮,逐渐传到了京都。
    ***
    御书房里,冯妙贞跪在了雍和帝的面前,“谢父皇,儿臣愿意!”她深深地对着父皇叩首,她的欢喜无法自已,她终于又得到了这一张圣旨,嫁给李文柏的圣旨。
    今生李文柏的路数与她记忆之中相比相差太大,她总是担心自己能不能如愿,夜里辗转反侧,眼底下都有了淡淡的青色。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父皇没有考虑三姐姐,而是直接找到了她,问她愿不愿意嫁给李文柏。
    女儿愿意嫁给李文柏,这让雍和帝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有些浅浅的愧疚,无论如何,这李文柏的身世太低。他下意识地安抚四公主,解释说道,“此子虽说商户出身,但是个胸襟广的,文兴县的事像是一个火苗,燃起了整个西州的大火。”提到了李文柏,雍和帝的眼底泛着光,“若是到京都,朕给他一个更大的地界,他会不会改变更多!”
    冯妙贞低着头,手指搅着衣袖,她当然知道他会的。
    那时候他总是搂着自己,用手指绕着她的长发,他的语气是那么的温和,他的眼中只有自己的身影,他絮絮叨叨说着白日里所做的事,计划铺陈到了哪一步,不在她的面前掩饰他的雄心壮志,她知道夫君很厉害,她敬佩的很,她总是仰着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到了最后,李文柏笑了,低声唤道,“贞娘。”
    “夫君。”她柔柔地说。
    他含笑着低头轻轻含住她的唇瓣,丫鬟们匆匆避开,这让冯妙贞羞红了脸,一双手抵在丈夫的胸膛,“别……别这样。”因为被捉住了唇瓣,说话都含糊不清。
    “别怎么样?”他的动作越发过分,眼底是溺毙人的温柔,“是不要这样,还是不要这样?”
    重回到了少时,她尚未嫁给李文柏,总是压抑住自己的思绪,不去轻易触碰那些属于前世的回忆,得到了父皇的询问,那些记忆破土而出。
    冯妙贞用了很大的力气克制住自己,“儿臣知道。”
    雍和帝笑了笑,“很好。”
    冯妙贞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红霞漫天,飞鸟掠过屋檐,她的心也好似飞鸟一样快活。
    “四妹妹,遇到了什么事,这么开心?”
    三公主同冯妙贞说道。
    冯妙贞对着眼前人笑了笑,笑容有些欢喜又有些奇怪,温声说道:“等到过些日子,姐姐就知道了。”
    三公主见着冯妙贞的笑容心中有些莫名,难道母妃的消息不对?不是父皇准备给那个什么西州的李文柏指婚,不过是个商户出身,就算是回到京都里,也冲破天是个四品的官员罢了,原本还可以说有个不错的师傅,那是名满天下半山书院的院长,去年夏天王行之去了,顾文又被外放,那李文柏就算是回到了京都里,又没有靠山,又没有人脉,冯妙贞在欢喜什么?
    三公主的心中一突,莫不是这事最终落到了自己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个唯唯诺诺的四公主转了性子,会讨好父皇,难道是眼前的人用了什么计谋,把这婚事落到了自己头上?
    冯妙贞当然懂眼前人的疑问,前世父皇一开始考虑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把三姐姐嫁给李文柏,三姐姐想法子脱了身,把这桩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金子早晚会发光的,刚开始她被人同情,等到后来,她被人艳羡,那时候李文柏位高权重,都不曾有其他的姨娘和通房。三姐姐的亲事不顺,到这时候想起了李文柏的好,心中妒忌,让她过世。她死后,李文柏依旧是孑然一身,多少人羡慕已经死去了她,更诱人赞叹他们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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