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行和姜思之回到宋府后不久,宋时慊和杨氏便又回到山里去了。
    宋景行宠妻,每半个月就陪小妻子回去住上一天。有些外人看到了,多少传出些不好听的来,说宋相惧内。
    不过宋景行不以为然,反而乐得其中。只要把小妻子哄妥帖了,管他人作甚。
    距离上一次姜思之同婆婆杨氏进宫已经过去近两个月了。淑尤也终于得了太医的允许可以下床走动,不必再整日卧床了。
    大概是心事太多,整日里忧心忡忡的缘故,明明是在床上好吃好喝的静养了两个月,可淑尤整个人却是憔悴了不少,面色难看不说,原本就尖尖的下巴看起来愈发消瘦。
    静养其间,淑尤不止一次的想单独找从陈太医来。可太医进合欢殿都是要备案的,而淑尤又需要卧床,不能出去,也无法私下去见那陈太医。
    陈太医之前一直替她请脉,虽然这两个月里每次诊脉他也都会来,可皇帝因着担心淑尤的胎像不稳,在她静养的这段期间,总是要两三个太医一同前来给她看才行。
    淑尤已经很久没有踏出房门了,这两个月,她差点就以为自己其实是被软禁了起来一般。
    眼下已经是十二月,年关将至,宫里各处已经布置了起来。足两个月未出来看看,她竟不知原来这四季变换如此之快,记得当日自己叫那姜家女进宫的时候还是满地枯黄的落叶,如今再看,竟已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
    她身上披着墨狐大袄,朔风凛冽,片地风霜,寒气一下下的吹在苍白的脸色,竟也刮的她两颊泛红。
    “娘娘,外头风大,咱们进去吧。”红一劝道。
    可淑尤无动于衷,她从大袄中伸出自己纤瘦的手,任肌肤感受着每一缕刺骨的寒风,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有知觉一般。
    “终于出来了,有些事可不能再等了。”像是自言自语,淑尤愁眉锁眼,玉惨花愁。
    她收回手,抚上自己的小腹,似是在仔细感受着什么一般。
    **
    “娘娘无虞,这是胎动,是娘娘腹中的皇子正在踢您呢。”陈太医替淑尤诊了脉,再一听她的描述后,为其解惑。
    淑尤此胎已经坐稳,皇帝便同意叫先前一直负责她的陈太医继续为她护胎。
    陈太医说完这话后便偷偷打量起面前的淑贵妃。一般人感受到胎动后定是激动不已的,可这淑贵妃不然,她依旧是那样淡淡的表情,似是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要不是陈太医在在她面前伺候的时间长了,也无法从她紧抿的嘴角上看出她此刻纠结的情绪。
    “娘娘,接下来微臣该如何开方子?”陈太医问道。
    淑尤不是不懂他的话里的意思,可她现在烦的很,便对他冷笑道:“我又不是大夫,我要知道怎么开方子,还要你何用?”
    陈太医听她语气不善,连忙磕头请罪:“臣惶恐。”
    淑尤挥手,示意他起身,斜着眼看他询问道:“可还能拿了去?”
    她这还是不想要这孩子呢,陈太医觉得这淑贵妃当真是胆大的很。
    “能是能,只是娘娘如今有孕五月有余,此胎早已成型,现在拿了去等于是小产,很是伤身。而且……”
    “而且什么?”淑尤追问道。
    “而且娘娘的底子差,这么大月份小产,万一落的不好,怕是以后再难有孕。”陈太医尽力的想打消淑贵妃依旧想要落胎的念头。
    “几率有多大?”
    陈太医想了想,伸出一只手,张开五指:“五五开。”
    淑尤听了这话,非但没有紧张,反而哑然失笑的自嘲道:“这是让我赌一把呢?”
    陈太医不知道她那念头有没有动摇,只再劝道:“还请娘娘三思。”
    淑尤的确有些拿不定注意了,便不耐烦应道:“容我再想两天,你先下去吧。”
    “是。”
    陈太医不敢再多言,就开始收拾自己放置在一旁的医箱。
    这医箱里放着不少东西,一套他惯用的金针,给宫妃诊脉用的几块丝帕,还有许多装药的瓷瓶瓷罐,贴着拇指般大小的红纸,上书药名。
    也不知道陈太医在摆弄着什么,这药箱收拾了半天,还时不时的发出些丁零当啷瓷瓶碰撞的声儿。
    淑尤本就烦心,多少有些恼火,侧目就朝他那药箱瞥去,刚想出言训斥他动作太磨蹭,目光却被他药箱里一个颜色醒目的小瓷罐给吸引住。
    那是一个十分光亮的胭脂水釉的小瓷罐,在一堆白色的瓷瓶中显得格外醒目。瓷罐上也没有注明其内的东西。
    淑尤抬了抬下巴,冲陈太医问道:“那个红色的小罐是何物?”
    陈太医手下动作一顿,面色一变,把头垂的更低了点不像叫她察觉:“不过是药罢了。”
    陈太医的反应有些奇怪,像是在紧张什么,叫淑尤心生疑虑。
    “什么药?”淑尤继续追问他。
    “这……这、额……”陈太医像是没想到这淑贵妃会突然对这东西发问,一下子竟也没想出来该什么回答。
    淑尤心下了然,断定这东西必定有问题,对他毫不客气的怒叱道:“还不快给本宫老实交待!”
    ☆、第 76 章(捉虫)
    陈太医见淑尤大怒, 不敢再有所隐瞒, 双肩颤抖,这才老实交待了出来:“回娘娘,这是朱砂。”
    “朱砂?”淑尤怎会不知道什么是朱砂, 但她不明白的是陈太医的反应。
    “拿过来让本宫瞧瞧。”
    陈太医不敢拒绝, 拿出那个胭脂水釉的瓷罐递给了一旁的红一。用帕子包着瓷罐,揭开盖子端到淑贵妃的面前。
    淑尤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那瓷罐里果然装着一些细细的绛红色粉末,看起来确是和朱砂相差不大。
    但她知道这东西定有蹊跷, 便问他:“这朱砂有什么特别的吗?不用想着糊弄本宫,你若不老实,本宫也大可以拿着这个去问别人。”
    陈太医哭丧着脸, 全然一副被抓包的样子,瑟缩着肩膀回答:“微臣不敢期满娘娘,这是未水飞的朱砂。”
    淑尤敛眉,显然是没听明白的样子。
    “朱砂的原石是有毒性的, 药用的朱砂是需要将朱砂加清泉水反复研磨, 将其毒性减低方可入药。”陈太医见她不解,便解释道。
    “泉水可以洗掉朱砂的毒?”淑尤提出疑问。
    陈太医细细琢磨, 选择了一个比较易懂的说法:“也可以这么说,因为只有凉水才能滤出毒性,若是以水煎朱砂将其加热,便会使朱砂毒性大增。”
    淑尤颔首,复又问他:“那你要留这朱砂有何用?可是要害人性命?!”
    陈太医显然已经不敢再对她有任何隐瞒, 他叹了口气,才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原来这朱砂他是要想办法去带给冷宫里的那位先帝的妃子的。
    冷宫里那位的母家对陈太医有知遇之恩。这位先帝的妃子被太后关着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活的颇为凄惨。可她的娘家人如今也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替女儿出头,便求到陈太医这里,叫他想办法给那可怜人一个解脱。
    “可若是这人暴毙,太后怎么可能不会查?”淑尤觉得人这陈太医胆子倒也大,竟能应下这种事情。
    陈太医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神秘兮兮的说道:“朱砂的毒性用银针是测不出的。而且若是小剂量的服用朱砂,是需要时日才能显出毒性,其症状是失眠多梦,精神萎靡,给人过于劳累的错觉。也有人会脱发,口疮,手颤,根本难以诊断。等最后病发时也是回天乏术了。”
    “竟这般厉害?那要害一个人岂不是很容易?”
    陈太医笑言:“未水飞的朱砂毒性强,一旦中毒当日就会发作。而入药的朱砂名贵,一般人家没有,且必须水煎才显毒,又需要长时间服用才有用,谁会用这种法子去害人呢。”
    淑尤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黑眸时不时的转动,又嘱咐他叫他别在冷宫留下把柄小心行事便让他退下了。
    傍晚周煜看完公文便直奔合欢殿,一进殿内就看见淑尤穿着明艳的胭脂色绸缎大袖衣,风鬟雾鬓,跪坐在翘头案前煎茶。
    周煜走到她身侧盘腿坐下,探头看了看她手下的茶,是红茶,他又伸手摸了摸她已经隆起的小腹。
    “怎么煎起茶来?你有孕在身,是饮不得这些的。”见她斟了一小杯茶,他直接夺了过来。
    淑尤手中一空,扭头嗔怒着瞧他,柳眉倒竖:“皇上怎这般不讲理,妾只是待的烦闷,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罢了,且闻着这茶香也舒畅,又不喝它,这也不行吗?莫不是皇上觉得妾浪费宫里的茶了?”
    先前卧床休养,淑尤一直无精打采的,这会儿虽是怫然不悦的样子,却到底看起来精神好了不少。
    周煜一愣,随即赔笑道:“是朕的不是,没问清楚就令尤尤不快了。”
    他端起刚刚夺过的那盏茶,一口饮下:“你看,朕喝了它可不就不浪费了?”
    淑尤美目流转,娇嗔的看他一眼,似是有些埋怨他道:“也不怕烫到自己。”
    知道这是在关心自己,虽然刚刚那口热茶确是烫的他喉口发痛,但周煜还是觉得浑身舒畅的很,讨好她说:“怎会?朕只觉得暖心的很。”说完就着淑尤的脸浅啄一口。
    淑尤推开他,小心的站了起来,叫红一去把几案上的茶具给收拾起来。周煜也起身跟了过去,从她身后环住她。
    “这般小气?这就不给朕喝了?”周煜的话里满含笑意,十分宠溺道。
    淑尤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柔声说道:“妾今儿已经煎茶倒茶好几回了,明儿再给圣上煮茶可好?”
    这是在埋怨自己今日来的晚了呢,周煜用下巴磨蹭着她的肩头:“好,朕明日定早点过来。”
    **
    姜修能北上也已有两月有余,其间派人送回书信三封,姜家人也每次都写了回信,叫他自己注意休息,万事小心。但无论是周栩令的回信还是钟氏的信,都不曾透露出半分周栩令有孕之事。
    这两个月里,宋景行也叫府里的大夫给小妻子定期诊脉,可却一直没有听到他想要的消息。
    姜思之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他是担心自己因上次落水之事而落下病根,是以也十分听话的每日饮下他叫陆大夫给自己开的那些苦死人的补药。
    “这药我也喝了快两个月了,我身子早好了,能停了嘛?”姜思之坐在床上,捏着鼻子将药仰头灌下,连忙接过叶蓁手里端着的蜜枣含入口中,这才将皱成一团的小脸舒展开了一些。
    宋景行拿过搁置在托盘上的帕子,替她把嘴角的药渍擦拭干净,再将房里的下人都屏退干净,这才上去抱着她哄道。
    “不行,这补药得坚持吃着才有效果,乖,再吃一个月可好?”他就不信他日耕夜种的,这个月还不中。
    姜思之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想想这两个月都吃下来了,也不差这一个月了,遂乖巧的点点头,然后窝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腰。
    宋景行把她从自己怀里拉里出来,直接把人压在身下,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就开始解她身手的衣服。
    姜思之被他箍住动弹不得,双手被他攥着,虽然倒不觉得疼,可这姿势委实让她感到羞.耻的很。
    “你这是作甚?快放开我。”她的声音娇娇软软的,明明说的是拒绝的话,却不知她这样子只会引发男人身体里的兽.性。
    宋景行可听不见这些,手下动作不停,直让身下的人娇.喘连连。
    “最近、最近、是不是太多次了……”姜思之的话被他撞的七零八落的。
    宋景行的动作只快不慢,低头咬着她的红唇反问她:“袅袅不喜欢?”
    姜思之哼哼着不说话,如今两人亲密的时候已经不会似刚开始那般痛了,宋景行在床榻间耐心温柔,她也会常常感受到欢愉。
    见她闭着眼睛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宋景行得意极了,更是卖力的动起来,晃得床榻咯吱作响,不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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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波易谢,寸寒难留,这年过的极快,转眼就到了年下。周栩令已经有孕快四月了,
    虽然在送给姜修能的信里,一家人仍然对她有孕的事儿只字不提。可他们不知,在北地的姜修能却早已在除夕那夜知道了此事。
    战士们远在他地,有家而归不得,自然是一起在军营里过年的。永安长公主有孕的事儿在京城里不是秘密,皇上又时常给住在将军府的周栩令送去上好的补品,还定期叫太医去为期诊脉开安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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