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璃姐姐笑意闪烁,“嗬哟,妹妹自然不急,可管不住皇上急呀,也不知你哪辈子修来的福分,让皇上这么掏心窝似的疼你。如今再想不到还有什么阻碍了,妹妹和皇上一切都顺理成章了,要我说,皇上这会子也许正筹划着怎么迎娶妹妹呢。”
    “姐姐你又来妄揣圣意了,皇上的心思像迷宫似的,我就是绕不过他,不跟姐姐说了,”烟景绞了绞手中的帕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小汤圆去。”
    小汤圆躺在摇篮中,奶妈刚喂足了奶,一靠近便能闻到淡淡的奶香,八九个月没见了,小家伙长得真快,现在都会爬了,那模样瞧着像沈燃多些。奶白奶白的皮肤,肉嘟嘟的脸蛋,乌溜溜地大眼珠子好奇地望着她,还嘎几嘎几地笑起来,露出粉粉的小舌头,真是太可爱了。
    烟景童心萌动,她真的好喜欢小孩子,每次逗小汤圆的时候她就好想给聿琛生一个长得像他的孩子。
    烟景逗小汤圆玩了好一会儿才跟婉璃姐姐告辞回去了。
    果然如婉璃姐姐所说,过了不到半个月,爹爹便从诏狱回来了,经三法司详细审查,柳燊一案是被栽赃陷害,判定了柳燊无罪释放,柳燊不仅可以官复原职,皇上还升了他的官职,从正五品的顺天府治中升了正四品的府丞,到了这个职别,便可以直接上奏皇帝,也算得上是天子近臣了。
    柳燊从狱中出来,整个人都瘦得有些不成人形了,经历了这样的打击折磨,精神也有些恍惚,他数次上折子以年老病衰为由请求致仕,但皇上都是不允,只许了他病休回家,只待他养好了病再回来复官。
    烟景看着爹爹满头花白,一副垂暮老人的样子,实在心痛难当,但爹爹总算结案释放,且洗脱了罪名,心头压着的那块重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晚饭后,她跟爹爹问起了案情的经过。
    柳燊想起在诏狱之时暗无天日的日子仍心有余悸,神色沉郁,幽幽长叹道:“爹爹这次能洗脱罪名逃出命来,多亏了书钧和季扬,他们到扬州查案,找到了爹爹被栽赃陷害的关键证据,他们都是我们柳家的大恩人呐。”
    原来季扬是和钧哥哥去扬州查案了,可为何也不告诉她一声便走了,但她仍是有些不解,“爹爹,皇上派出去查案的几个御史和大臣应当都是办案经验很丰富的,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倒让钧哥哥和季公子查出来了,他们是怎么找到证据的?”
    “书钧到了扬州之后不久,林蔚文便自动投案了,供出了他侵吞库银并栽赃于我的罪行,他在库银的账簿上做了假账,将侵吞的那笔款子挪到了我的账上,扬州府的那帮掌管钱粮的官员大都是他的心腹,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蚂,又收了他的好处,自然都给他打掩护,所以那几个钦差查不出来什么也是有的。且右副都御史是林蔚文的亲家,怕受牵连,查案的时候,他包庇和隐瞒了林蔚文犯下的秽迹,案情才会停滞不前。
    但书钧不同,书钧是他儿子,最了解他父亲的品行作为,据我所知,他此前便有为他父亲审查库银的账簿,以他的敏锐,肯定察觉出了一些蛛丝马迹,他真是盛德正义的君子,不惜大义灭亲了,说动林蔚文亲自投案。其实我亦想不明白,纵使两家婚事不成,林蔚文对我有怨恨,可也不能对我下如此狠手啊,真是太让人寒心了。说到底还是官场险恶啊!”
    烟景感慨道:“钧哥哥为了洗清爹爹的冤屈,竟甘愿舍上自家的前途,如此大公无私的品行,我如今才算见识了,小错不影响大节,从前那件事我已经释怀了,从此以后他在我心中便跟从前一样光明正直了。”
    柳燊哀叹,“林知府的案子必然会牵连到书钧,皇上,他真是铁面君王啊,我担心书钧他……烟儿啊,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给书钧求情,算爹爹求你了,若书钧真的受了牵累,爹爹心中实在过不去。”
    烟景定定地道:“爹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求皇上开恩的,钧哥哥在侵吞库银案也算检举有功,皇上不会不念及此的。”烟景又追问道:“爹爹,盐商索贿案又是怎么翻案的?”
    柳燊阴沉沉的,有些恍惚地道:“诬告我的那个盐商,此前他向我举报了他自家引岸上白虎帮贩卖私盐的问题,我带了人前去围剿,不想这次盐引案发被查,竟一口咬死我跟他索取了贿赂,实在是有违天理,亏得季扬的釜山镖局给他押运过几次银子,所以和他有些交情,知道他家的一些底细,之后摸查出他家的独子在广西庆远府贩盐时被歹人绑了,那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和他儿子的信物,要他去诬告我,不从的话便要撕票,那盐商只得从了,后来季扬去庆远救出他儿子,他才向法司的人说出是受了歹人胁迫才诬告我,只可惜,至今仍没有抓住那个歹人,所以不知道那个处心积虑构陷我的人究竟是谁。”
    烟景听得胆战心惊,除了林知府,竟然还有人要陷害爹爹,爹爹只是一个小官,究竟是挡了谁的路?她忧心忡忡地道:“爹爹,祸根未除,他们这次陷害你没成功,等风头过去,肯定还会再下手,敌在暗我们在明,不得不防。”
    柳燊目光沉凝,欲言又止,又叹了一声道,“经过这次牢狱之灾,爹爹再无做官之心,只想在家颐养天年,也不会再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里。爹爹所担心的唯有你,如今只盼着你快些嫁了皇上,名正言顺地在皇上身边,有了皇上的庇护,任何人也不敢动你一个指头,如此才是万事无虞了。”
    经过了如此生死之劫,柳燊到底也明白了皇上对烟儿的用心,肃皇帝已安葬永陵,当年的心结也放下了不少。烟儿嫁给皇上,或许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烟景低下头道:“爹爹,我知道的,但这事着急不来,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次日,烟景便吩咐了崔银桂到宫中传话,她想要见皇上。
    午后,崔银桂骑马回来,笑眯眯地道:“姑娘,皇上也正想见你,你明日便随咱家进宫见驾。”
    第92章 |尾声3
    碧蓝蓝的天穹下, 紫禁城重重的宫阙千年如一日的巍峨宏伟,黄色的琉璃瓦在骄阳下流辉灿灿,映射出一股子威严雄壮的帝王气势。如今春光正好, 宫中姹紫嫣红开遍,好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钟粹宫的光景却是不如了,它仿佛已经走到了残秋, 花叶委了一地也无人扫, 柱子和门窗灰沉沉的,连乌鸦也瞧了钟粹宫的衰颓和冷寂来凑着趣儿,在枝头飞来飞去‘哇——哇——’地叫着,叫声粗劣嘶哑, 像有人把一匹匹锦绣辉煌的布帛撕裂开来, 直刺着人的耳膜。
    安莹颓然地坐在殿内的宝座上, 脸色惨白惨白的,一丝血色也无,她觉得自己像只鬼魅一般, 整个人又空洞又阴气森森, 身上一阵阵地发着恶寒, 冷得她牙齿直战,明明是春暖花开的时节, 于她却好像是寒冬腊月, 几乎要冻死在这里头。
    爹爹下到诏狱快两个月了, 昨日下午三法司便已经给爹爹定了二十一条大罪呈给皇上, 条条都可问成死罪,如今皇上处置爹爹的旨意虽还未下来, 可她知道爹爹的死期马上就要到了, 安家是彻底垮台了。本以为安家的荣耀富贵可延续百年, 可不想一下子便坍塌破碎了,她二十年来所有的骄傲和底气都随着安家的衰败而丧失了。
    说什么王权富贵,到头来都是梦一场呵。
    她如今又算是个什么东西,连门口台基下的那两只铜鹿都比她有脸面,人若自轻自贱起来了,真恨不得将自己踩进尘埃里。外头的乌鸦又在聒噪了,还嫌她这儿不够晦气么。
    她抬眼轻飘飘地看了一眼钟粹宫的陈设,宝石盆景、金玉如意、销金罩壁,玻璃插屏、粉彩瓷器,每一样都精贵美丽,却是没有生气的,像是尘封已久的陪葬品。
    她在这里,已经住了十一个月零七天了,皇上从未踏足过这儿一步,他对她只有客气和疏离,除了先皇病重之时配合他在先皇面前做出一副和美的样子,其余时间她都像空气一般被他忽略。
    她嫁进来的时候是黄花闺女,死的时候抬出去也还是处子之身,这一生,得不到她想要的权势,却也从未尝过男女情爱的滋味,大约没有人会比她更悲哀了。
    还在国公府之时,她苦心经营十数年,就是为了嫁给他当皇后,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结果呢,机关算尽太聪明,倒把自己风光明媚的一生白白地耽误了。
    她不该嫁进来的,对于不得宠的妃嫔,这深宫就是块墓地,每天每夜守着自己的墓碑过活……她才二十一岁,就这么完了么,她不甘心啊不甘心,可又能如何呢。
    她什么都没有了……
    安莹尤自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沦,门口的太监忽然进来禀告,“贵妃娘娘,皇上驾到!”
    “去去去,别来糊弄本宫了,皇上的贵脚怎么会踏本宫的贱地呢。”安莹昏昏地挥了挥手,嘴角扬起嘲弄的笑意,神色落寞无比。
    聿琛大步走进钟粹宫的殿内,他面上冷冰冰的,不怒自威,他的出现,像金黄的太阳光芒照了进来,使得这笼罩在残秋光景的钟粹宫终于有了光晖。
    安莹看着出现在门口的那抹明黄色的身影,打了一个激灵,蓦地睁大了眼睛,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般,皇上,皇上竟然来了?爹爹案发后,她无数次求见皇上,甚至在乾清宫的阶下跪的膝盖出血,跪了两天一夜后晕倒在地,皇上都没有接见她。
    如今爹爹定了大罪,皇上却来了,他是来怜悯她,惩处她还是羞辱她的?
    她自幼娴于礼教,如今虽失势了,但她仍记得要维持应有的礼数,她强撑着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俯身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聿琛只是冷冷地看了她片刻,然后命身后的近侍太监拿出几封信到她的面前。
    “这是从安瑄广西的将军府查抄出来的信件。你好好看看,这上面可是你的字迹。”
    安莹心中猛得一震,她飞快地从太监手中拿过信,那信只烧了一个角,可见是未来得及焚毁,安莹匆匆扫了几眼,顿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眩然欲倒,看来她谋划的那件事也败露了,这是要跟她算账来了,好,很好,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她还怕什么!
    她突然仰头笑了起来,笑的整个人要癫狂一样,等笑不动了,才道:“皇上第一次来臣妾的钟粹宫,便是来兴师问罪的,果然一旦危及到皇上心尖上的人,皇上便坐不住了。来得好,来得真好!”
    聿琛见她如此失态,只是横眉冷对,“朕问你,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安莹喃喃地念着这句话,心中积聚的一层层的失望和怨愤轰然倒塌,她脑中嗡然作响,双眼直直地瞪着他,声泪齐下地道:“皇上,臣妾从嫁给你的第一天起,你可曾有正眼看过臣妾一眼?可曾把臣妾当作你的妻子?成婚两年了,你没有碰过臣妾一个指头,没有对臣妾有过一个笑容,臣妾也是一个女人啊,你可知臣妾每日每夜心中是如何地煎熬?你对臣妾如此薄情,却对南台的那个贱蹄子那么情深义重,臣妾怎能没有一丝怨恨?”
    “皇上登基之后,臣妾本该名正言顺地坐上皇后之位,可皇上是怎么做的,你连皇后之位也给臣妾夺走了,臣妾做错了什么?还是臣妾嫁给你就是错了?你就算对臣妾没有一丝的情意,你也不能将臣妾的尊严扫落于地,让臣妾被天下人耻笑。臣妾可是先皇亲自册封,皇上你亲自迎娶进宫门的太子妃,这些大礼在皇上眼中竟然一文不名么?谁能想到天底下第一个不尊礼义之道的人竟然是皇上。呵呵呵呵呵……”
    安莹鼻孔微微地张着,双眼都红了,激愤不已地道:“你夺了本该属于臣妾的皇后之位,不就是想娶南台的那个贱蹄子做皇后么,臣妾真是恨啊,但臣妾不敢恨皇上无情,臣妾只恨毒了那个女人,是她夺走了臣妾本该拥有的一切,让她如愿坐上皇后之位踩到臣妾头上来,臣妾是决不能容忍的。”
    聿琛不语,只是冷冷得看着她怨愤不平地申诉,双眸沉静如深潭。
    “臣妾知道皇上送那个贱蹄子去守陵,不过是应付先皇帝的遗旨,过不了多久就接回来了,然后便要册封她做皇后了,臣妾不能束手待毙,臣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夺走臣妾的后位,所以臣妾写信给爹爹,让他动用人手,在两淮盐引案中使人设法陷害柳燊,坐下大罪,让南台那个贱蹄子背上罪臣之女的恶名,即使皇上再想抬举她,她也做不了皇后了。”
    看着聿琛深若寒潭的双眸,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越是这么不动声色,便愈有一种危险,安莹突然感到脊骨一阵发寒,禁不住有些哆嗦地道,“皇上,臣妾这么做只是自保而已,臣妾也是被逼无奈。”
    聿琛目光如剑,注视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好,既然你已经承认了是你主使谋害柳燊,那么这笔账朕等会儿再跟你算!”
    聿琛一步步走近她身前,嘲弄地道:“你说朕冷待你,践踏你,你怎么不去想一下,你当初是怎么嫁给朕的。安瑄在朕婚事上做的手脚,你应当比朕更清楚,皇考最重祥瑞和天象,正因如此,安瑄买通钦天监数次蛊惑皇考,又买通皇考的宠妃和近臣,在皇考面前称赞你的美名,一步一步,设计得如此精密周详,皇考竟被你们父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些事情你以为朕不知道?朕早就知道了!朕平生最恨受人设计摆布和外戚专权,你们父女敢把手伸到皇后的位子上来,下一步便该是图谋朕的江山了,朕岂能让你们得逞!朕隐忍至今日,早已耗尽耐心!
    你这太子妃之位得来如此不正,你还想让朕怎么待你?还敢肖想皇后之位,真是恬不知耻,一切恶果皆是你人心不足,皆是你咎由自取!”
    安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嘴巴也张着,却是说不出话来,原来,原来他早就知道了,那么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她的意志好像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一下子被打得趴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安莹虚弱地辩解,“皇上,臣妾冤枉,此事是臣妾父亲一手所为,臣妾也只是听命而已……”
    “冤枉?你还敢叫冤枉,你不也觊觎皇后之位许久了么,分明是你们父女合谋才是。”聿琛冷笑道:“如果你没有做下陷害柳燊的丑事,朕看在皇考的面子上,还会放你一马,遣你出宫去另择婚姻,可你心术如此不正,那么便休怪朕无情了。”
    “传朕的旨意,安氏心术不正、欺上瞒下、诬陷贤良,从今日起,褫夺贵妃的身份,废为庶人,逐出皇宫,罚去永陵思过。”
    安莹双眼发直,身子软绵绵地瘫倒在地,声音嘶哑地道:“皇上,臣妾知错了,求皇上饶过臣妾,臣妾若去了皇陵,跟活死人有何分别,臣妾这一生便全完了,臣妾才二十一岁啊皇上……”
    “朕罚你去守陵,便是让你好好跟皇考忏悔,赎清罪过。”聿琛不再看她,再多看一眼都觉憎恶,转身便要离去。
    安莹匍匐在地,痛哭出声,她抬起泪眼看着皇上绣着祥云金龙和江崖海水的衣摆渐渐离开眼前,心中好似被毒蛇咬了一块,发散着冷森森的毒气,她突然喊道:“皇上,你早就视臣妾为不得不除的障碍,所以你早就开始谋划要扳倒我爹爹,你暗中收买、怂恿爹爹的门生故吏搜刮和揭发爹爹的罪状,步步为营,一桩桩一件件,将数十条大罪扣在我爹爹的头上,心思何其阴险。”
    “皇上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娶那个贱人,你说我恶毒,你处心积虑除掉一个有功之臣就不狠毒吗?”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让将军见太平,皇上诛杀有功之臣,就不怕天下非议么?”
    聿琛停下脚步,转过头沉沉地盯着她,喝道:“放肆!你是疯了么,竟敢对朕说出如此大胆狂悖之语!安瑄犯下滔天之罪,是自取灭亡,他犯下的罪罪证确凿,朕依律惩处他,正大光明,否则如何服天下人之心?朕来之前,已经下令将安瑄赐死,朕留其一条全尸,没有株连全族,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聿琛说完便大步走出了钟粹宫,无视身后安莹失去修养体面,状如疯妇般的嘶喊。
    次日清早,烟景便坐了软轿随着崔银桂进宫了,到了宫中,崔银桂竟笑着问她说,“姑娘,皇上这个时辰还在前朝听政,要巳时才能回养心殿。如今时候尚早,要不要咱家陪你到御花园里先逛逛。”
    烟景想起上回天还未亮他便安排她悄悄出宫了,这回青天白日的,竟可以随心在紫禁城各处走动了,果然是待遇不同从前了,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聿琛了,她根本无心去逛什么御花园,她都半年多没有见他了,她只想快些见到他。
    烟景摇了摇头道,“不了,崔公公,我到乾清门等皇上回来吧。”
    崔银桂小心提醒,“姑娘,乾清门是紫禁城内廷的正宫门,除非皇上有令,内廷之人不可擅自出入的……”
    烟景盈盈一笑,“崔公公放心好了,我就在门口等着他,不会随意走动的。”
    崔银桂无法,只得领着她到了乾清门广场西侧的隆宗门等着皇上回来。
    烟景站在门边,望着乾清门广场上几座金碧辉煌的殿阙,她日思夜想的男子在那儿临朝听政,身上光芒万丈,出一言而盈廷称圣,发一令而四海讴歌,多么光明磊落,浩气长存,烟景看着看着竟有些看痴了。
    过了不多时,一众太监簇拥着当中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从皇极殿西边的角门出来,烟景心砰砰跳着,忙缩头将身子藏向门边。
    聿琛坐着肩辇,经过建极殿的时候,便看见了隆宗门旁边一抹盈翠的裙裾,心中不禁一动,忙摆手停了肩辇下来,大步走向隆宗门。
    烟景刚探了半个头出来,却见他已经快步走过来了,这才从隆宗门转了出来,笑盈盈地望着他,然后俯身行礼,“烟儿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你怎的来这儿等我。”聿琛嘴角不禁扬起笑意,目光熠熠发亮,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牵着她从隆宗门走回养心殿了,扔下身后一众的太监们。
    第93章 |尾声4
    从隆宗门到养心殿也不过百来米, 聿琛牵着她的手慢慢地走回去,十指交缠。太久没见了,积时累月的思念早已积聚成汪洋, 这会儿两人牵着,那种绵绵的情意仿佛经由勾缠的指尖丝丝缕缕地钻进心里,挠的人心里头痒痒的。
    蓝盈盈的天上飘着白絮絮的云, 春日明媚的阳光从重重叠叠的琉璃瓦上斜照下来, 只觉得满眼都是光彩闪烁,连宫墙上的红也分外娇艳起来。
    阔别已久,相见欢喜。
    烟景一路禁不住偷偷地抬眼看着他,他身上穿着缎绣云金龙纹朝服, 衣袍上绣着祥云金龙及七章纹样, 那么尊贵又奢华, 全天下只有他一人才配用的纹饰,密密织就的金色丝线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仿佛又有点恍惚了,他真的会一直都喜欢她吗, 毕竟他才是全天底下独一个的人物, 而全天下像她这样的女孩有很多很多呀, 比她还要好的亦有很多。
    门外响起击掌声,养心殿的太监们皆站到一旁垂手恭立, 等着皇上进来, 谁也没有敢抬头往门口看一眼。
    聿琛牵着她走到门口, 便拦腰将她抱起, 穿过庭院,直往着西暖阁而去。
    烟景鼻端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的气息, 是她贪恋的味道, 心中不禁漾起一圈圈的甜蜜, 但看着养心殿四处都站着人,脸上便浮上一抹红晕,小声地道:“皇上,快放我下来,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子不得体……”
    聿琛笑着,温醇地在她耳边道:“何为不得体,朕便是得体,我就想这样抱着你,烟烟,分开了这许久,我甚是想你。”
    他的话像一阵热浪般涌进她的心里,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要融化掉了,她只好微微垂首,任他抱着她进了内殿。
    到了养心殿西暖阁,聿琛才将她放了下来,抱着她的时候,只觉她腰身那里空落落的,纤腰不盈一握,比从前又瘦了一些,小下巴也瘦得冒了尖。聿琛心疼极了,他的小姑娘在皇陵的那段时日真是受苦了。
    聿琛的双目紧紧地注视着她,她穿了苹果绿的春罗夹衫,荔枝色的杭绢百褶裙,头上梳了个小鬟髻,肩上垂下一段燕尾,发髻当中上插了一支红宝石嵌碧玺缉米珠翅的蜻蜓簪子,旁边斜斜地插了支灯笼流苏挑簪,长长的几串米珠宝石流苏直垂到颈边,又俏皮又活泼,可见是精心打扮过了的,嫩鸡蛋似的面庞上,长着水灵灵的杏眼,小巧秀挺的琼鼻,红润欲滴的唇瓣,是那样新鲜美好,大半年未见了,聿琛只觉得眼前的人儿越看越美,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两人相视了好一会儿,他黑漆漆的眸子像是凝住了一般,烟景浅浅一笑道:“皇上,我有一事想求皇上开恩,皇上答应我好不好。”
    聿琛隐隐猜到她所求何事,含笑道:“你是想让我在林蔚文侵吞国帑、诬陷柳燊一案中宽免林书钧吧。”
    烟景微微惊诧,她都还未开口他便知道她所求之事了,嘻嘻笑道,“皇上真是有读心术,看来我是什么都瞒不过皇上。”
    聿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虽严格整饬吏治,但也知道不可严刑苛政,若要政通人和,开创太平盛世,须宽猛相济才好。林蔚文侵吞国帑、坐赃诬陷良臣,依律判处抄家籍没,流放到东北北部边疆充军,林书钧在其父一案中没有过错,且查案有功,没有包庇他父亲的罪行,所以我不会追究他。”
    烟景顿感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一种光明照耀的感觉,不禁甜甜地笑道:“圣明无过皇上,国有明君,真是天下百姓之福,烟儿与有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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