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王妃,大师的诗里是怎么说的?”
    苏皓月微微一笑,红唇轻启:“花前无妆女,多半上东村。”
    蒋曼姝听苏皓月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面上更是阴晴不定:“没想到王妃还信这风水玄学。”
    “唉,效果摆在这儿,由不得你不信。”苏皓月耸耸肩,坐回了自己位置上:“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苏浅汐和吴若彤点点头,三人头也不回地乘船离去了。
    蒋曼姝被苏皓月那目中无人的模样气得胃疼,刚打算打道回府,就听见身旁有人在讨论着刚才苏皓月所说的诗句。
    “哎,你们不觉得这两句诗很奇怪吗?一点关联都没有,不像诗,倒像是一个谜面。”
    “被你这一说,还真有这意思。”
    蒋曼姝最讨厌诗书,对这方面也没什么研究,所以她倒没觉得这诗有何不妥之处。
    “花前无妆女,多半上东村。”一位公子摇着折扇,自顾自地拆解了起来:“花前就是艹;无妆女,就是妆去掉女字;多半,那就是多的一半,夕;上东村,再加一个寸字,四个部份加在一起,岂不就是......”
    就在他的谜底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身边的友人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角,制止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个字。
    艹,丬,夕,寸,组成在一起,不就是个蒋字吗?
    那位公子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拿眼睛扫了蒋侧妃一眼,心有余悸。
    好险,差点说错话了。
    难道,王妃是在暗指让苏浅汐害了大病的就是蒋侧妃吗?
    听了这人的分析,蒋曼姝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苏皓月是在拿她开涮,欺负她不懂诗书听不懂啊!
    真是欺人太甚!
    蒋曼姝一张脸涨得通红,连场面话都懒得留下,就勒令婢女开船,落荒而逃了。
    见她如此失态,大家更是面面相觑,心中的怀疑又肯定了三分。
    苏皓月先将苏浅汐和吴若彤送了回去,才掉头回王府。
    推开书房大门,屋内光线昏暗,窗子紧闭,只有一颗夜明珠闪烁着晶莹的光。
    即墨寒右手撑着额头,左手持笔,双目微阖,似乎是睡着了。
    苏皓月轻手轻脚地走近他,只见书桌上堆满了折子,他手中的毛笔墨迹已经干涸,在洁白的宣纸上留下了一个蝌蚪状的黑点。
    即墨寒昨日被陛下叫去后一夜未归,想来是一晚上没有合眼,他的身上还穿着觐见陛下时的的官服。
    苏皓月见他劳累成这样,不禁一阵心疼。她轻轻拍了拍即墨寒的肩膀,在他耳边柔声说道:“王爷,去躺着休息吧。”
    即墨寒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睛,一见是苏皓月,紧皱着的眉头这才稍稍松散了些。
    他将毛笔搁下,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腕,伸了个懒腰:“你回来了。”
    “嗯。”苏皓月走到他身后,帮他捏着肩膀:“太子出了事,陛下肯定是又气又急,这段时间,恐怕王爷有的忙了。”
    即墨寒拍拍她的手背,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下,嗓音沙哑而温柔:“等过了这阵子,我再陪你去江南小住。”
    苏皓月莞尔一笑,搂着他的腰说道:“那自然是好。只是,这一关恐怕不好过吧。如今陛下成年的皇子已经损了一个,太子又被安上了谋逆的罪名,现在只剩下一个魏景琰,还被赶去了昭陵,想也知道,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们肯定是人心惶惶,人人自危了。”
    “嗯。最惊恐的莫过于荣国公和傅太师,我猜,他应该是知道了一些关于魏景鸿罪行的内幕。”
    “哦?”
    “今日陛下在堂上公然宣称太子谋反,他作为魏景鸿最坚实的拥护者,竟然没有替魏景鸿分辨一句。”即墨寒眸光冷静而睿智:“陛下所说的谋逆,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连一丝捕风捉影的证据都没有,按理来说,傅太师一定会拼尽全力保住这个乘龙快婿,又怎会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自己培养了十几年的接班人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折损了呢?”
    “嗯。”苏皓月若有所思:“正是因为他知道魏景鸿犯的是不可饶恕的大罪,所以才选择明哲保身。”
    即墨寒点点头:“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呵,这老头子。”苏皓月嘲讽地笑笑:“那皇后那边呢?”
    “如盲了眼睛的疯狗,四处乱吠。”即墨寒言简意赅地评价。
    苏皓月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竟把皇后比喻成疯狗,还说得这么顺理成章,这天下估计也只有即墨寒敢这么干了。
    “皇后被圈禁,太子又谋反,宫中人各个见风使舵,几乎全部投靠在了敬妃的门下。”即墨寒淡淡道:“今日早晨,皇后想拖人传个消息去宫外的太子府,却根本无人愿意听她差遣。”
    闻言,苏皓月不禁一阵唏嘘:“堂堂皇后,却落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
    “咎由自取。”
    苏皓月哈哈一笑:“没错。”
    “对了,王爷,你知道她是要找太子府里头的谁吗?”
    即墨寒思索了一会儿:“应该是蒋曼姝。”
    “为何?”
    “荣国公府不闻不问的态度,皇后不会完全没有耳闻。再说,事情搞成这样,皆因皇后患病而起,而那玉颜膏虽是蒋曼姝献去的,但她绝不可能在自己进献的东西里动手脚,这个简单的道理,皇后一定明白。那么除了她,就是傅常槿,皇后极有可能认为,是傅常槿为了陷害蒋曼姝,才在玉颜膏里下了药,致使皇后染病。我猜,皇后一定已经对整个荣国公府的信任跌至了冰点,更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去向他们开口了。”
    即墨寒分析得极有道理,苏皓月点点头:“王爷所言极是。皇后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她为了救自己的儿子,一定会有所行动。”
    “且,等着瞧吧。”
    第372章 追悔莫及
    几日后,在一个清晨,蒋曼姝裹着厚厚的裘袄乘车出了门。
    马车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家破旧的小客栈前停住了。
    蒋曼姝戴着面纱,露在外头的一双杏眼扫视了一圈客栈里腌臜的环境,对着眼前洋溢着热情笑脸的掌柜也轻视了许多。
    “找人。”蒋曼姝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也不等掌柜的带路,便自顾自地上了二楼,走到最里头的一间房门口,两重一轻,叩了三下。
    房门很快被打开了,魏景琰那一张英俊的脸出现在了蒋曼姝的面前。
    不得不说,魏景琰不愧是受万千少女钦慕的梦中情人,尽管身处这种破败杂乱的小客栈里,依然丝毫不损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
    昭陵的生活并没有磨灭他的斗志,反倒让他更加意气风发了。
    “蒋小姐,请进。”魏景琰微笑着侧身,待蒋曼姝走进来后,轻轻关上了门。
    蒋曼姝拿着帕子仔细将简陋的椅子擦拭了一番,这才坐了上去,然后将帕子随手一扔,抬眸冷笑道:“殿下莫不是记错了,我已经嫁了人,再不是什么蒋小姐了。”
    “哈哈!是本宫记错了。”魏景琰爽朗地笑着,目光落在蒋曼姝身上,意味深长。
    “但是瞧蒋侧妃的容貌愈发光彩照人,本宫这才一时产生了错觉,还以为你依旧待字闺中呢。”
    奉承的话谁都喜欢听,蒋曼姝也不例外。
    她顿了顿,伸手取下了面纱。
    魏景琰见她面上的冰霜融化了一些,这才直奔主题道:“皇后那边有什么打算?”
    “约莫十日前,皇后千方百计从宫里递了条子给我,让我一定要入宫去见她一面,我便去了。她交给我一封信,命我想办法送去江北布政使曹大人的手中。”
    “信里说的什么?”
    蒋曼姝白了他一眼,闷声道:“只有一行字:天气渐冷,注意防寒。”
    魏景琰追问:“没了?”
    “没了。”
    “天气渐冷,注意防寒?”魏景琰重复了一遍,没想明白:“这不是句废话吗?”
    “是啊,就是一句废话。”蒋曼姝耸耸肩:“我觉得,这信的内容根本不是重点,这信本身可能就是某种信号。”
    魏景琰思索着蒋曼姝的话,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依你之见,这会是什么信号呢?”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皇后如此信任你,难道没有向你透露更多?”
    蒋曼姝被他问得有些心情烦躁:“没有,她和你一样,不过是把我当一枚棋子,下棋人又怎么会把自己的想法透露给棋子知道呢?”
    魏景琰怔了怔,温声劝慰道:“你这是何出此言?本宫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
    “得了吧!”蒋曼姝彻底爆发了,她粗鲁地打断魏景琰的话,怒气冲冲地逼问道:“你当初哄骗我帮你做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你会处理掉褚灵倩,皇后之位是我的,可现在呢?她连孩子都生了,你当我不知道吗?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我就算为了你的大业不惜对自己的夫君下手,也比不得一个替你生孩子的女人,对不对?!到头来,你利用完我,只会一脚把我踹开!”
    说着说着,她竟然嘤嘤地哭泣起来。
    魏景琰也被她哭得有些烦了,他心头窝火,对蒋曼姝的自私更是极为不满。
    “你既然不能生,本宫当然要替自己留下嫡出的血脉。这一点,难道你不懂吗?”魏景琰阴沉着脸,加重了语气:“孩子还这么小,以后把她交给你来养,她便只会认你为母后,你又何必要计较这些。”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褚灵倩这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并不是儿子,魏景琰本就失望透顶,更不想旁人再来拿孩子说事。
    蒋曼姝却被他那句“你不能生”给刺痛了,她睁着一双泪眼,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原来,你都是骗我的!你说会倾尽全国之力来替我治疗,都是欺骗我的鬼话!”蒋曼姝咬着牙恶狠狠地道:“还有,你和苏皓月早就串通好了对不对?苏浅汐根本没死,那日我在西晴湖见着她了,苏皓月分明已经知晓了一切,你说,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留?!”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如果你还想继续让我替你办事,就必须把苏皓月给我解决了。否则,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丑事全部宣扬出去!让天下人都知道五皇子陷害兄弟,篡谋皇位,是怎么样一副丑恶的嘴脸!”
    魏景琰怎么可能忍受得了她这样的威胁,当即扬手给了她一个耳光,把蒋曼姝给打蒙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银铃儿般的女声。
    “殿下息怒,可不能把她打坏了。打坏了她,谁来替殿下鞍前马后呢?”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苏皓月款步走了进来,面上还挂着盈盈的笑意,可这笑容落在蒋曼姝眼里,却觉得格外地瘆人。
    “皓月。”魏景琰喜笑颜开,站起身来招呼道:“这边坐。”
    苏皓月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走到桌边坐下。
    蒋曼姝一双眼睛里都快要喷火了:“苏皓月!”
    “蒋侧妃,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最好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苏皓月冷笑着道:“整件事情中,殿下可什么都没做,在太子身上放了催情香的人是你,怂恿太子入宫的人还是你,就连太子和珍嫔苟且的地点,都是你精心设计的,把这件事抖落出去,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吗?”
    蒋曼姝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落入苏皓月和魏景琰编织的陷阱里无法自拔了。
    她咬着牙,不甘心:“可是,珍嫔是魏景琰的人......”
    “哈哈。”苏皓月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似的,笑得前仰后伏:“她已经死了,不是吗?”
    蒋曼姝陡然一震,面前的两人容颜姣好,赏心悦目,却一个比一个阴险狠毒,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恶魔。
    她的心底第一次涌现出了追悔莫及的感觉,从她对苏浅汐扬起石头的那一瞬间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苏皓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亲眼看着她痛苦万分的模样,苏皓月的内心只觉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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