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斓公主十分不解地看着他,断定其中一定有猫腻!她求助地看向萧太后,萧太后也无法,甚至心说试便试了,沈珩那晚就是和女儿在一起的,怎么能赖得掉?
    为了保险起见,孝帝将所有御医叫来,一一确认那灰白的粉末就是普通草灰,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混合了两小碗水,分别端到了沈珩和金斓公主前面。
    冯英芮说道:“不需喝下去,含在口中再吐回碗里便可。”
    沈珩二话不说,大大方方做了,将碗放回案上。
    金斓公主迟疑地照做,由邵渤上前接回,同样放回案上。
    不久后,金斓公主那碗缓缓出现红色,而沈珩那碗丝毫未变,众人大惊!
    萧羡鱼在这一刻笑了,她相信沈珩是一回事,但是亲眼见证他的清白,更令她欢喜到感动。
    李准生绝对不相信这样的结果,他亲眼所见沈珩与公主一起进了沿香殿,如果这个试验论证是对的,那么沈珩不可能没吸入合欢香!
    邵渤也一时弄不清思路,他仔细看了看两个香炉和草灰,前面的试验已经证实两个都是合欢香,草灰也由御医们共验,难道问题出在水里或者碗里、还是性别?
    他说出了疑惑,亲自出门去打水和找碗回来,再拌了几份草灰,让沈珩与公主再试,另外也叫上其他官员同试,甚至请求让萧羡鱼和夜樱也一起试,结果依旧没变,所有碗里只有金斓公主的碗里出现了红色。
    面对这样的结果,邵渤挂不住脸了,他知道沈珩这次又…赢了,又赢了!
    孝帝问他可还有见解,他哪里还有什么可说的,咬牙禀了一句没有,默默退至一旁。
    萧太后实在想不到事情还有这样的转折!这一次居然还没能除掉沈珩,反而赔上了大女儿的声誉!
    季三槐再次呈上两份血书:“陛下,沈家两位臣妇上述血书,痛斥有人用沈立璋与沈殊等人性命威胁她们说出不利于沈相的言论,沈梦红为沈家掌事人,言明不论沈相如何,外界流传的始终是沈家的家务事,不必要牵涉官场,特此翻供!”
    孝帝大声朗笑:“好好好,沈相果然是清白的,朕甚是欣慰啊!”
    冯英芮领了圣意,高声宣布沈珩与皇家名誉一案无关,案情内幕另作调查,沈珩正式无罪释放!
    金銮殿内许多官员齐齐欢呼,一个个对着沈珩道喜,萧羡鱼喜极而泣,看着那高大的男人朝自己走来,两个人相拥的瞬间就像分别了一辈子再相逢的那种热切,久久不愿放手。
    “陛下,臣李准生有事上奏!”
    李淮生的兄长急急拉住他,却依然没阻拦到。
    “臣参一品右相沈珩贪赃枉法,中饱私囊,证据在此,请陛下过目!”
    欢呼声一下安静了,孝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霾起来。
    萧羡鱼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又是李淮生!
    基于过去冷漠无情的种种,还有他在虎凹庄的冒犯,沿香殿外的偷跟窥探,这个人她实在是太讨厌了!
    后来她也想出来了,那天在望云楼怀字房放那封信的人十有八九也是他!
    他已如愿摆脱了与她的夫妻关系,娶了最爱的霍柔依,就那么见不得和离后她过得好吗?!
    在这一刻,萧羡鱼莫名动了杀机,不单单是因为李淮生以前做的事,更可恨的是他针对沈珩,次次险些致命!
    大殿前,邵渤看到李准生除了做人证,居然还备了一手,一扫颓废,赶紧过去拿了证据来看,看着看着,神色又不对了。
    他抑制不了怒气,揉皱了纸张,问李淮生:“李大人,你哪找来的这些东西?”
    李淮生凛然道:“自然是派人去搜查上来的。”
    邵渤后槽牙几乎要咬碎了,“这些证据早就是以前被他翻了案的老东西了,主审便是我,你眼下拿来出不是妥妥地闹笑话么!”
    李淮生不能置信:“不可能!我可是花了极大的人力和物力得到邵渤低声道:“那你肯定被沈珩耍了,此人老奸巨猾,罪证岂是那么容易能拿到手的,这些东西怕是他的人故意漏给你的…”
    但是邵渤又不明白了,沈珩这段时间证明清白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要花时间漏又旧又无用的证据给李准生,让他跳出来指证自己?
    孝帝见状,也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不耐烦说道:“李大人想清楚再说,不然朕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李淮生的兄长李江树立刻出列下跪:“陛下,我兄弟近来病得神思混乱,本是告假一个月的,可偏要来上朝,他胡言乱语不可听信,臣立刻带他回去!”
    正当李江树拉着李淮生退下时,金斓公主自座上霍然站起,歇斯底里大叫:“沈珩,你用诡计摆脱罪责,我还有证据证明那晚就是你!”
    语罢,拿出一个玉佩掷去殿面地砖的红毯上,那玉佩转了好几圈停下,官员们已伸长了脑袋去看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有人连忙叫住退下去的李家兄弟,语气惊恐地说:“你们快去看看,那是不是你家的东西,我记得以前去李家做客,你父亲还叫你们兄弟几个都拿出来给我们看过”
    冯英芮捡起玉佩,仔细观察,“好生眼熟。”
    沈珩从容看了两眼,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臣记得十年前宫中流出去拍卖的羊脂昆仑玉石,听说是被李琼大人拍走了,让工匠做成了几块玉佩传给了家中几位公子,眼下看来这玉佩的质地和油润和羊脂昆仑玉石很相似啊!”
    富贵官流人家都有寻找美玉做成吊坠或者玉佩给儿子的习俗,玉石越稀贵,品味越高雅。
    孝帝料不到后面还有再转折的情况,对李家兄弟说道:“你们马上把玉佩拿来,和这一块对比!”
    这一刻,李淮生脸色大变!
    他的兄长李江树怎么会认不出那块玉佩,这才知道…原来胞弟要致别人于死地,却是中了一个大计,死局套回了整个李家来他腿软跪下,在孝帝的催促下颤颤巍巍拿出自己的玉佩,被冯英芮进行了对比,确认了金澜公主掷出来的那一刻与李江树的一模一样。
    紧接着,冯英芮已经自发去搅拌草灰水,端到了错愕的李淮生面前。
    李淮生当众呼喝一声:“不,不是我,我根本没进去过沿香殿!”
    冯英芮直面道:“是与不是,有与没有,李大人一试便能证明清白。”
    对,试了就能证明清白!
    他干脆利落地做了,可碗里的水显露出红色的结果让他如遭雷劈!
    金斓公主尖叫起来,失心疯了一般:“不可能!不可能!和我一起的是沈珩,不可能是李淮生!”
    沈珩正声说道:“证据俱全,无可否认!臣奏请陛下恩准由大理寺卿冯英芮继续调查此案,疑犯李淮生打入大牢!”
    孝帝颔首:“李淮生指认沈相,又企图诬告,什么居心必须查清,立刻下狱,任何人不得随意探视!李家全部官员停职,配合调查!”
    随着一声退朝未歇,萧太怒声道:“慢着!沈珩一案已结,但殿前的大不敬之罪依旧算数,陛下难道要姑息他么!”
    孝帝并不想在群臣前面真的与萧太后撕破脸:“太后以为如何?”
    “将沈珩打入刑部,鞭刑三十,一日未写出哀家满意的悔过书,便一日不能出刑部大牢!”
    任何人都想不到,沈珩过了最难的一关,又迎来了一关,所幸的是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这鞭刑挨得说冤是冤,说不冤也不冤。
    有人佩服他不畏强权身份,敢于对抗污蔑自己的天家人,当属可叹的孤勇。有人说他不懂隐忍,污蔑一事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还了清白,何必硬撞。
    但萧羡鱼是懂沈珩的,萧太后对他们造成的遗憾和伤情无可弥补,沈珩不想忍,不想跪,甚至想杀之而后快。
    沈珩受刑后,萧羡鱼被允许去探监,一边替他上药,一边不可避免地哭。
    听得沈珩直叹气,不顾伤势想起身抱抱她,结果萧羡鱼被吓得不敢哭了,叫他千万别起来。
    “羡羡,这牢狱之地你身子重,就别来了,横竖只是关我几天,你就在家等我回去便可。”
    既然沈珩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听话,期待他回家的那一天。
    只是沈珩要出狱,得写出太后满意的悔过书,两日过去也没动一个字。
    孝帝忍不住来找他,命令道:“赶紧写,一个中高榜的大才子,悔过书有何难?”
    沈珩趴在木榻上,回道:“无错如何写得出悔意…”
    “你编也得编出来了,赶紧出去将尤子嶙劝回来!”
    孝帝交代后便离开,隔了一日有三条消息传来,说金澜公主伤心太过,差点小产,不愿意多留京城一日,早早启程回南蛮去了。
    再有,李家因李淮生玷污公主一案,遭受毁灭性的打击,三代清誉,一夕碑裂,李淮生的父亲吐血身亡,而李淮生身为人子关押在牢内,无法送终,抱憾终身。
    最后一条最令人意外!
    尤子嶙秘密向孝帝提出兄娶妹嫁可有转圜余地,被孝帝拒绝。
    尔后,朝廷收到塞外边境军营的求助,今年秋季塞外收成不佳,冬季更是万物不生,游牧群体为了生存极有可能引起动乱,请求朝廷出兵支援镇守。
    京城内的兵马属尤子嶙手中最多,孝帝二话不说下旨分了七万押送粮草和御寒衣物赴塞,而领军的却另有其人。
    尤子嶙上奏,要自己带军前往,被以三个月定亲之约束缚留下,眼睁睁看着十万大权徒留三万。
    谁都感觉得出来,尤侯已被孝帝猜忌,卸了大部分兵权。
    沈珩知道后忧心忡忡,披着外袍坐起来,执笔开始书写,他是要出去了,去阻止一些事情的发生。
    “大哥。”
    一声很久未听过的唤声引得沈珩抬头,只见是沈崎来了。
    沈珩有丝诧异,这个不成器的老四怎么会来刑部看他。
    狱卒将门打开,沈崎放下了食盒,“大哥,对不起,我到现在才来看你…”
    说着,哭腔已出。
    沈珩放下笔,口吻也生硬,说道:“你还认我这个大哥?”
    沈崎佝偻身躯坐下,一段日子不见,整个人又憔悴又沮丧,完全没有一点意气风发小郎君的模样。
    将食物取出来,给沈珩端去一碗汤,抽了抽鼻子说道:“小时候冬天特别冷,姑母不做新衣裳给我们,可我们都长高了,手和脚露出来冻得生疮,是大哥你把自己仅剩的棉衣裁了,接在我们三个人的衣服上保暖,自己却受冻挨到开春…还有许多你照顾我们的事,我怎敢不认你呢。”
    沈珩听着他说旧事,眼里的凌厉溃散了些,依旧坚持当初的决定:“但我不想认你,除非你和单氏分开。”
    就算单玖珠已经和沈崎拜了堂,没有他的允许,单氏上不了沈家族谱,名不正言不顺,娶了也犹如外室,而沈崎不过是犟着和她在一起罢了。
    “大哥,我也想了很久,今日就是来给你答复的。”他两眼下凹陷,可见这些日子来单氏折磨不轻。
    沈崎将汤殷勤地移到兄长前面,认错的态度十分明显,“这牢里湿冷,你身上又伤着,我特地亲自熬了羊姜补汤,还有几样你爱吃的菜,噢噢噢,那个刑部的管大人特别谨慎,都验过了,没毒说着,自己先吃喝几口,懂事懂流程的模样别提有多好,跟小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四个人总是挨在一起取暖,分着东西吃,日子苦可是心却是在一起的。
    “行了。”沈珩叹气,“第一次做菜给大哥,就这么点,你再吃下去就没了。”
    沈崎不好意思,又道:“汤快凉了,大哥你快喝吧。”
    沈珩缓缓喝了几口,夹菜配着吃,越吃越慢…这小子是不是把糖当成盐巴?
    没一会儿,那碗汤见底。
    这时,沈崎忽然哭了。
    “大哥,从小你顺了我那么多年,那么多次,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了呢?”
    沈珩才惊觉,原来沈崎还不死心!
    重重撩了筷子,他起身负手,不想再看这个弟弟,“你走!”
    可沈崎腾地一声跪下。
    一直以来,就算是站着,他也觉得自己在大哥前面很渺小,矮了不止半截,如今大错将铸,索性跪下来面对。
    “大哥,我不能否认)儿时没有你的照顾,就没有长大的我,我这一生最应该敬重的人就是你,可我这一生最害怕最厌恶的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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