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地追出门外,想要喊住萌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只看见萌萌远去的背影。
    云辰站在门外,被雨水淋湿头发和衣服,身体微微发抖,满眼迷茫。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直粘人的萌萌会如此决断地离开他,就像他从来没有想过危衡会突然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感到无助,甚至有些恐惧。
    这时,一阵冷风吹过,让他浑身如泡在冰水般寒冷。
    他抱着自己,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但心中的寒意仍然挥之不去。
    雨水不断地打在他的身上,他感到身体变得越来越沉重,仿佛自己已经被雨水淹没。但他没有想要回到屋里去的冲动,他只是想在雨中静静地思考,犹如自言自语般呢喃:“萌萌还会回来吗?”
    “应该不会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第55孤独的玫瑰
    云辰转头望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汤校长已经站在他的身边。
    汤校长撑着空气伞走到云辰身边,便也顺道帮云辰遮住了雨水。
    云辰惊讶地看着汤校长,只疑惑地问道:“你刚刚说‘不会了’?是说萌萌不会回来了吗?”
    “是的,不会了。”素来措辞婉转而艺术的汤校长难得的简单直接。
    “为什么?”云辰不解地问道,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汤校长并未直接回答云辰的问题,而是说道:“我来是受危衡所托,来给你送菜的。”
    “送菜?”云辰疑惑地看着汤校长。
    汤校长面露微笑,解释道:“是的,是危衡提前煮好的预制菜,他让我送过来给你。”说着,他指向一辆停在门口的货车。
    云辰十分震惊,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他做了一卡车的预制菜???”
    汤校长点了点头,又补充道:“是的,这次的任务危衡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他担心你会独自在家里吃不好,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些预制菜。”
    汤校长好像卖电视广告一样滔滔不绝地说:“这种预制菜采用了最先进的营养素保留技术和生物冷冻技术,能够保持最佳的营养价值和口感,保质期可以长达十年,而且……”
    云辰瞠目结舌,尤其是听到“十年”这个词语的时候,他立即打断了汤校长,问道:“十年?难道……这任务需要执行十年吗?”
    汤校长沉默了一下,然后缓缓地说:“无可奉告。”
    云辰看出汤校长并不想也不能说出危衡的任务,便不再继续追问。他感到心情沉重,不知道危衡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任务,也相当担心危衡是否会安全归来。
    云辰明明独居多年了,却从未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变得这么依赖一个人,内心会变得这么脆弱,仿佛一股微弱的风就能将他吹倒。
    ——这太奇怪了。
    他明明要为危衡做骑士,立誓要保护危衡,但却又因为危衡而变得风吹雪一样不堪一击。
    云辰站在雨里,呆呆看着汤校长,目光就像是被淋湿的一只小动物。
    雨丝像是一面淡灰色的帘子笼罩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将一切套在一片朦胧之中。街道上的灯光,在雨幕中变得黯淡而模糊,神秘而美丽。
    危衡独自走在雨中,雨滑过他冷酷的面容,但他不为所动。
    他看起来很孤独,也很危险,宛如一头猎豹在草原上独行,旁人不敢靠近。
    他已习惯了。
    从来没有人会喜欢亲近他,除了弥足珍贵的云辰。
    危衡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走到了一栋普普通通的建筑前。他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他,便走到建筑的一角,直接推开嵌在墙壁上的一扇暗门。
    危衡穿过暗门,沿着楼梯慢慢地走下去,进入一个阴暗的地下室,然后继续往前。
    当他走到地下室的尽头时,眼前一亮,一片美丽的花园映入眼帘。
    这个花园种满了各种颜色的花朵,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奥斯汀玫瑰。
    ——这种玫瑰所需要的生长环境较为苛刻,需要充足的阳光、流通的空气和适宜的湿度。因此,要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种植奥斯汀玫瑰,怕是颇为金钱和心力的一件事。
    危衡只在花园中缓缓走过,目不斜视,毫不停留地走过茂盛的花丛。
    看来,这人间兵器对繁花盛开的美景毫无欣赏的雅兴。
    一个的亭子静静地矗立着在花园中央。地下室的模拟阳光透过亭子的檐角,投下点点斑驳的光影。
    在亭子的中央,有一张清新雅致的茶几,上面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都是看上去历经岁月却不失华贵的古董。
    茶几旁,真夜正在静静地插花,只见他将奥斯汀玫瑰巧妙地插在花瓶里,粉色的花瓣在绿色的枝叶上显得格外娇嫩。每一朵花都被摆放得恰到好处,比例和谐,高雅自然,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倾倒。
    与他刀法中的霸道冷冽不同,他的插花更多了一份柔美和细腻。
    这让人不禁想起一句话:剑出如龙,花落似雪。
    但危衡却并不心怀欣赏之情,他目光冷漠地径自坐下。
    真夜一边插花,一边缓声说:“不请自来,你很不讲礼貌。”
    危衡淡淡地回答:“不是我没有礼貌,而是我根本不需要礼貌。”
    真夜听了危衡的话,仍然保持着淡定:“我知道,但礼貌也是一种基本素养。而且,这里是我的私人花园,你不该如此失礼。”
    危衡没有回应,只是看着插花的真夜,缓缓说:“我很少看到从事艺术创作的人间兵器。”
    如危衡之前和云辰说的那样,人间兵器从不进行艺术相关的学习,像危衡这种迟钝一点的改造人,甚至连审美观都不太具备。
    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学。
    甚至说,他们也能学得很快。
    对于改造人来说,学习艺术就像是给ai加上了新的模块,只需要短时间的学习和适应,就可以熟练掌握。
    适应霸凌和痛苦也是一样的。
    在真夜羽翼未丰之前,遭受霸凌和虐待就是他的日常。
    罗莎家族成员嘴上说是出于对“人间兵器”的好奇,其实是为了满足某种残忍的掌控欲,时常对真夜进行各种“实验”和“测试”——
    比如有一次,黑巴克在晚宴上宣布要进行一项“特殊实验”,邀请了一批宾客观摩。这项实验就是让真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喝有毒的饮料,看看他的改造能否抵御毒素的侵害。
    又比如有一次,罗莎家族想要测试真夜的心理承受能力,让他被关在密室里面,不给他食物和水,看看真夜能够承受多久……
    事实上,这些实验除了为了打发家族成员的无聊时光之外,更是为了让家族更好地掌控真夜,让他们觉得自己拥有了一件“物品”,而非一位有思想、有感情、有尊严的人。
    这些残酷的记忆,对真夜而言,仿佛不构成任何伤害。
    如危衡一样,他想:无所谓,我不会痛。
    过去的一切构成了现在的他。
    一个满身伤痕又坚不可摧的人间兵器。
    真夜轻轻地说道:“你知道吗,当我在插花的时候,我常常会想起过去的那些日子。我想,也许这是一种治愈吧。”
    “据我所知,”危衡说,“你过去的日子并不治愈。”
    真夜轻轻笑了笑:“过去欺凌过我的人都被我踩在脚下,怎么不治愈?”
    危衡能看到真夜眼神里的暗黑,这是真夜和自己十分不一样的地方。
    危衡问:“包括奥斯汀吗?”
    根据危衡得到的信息,真夜对所有人都实施了一定程度的报复,除了奥斯汀。
    真夜微微一笑,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我们还是说点简单点的话题吧。”
    危衡看着真夜。
    “比如……拯救世界。”真夜轻描淡写地提议道,并把一朵花插到花器中。
    危衡感觉到真夜的话中带有一丝玩笑和嘲讽,只道:“你看起来不像是会在乎这个世界的人。”
    真夜淡淡看了危衡一眼:“你也不像。”
    危衡沉默了。
    “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点。”真夜轻轻地摆动着手中的花枝,透过花瓣间的缝隙,望向远方。
    一阵风吹过玫瑰花园,无数细小的花瓣随着空气的流动飘起来,扬起一场绚丽的花瓣雨。在空中飘舞了一阵后,花瓣开始逐渐落下。一些轻飘飘的花瓣被微风吹入了凉亭,落在桌面和茶具上,仿佛为这个优雅的空间增添了一丝雅致。
    “这样浪漫的美景,居然是和你共赏,”真夜感慨,“实在很可惜。”
    “彼此彼此。”危衡淡漠地道。
    真夜笑了一下:“起码你和你的心上人度过了美好的蜜月。”
    听到“心上人”三个字,危衡如磐石般坚毅的心意突如玫瑰般在风中轻轻摇曳。他眼神微微一变,深深吸了口气,嘴唇紧抿。
    真夜似乎注意到了危衡的变化,轻轻地叹了口气:“你有和他好好道别吗?”
    危衡一怔。
    真夜接着说:“你们也许没有再见的机会了。难道你不想和他好好道别吗?”
    危衡的表情有些复杂:“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
    真夜静静地看着危衡,似乎明白了他的话语背后的含义。他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道:“你应该把一切告诉他。”
    “一切?”危衡似乎对这个词的定义不太清楚。
    一切的话,包括了什么?
    是不是无所不包?是不是连今天早餐吃什么都要讲明?
    事实上,危衡并非有意对云辰隐瞒什么,只是他脑子里似乎缺了一根弦,没有意识到自己还有许多未说出口的话。
    危衡感到困惑,甚至对真夜这个之前还抱持敌意的男人请教:“你认为我应该告诉他什么?”
    真夜望他一眼,说:“恕我直言……”
    “请说。”危衡道。
    真夜继续说:“您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
    危衡说:“或许。”
    真夜颔首:“这也没什么,我们改造人的脑子都有点儿问题。”
    危衡和真夜一样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是很正常的,并坦率地问:“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真夜说:“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当然。”危衡说,“他已和我告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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