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生静默两秒,将定位发了过去。
    *
    一整天的?时间?很快过去,《凡渡》剧组这边也得知了发生在殷酥酥身上的?事,决定暂时给她放假三天,让她平复心情。
    热搜已?经在次日凌晨便被撤去,但艳|照门事件仍在网络上持续发酵,引起?了极大的?讨论与关注度,被网友们评为年度最?大娱乐圈丑闻。
    殷酥酥心灵与身体皆遭受了严重打击,消沉得一蹶不振,数个小时不吃不喝,就一直躺在床上发呆。
    半夜光景,旅馆房间?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国际新闻,说?美国加拿大一带近日普降暴雨,少?部?分地区还发生了洪涝灾害,严重影响了旅客出行,许多航班都延误或者取消。
    殷酥酥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砰砰。
    她浑不在意,连余光也没扫去。
    不多时,听见屋子?里响起?脚步声,有人离去,也有人进来。下一秒,那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便行至床畔,停下。
    殷酥酥安静了会儿,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她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清冽烟草味,和那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殷酥酥猛地张开眼?,抬起?脑袋。
    一道高大身影清清泠泠映入她视野——费疑舟穿身深蓝色笔挺西?装,风尘仆仆赶来,甚至连外面的?黑色大衣外套都未来得及脱去。他?站在床畔,眉眼?微垂,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殷酥酥错愕,缓慢从?床上坐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此时此刻分明还应该在美国,更何况,新闻里刚说?美国地区漫天的?惊雷暴雨,强行乘机回国,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之危。
    费疑舟屈起?一只长?腿半蹲下来,指侧怜爱地抚过她脸颊,哑声道:“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消息,还把手机关机。我只能亲自赶来见你。”
    殷酥酥用力咬了咬唇瓣。
    只有天晓得她此刻有多忐忑紧张。她形容憔悴脸色惨白,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尽量平静地道:“你回来找我,应该是有事要跟我说?吧。”
    费疑舟说?:“是。”
    殷酥酥用力忍住眼?底的?泪,道:“我其实能猜到你想说?什?么。你如果?不好开口,那我直接回答。我同意离婚。”
    直到许多许多年以后,已?经老去的?影后再回忆这段过往时,她永远记得丈夫听完她话后,那双沉如雾霭的?眸,和他?如画眉眼?间?那丝极淡的?自嘲。
    费疑舟一字一句重复:“离婚?”
    殷酥酥哽咽说?不出话。
    他?复又伸手将她裹揽入怀,于她耳畔苦笑着低语:“自从?你进费家,我竭尽全力,给你所有你想要的?,给你我认为的?最?好的?。”
    “却仍常觉对你有亏欠,怕我做得不足。”
    “我以为苦心经营步步筹谋将你娶进门,就能打消你的?顾虑,让你爱上我,你却还是能轻而?易举抽身。”
    “我的?酥酥,告诉我,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话音落地,屋子?里骤然陷入一阵死静。
    殷酥酥眸光微闪,愣愣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试着蠕动?嘴唇,不解地问:“你说?什?么?你说?你苦心经营、步步筹谋娶我进门?可是,我们结婚不是因?为要周全你爷爷的?心愿,所以才协议结婚的?吗?”
    费疑舟凝视着她红肿布满血丝的?眸,片刻,极轻地叹了口气,道:“原本这件事,我打算一直瞒你到我死,如今看来,只能对你坦白了。”
    殷酥酥愣住。
    费疑舟低下头,从?怀里取出一个密封起?来的?密封牛皮信纸,递到她手上,道:“打开看看。”
    殷酥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接过信纸,依言拆开。
    只见这封信纸包装内还有一个信封,表面是她素日最?喜用的?清新小碎花图案,封面的?收件人写着:尊敬的?圆梦计划基金赞助人先生,而?寄件人一栏则是三个大字——殷酥酥。
    殷酥酥:“……”
    殷酥酥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唰地抬头看他?,惊道:“你就是兰夏市圆梦计划基金的?赞助人?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赞助我完成影视学院的?学业?”
    “没错。”费疑舟说?,“这个基金,是九年前爷爷成立的?,这些年后续的?所有资助,都是我在做。”
    殷酥酥茫然地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圆梦计划基金的?受益学生?”
    费疑舟笔直看着她的?眼?,道:“不。”
    殷酥酥:“什?么?”
    费疑舟:“更准确的?说?法,是这个基金,当年原本就是为你殷酥酥而?成立的?。”
    殷酥酥目瞪口呆。
    “九年前,爷爷其实就已?经在关注兰夏的?情况,他?带着我去过一次兰夏。”费疑舟说?着,伸手轻轻将她冰冷的?小手钻入掌心,低声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十七岁那年,你参加过一次市里的?公益晚会演出?”
    殷酥酥缓慢眯了眯眼?睛,目光逐渐放空,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半晌,她点点头,“想起?来了。当时老师跟我们说?,是有几个外地来的?富商想在兰夏搞公益,政府专门筹办了一场公益晚会,我是一个歌舞剧节目的?主演,演的?是原创剧目《楼兰惊羽》。”
    费疑舟轻轻地说?:“那天我在车上,看见你穿着一条白色的?演出服长?裙走在兰夏的?街头。世界是灰色的?,唯有你洁白无瑕,那一眼?,让我永远记住了你。”
    *
    九年前,兰夏。
    文化宫外的?匆匆一瞥后,身着演出服的?少?女被同伴召唤,匆匆应了声,拎着裙摆小跑着走了。
    彼时,年仅二十四?岁的?大少?爷坐在高档轿车的?后座,安静目送那道身影离去。
    再次相见,便是在兰夏文化宫略显简陋的?舞台。
    少?女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放声地歌唱,声情并茂地演艺,像是一只纯白色的?、绝不向命运屈服的?夜莺,振翅欲飞,誓要飞往更广阔更精彩的?世界去。
    费疑舟仪态优雅地端坐在贵宾席,认真观赏这场演出,没一会儿,便听见老爷子?在身旁笑着点评:“这小女娃小小年纪,演歌舞剧还挺有模有样的?,唱跳演戏都不错,将来没准儿能成个明星呢。”
    费疑舟轻描淡写回了句“可能吧”,并未过多言语。
    之后,费豫真便又感叹道:“我和这里的?教育局局长?聊过,兰夏的?孩子?家庭条件大多比较艰苦,能永远追求梦想学艺术的?,少?之又少?。苦得很哪。”
    费疑舟听得漫不经心,注意力根本不受控制,全在舞台上的?少?女身上。
    晚会结束后,老爷子?和政府官员们聊天谈事情去了。
    他?等得无聊,索性离席去了文化宫的?后院,边抽烟,边漫无目的?地于月色中踱步。恍惚间?,听见一阵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嗓音清脆悦耳,属于几个年轻小女孩儿。
    “殷酥酥,你今晚演得真好,每次你登台,底下的?掌声都特别热烈。”女孩儿甲有些艳羡地说?,语气透着点儿酸溜溜的?意味。
    接着便是另一个更轻软一些的?声口,腼腆地说?:“其实大家的?掌声都是一样的?,你们只是更关注我而?已?。”
    “才怪呢。”女孩儿乙接话,“你长?得这么漂亮,观众肯定喜欢你呀。”
    叫殷酥酥的?小姑娘似乎不知该说?什?么,笑了笑,没再接话。
    “时间?很晚了,殷酥酥你还不准备走吗?”
    “我的?演出服有点开线了,我得缝一下,不然还回去的?时候要扣钱的?。”
    “好吧。”同学们挥挥手,“那我们先撤了,拜拜。”
    之后,两个女同学便说?说?笑笑地走了。
    费疑舟抽着烟站在窗外,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女孩们的?交谈,今夜无星无月,天空黑得仿佛被墨泼过。待那两名女孩离去后,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轻轻将微合的?窗户推开了一道缝隙,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吱嘎”。
    透过那道窗户缝,能看见简陋凌乱的?化妆间?内光线昏暗。
    一个少?女背对着窗户方向,正在拿针线笨拙地缝衣服。
    费疑舟瞳孔有瞬间?收缩。
    她只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校裤,上衣还未穿,脊背纤白如雪,滑腻得没有丁点瑕疵,忽然一个不经意间?回过身去够剪刀,丰腴摇曳,朱红的?莓果?鲜艳欲滴……
    那一晚,向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的?大公子?,几乎是仓皇地从?少?女身后逃离。
    此后,费疑舟每晚都会梦见那名少?女赤.裸美丽的?身体。
    回回梦醒,连裤子?都是湿的?,遗精遗得一塌糊涂。
    如此数日过去,费疑舟开始意识到了事情开始超出他?的?控制,他?越来越频繁地想起?那个叫殷酥酥的?小女孩儿,越来越频繁地回忆起?昏暗灯光下的?胴体,有时甚至在工作和开会时,他?都会因?为想起?殷酥酥,而?硬得发疯。
    而?那个小姑娘,才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人。
    这个认知严重冲击了费疑舟自幼接受的?优良教育。他?拥有极强的?道德观,迷恋一个十七岁小女孩儿只窥探过一次的?身体,实在是令他?感到彷徨,痛苦,难以接受。
    偏偏又控制不住,沉迷到无法自拔。
    再然后,他?便开始自残。通过对肢体造成损害与疼痛,借以压制自己日渐高涨病态的?心魔。
    这件事被费善清和申采丽知道后,夫妇俩也感到震惊难以置信——费氏精心教养大的?长?子?,竟会迷恋上一个十几岁的?兰夏小女孩儿,还到了病态自残的?地步,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为了将儿子?从?“万劫不复的?深渊”内拉回,费家二老决定着手干预。
    他?们用了很多神经心理方面的?光电刺激疗法,让费疑舟从?那段记忆走出来,让他?暂时忘却了关于“殷酥酥”的?回忆,重新回到了正常生活。
    但执念二字,之所以能称为执念,又怎么可能是说?忘就能忘的?。
    一切的?科技、医疗、心理干预,都抵不过人心。
    那些封存数年的?记忆,在佛罗伦萨的?雨夜开了闸。
    翡冷翠的?夏夜风轻露浓,身着华服的?年轻姑娘出现在朦胧细雨中,拦下他?的?车,看见殷酥酥的?第一眼?,费疑舟便想起?了九年前的?所有事。
    他?知道,他?的?夜莺飞回来了……
    *
    关于九年前的?事情,费疑舟并没有告诉殷酥酥全部?细节,但是,仅一句“前缘深重”,已?让殷酥酥惊诧不已?。
    她抬手抚上他?如玉的?颊,哑声道:“你是说?,那场公益晚会上,你就喜欢上我了?”
    “是。”费疑舟温柔凝视着她,“殷酥酥,我已?经爱你很久很久,所以请你千万不要再轻易说?出要离开我这种话。”
    殷酥酥内心又是惊骇又是感动?,她从?没想到,原来她和他?的?缘分竟可以追溯到那么久之前。
    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又好奇道:“可是你喜欢了我那么久,为什?么这九年来,从?来没有来找过我呢?”
    费疑舟静默片刻,很淡地笑了,“可能,是我和老天爷都在等一个时机,等一个缘分。”
    很庆幸,他?等到了。
    说?明老天待他?并不算薄。纵然与她错过了九年之久,兜兜转转,他?还是将她找了回来。
    殷酥酥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他?胸膛,迷恋地轻嗅着他?属于他?的?气息。
    费疑舟低头吻了吻她的?眉心,转而?又吻住她的?嘴角。
    在双唇相触的?前一秒,殷酥酥猛地惊醒过来,唰一下睁开眼?,将他?推开,又委屈难过地哭起?来:“……可是阿凝,我真的?没有脸再面对你,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的?家人……”
    费疑舟盯着她,扬眉:“你是说?那些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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